苏羽清的脸色变的有些复杂。
她原本也和杜婉怡一样,以为段音离只是徒有其表,心里对她是不屑的。
可人家出的谜语自己的确是猜不出来,对对方便不免有些改观。
到底是大户人家教出来的小姐,行事作风不似杜婉怡那般小家子气。
苏羽清盈盈起身,语气平和的对段音离说:“段姑娘这谜出的委实精妙,我甘拜下风,还请你揭晓谜底。”
段音离的视线扫过众人,见她们均是一脸好奇期待的样子。
“好说好说。”她表现的倒也十分谦和,只是面对杜婉怡时却变了一副模样:“要不还是再等等杜姑娘吧,我瞧她方才信誓旦旦,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有答案了。”
话落,就见杜婉怡一脸吃屎的表情。
众人毫不怀疑,若是这会儿她面前有个地缝儿,她绝对会一个猛子扎进去。
再次被段音离吊打,杜婉怡差点当众失仪再哭出来。
她铁青着一张脸,将帕子当成了段音离的脸在撕扯:“……你说答案就是。”
“这么说,你没有猜出来喽?”
“……没有!”
“真是可惜,还以为杜姑娘天资聪颖能带给大家意想不到的惊喜呢。”段音离忽然发现,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挤兑别人是真爽,怪不得好多人都这样。
以后谁再欺负她,她也这样。
段音离的话像两只无形的手,狠狠的给了杜婉怡一记响亮的耳光,让她的脸从青到红,最终变成惨白。
欺负够了杜婉怡,段姑娘这才将谜底缓缓道出:“黄绢幼妇外孙齑臼……
黄色的绢也就是带颜色的丝,色丝合起来便是‘绝’字;
幼妇即为少女,合起来便是个‘妙’字;
外孙是指女儿生的孩子,女子合起来是一个‘好’字;
齑臼乃受辛之器,受辛合起来便是‘辞’的异体字。
所以,这八个字当中隐藏着‘绝妙好辞’四个字,意在赞誉那段碑文写的炳炳烺烺。”
段音离的话说完好一会,殿中都依旧静的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没回过神来。
更有那脑子跟不上趟的甚至还用手指沾了酒水在案几上写写划划。
比如杜婉怡。
“绝妙好辞”四个字出现在她的指下时,她不顾形象的猛地挥手抹去。
她不得不承认,段音离这谜语出的的确是难,谜底也的确解的巧妙。
可杜婉怡又哪里知道,这并非段音离原创。
段姑娘虽然书读的没有她们多,但架不住她前世刷剧经验丰富啊。
所谓的什么碑文、谜语都是她在电视剧里看的。
【东汉时期上虞有女,名曹娥。
其父溺死江中,曹娥投江寻父尸首而淹死。
人称孝女,刻石树碑以纪念,并由邯郸淳作碑文刻于碑上。
蔡邕读后大加赞赏,题了“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八字于碑侧。
东汉末年,曹操和相府主簿杨修偶然经过,二人解出“绝妙好辞”之意。】
看着殿中诸位闺秀或惊叹或赞赏的目光,段姑娘第一次觉得前世被迫陪那老头子熬夜追剧没白追。
她福了福身子,说:“皇后娘娘,臣女解释完了。”
说完,她便乖乖巧巧的坐下。
皇后这才回过神来,连说了几声“好”,神色明显比之前听琴赏舞时激动多了,可见是真的欢喜。
再次看向段音离时,皇后的眼神中多了些之前没有的东西。
她心说,这个小脑瓜和这个脸蛋儿倒也堪配云苏,就是身份低了点。
唉……可惜了。
皇后心下惋惜不已,不妨杜婉怡还在不死心的蹦跶:“皇后娘娘,臣女这里也有一个谜语。”
“哦?那快说来听听!”
见皇后果然喜欢猜谜语,杜婉怡立刻来了精神,清了清嗓子说:“臣女出生医香世家,是以谜语也与医有关,还请诸位静听。
胸中荷花,西湖秋英。
晴空夜明,初入其境。
长生不老,永远康宁。
老娘获利,警惕家人。
五除三十,假满期临。
胸有大略,军师难混。
接骨医生,老实忠诚。
无能缺技,药店关门。
这每句话皆打一味药材,一共一十六味,诸位请猜。”
闻言,众人一时虽也毫无头绪,但却不比方才面对段音离的那个谜语时那般积极,甚至颇有些不屑一顾。
人家心里都想的明白啊,心说我爹又不是太医院院使,我上哪儿知道那么些药材去!
而杜婉怡呢,她的这个谜语其实也不是给她们准备的。
她就是冲着段音离去的。
视线一转,她居高临下的睨了段音离一眼:“段姑娘的父亲乃是太医院右院判,你本人又懂得岐黄之术,想来这个谜语对你而言应该是没有难……”
她挖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段音离给打断了。
“那十六味药材从前到后分别是……
穿心莲,杭菊。
满天星,生地。
万年青,千年健。
益母,防己。
商陆,当归。
远志,苦参。
续断,厚朴。
白术,没药。
杜姑娘,不知我说的可对?”
段音离心想,你跟我俩玩药材这不是茅坑里点灯——找屎(死)嘛。
果然,杜婉怡再次傻眼。
她昨儿晚上点灯熬油的琢磨了一宿才编出这个谜语来,本想今日寻个机会给段音离难堪,谁知道居然这么快就被她给猜着了。
那可是整整十六味药材啊,都不用想一想的吗?
其实在这些闺秀小姐的眼中,谜语只是用来解闷儿的,不比诗词歌赋能陶冶情操,是以方才在段音离解谜之前,她们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以为意的。
直到她揭晓谜底。
众人惊叹,是因为她这谜出的既新又雅。
相比之下,杜婉怡这个就略显通俗无趣了。
她们要叹也是叹段音离机敏聪慧,却不会对杜婉怡这个出题人另眼相看。
没成功害对方丢脸不说,还反助她出了个风头。
这次这位杜姑娘就不止是想钻地缝儿了,她想直接拿脑袋杵地把自己撞死在这。
段姑娘却开心多了。
不仅没暴露自己没文化,还反被人误以为很有文化,她很开心。
只不过……有文化是要付出代价的。
杜婉怡这边被段音离打击的体无完肤总算是暂时消停了,却不妨那苏家姐妹又不安分了。
真真是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听她们又兴起玩什么射覆和飞花令,段音离有种放麒麟蛊出来毒死她们的冲动。
而就在她们热火朝天的商议时,忽有小太监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长公主殿下驾到。”
话音方落,便见自殿外走进一名衣着华美的妇人。
她保养的极好,岁月似乎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五官虽不算十分精致,却胜在气质极好,贵气之中透出一股风流。
来人是景文帝的妹妹,崇宁长公主。
景文帝那一辈兄弟姊妹虽不算十分多,但也不少,其他几位公主夭折的夭折、病死的病死、和亲的和亲,如今就只有崇宁这一位公主在长安城中了。
她膝下无儿无女,十几年前驸马殁了之后她一直没再改嫁。
不知道的人当她是情深意重,忘不了驸马,可实际上却是她养了一大堆男宠在府上,日子过的简直不要更潇洒。
景文帝和太后怜她年纪轻轻便守了寡,是以对她诸多优容。
朝臣虽觉得她此举有违礼法,但人家亲娘和亲哥都不管,谁又敢去找那个不自在。
正是因此,这位长公主殿下的名声不大好。
这会儿见她来了,众人神色各异。
她径自走进殿中在皇后下首的位置落座,视线扫过众位闺秀,最终落到了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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