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古都洛阳雄伟依旧,可却透出丝丝迟暮,宛如那即将沉没的落日一般。
城中太傅府,袁术缓步向正厅走去,面上虽无表情,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唉!大幕终于要开启了!”幽幽叹息一声后,袁术抬头仰望,无限美好的夕阳似乎预示着什么。
就在今天,西凉猛虎董卓裹挟数万铁骑进京,朝野震动。
不过众臣忧虑虽是不少,但也不多,毕竟董卓只是一西凉武夫,战阵杀戮或许厉害,治国安邦却是不行,朝廷迟早还是会落入他们手中,天下也会归入他们的统治。
只有袁术清楚,大汉王朝从今日开始走向衰败,直至毁灭。
能够预见这等隐秘之事,盖因此袁术早已不是原本的袁术。
作为二十世纪的‘进步青年’,袁述对穿越一词可谓如雷贯耳,可当穿越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袁述仍旧感到不可思议。
没有被雷劈,没有短路被电击,更没有卡车碾身而过。
大梦醒觉,袁述便发现自己成为了婴孩。
经过一段时间的耳目渲染,终于明白自己身在汉末,而且成为历史上四世三公、玉玺在手天下我有的蠢猪‘袁术’袁公路。
清楚自己的身份后,袁述悲从心来,想想历史上的袁术,虽然家世显赫,但却奢侈荒淫,智短目狭,以至众叛亲离,最终‘欲求蜜浆解渴而不得’,吐血身亡。
袁述心中,宁可成为三姓家奴、武力无双的饿狼吕布,也不愿成为袁术这头无智力、无武力、无能力的三无蠢猪,最后养肥了被众人分而食之。
可惜一切已成定局,袁述即便再是不愿,也无可奈何,只能认命,乖乖做了这四世三公的小袁三公。
“猪就猪吧!何况身世不错,说不得有朝一日猪也能化作神龙,翱翔宇内。”收拾心情,袁术很快便恢复过来。
随后袁术便开始幻想,等自己长大后收拢一堆文臣武将、历史名人,霸气测漏,称雄天下,改革强国,征伐四夷,或许还能挽回后世华夏的那些屈辱,永垂青史。
可随着时间推移,袁术慢慢发现自己的想法多么可笑。
古人的智慧绝对不再‘今人’之下,在时代的局限下甚至要超过‘今人’许多。
就袁术观察,这个时代的古人,因家族势力大如天斗,所以权谋之术堪称无双,比之后世政客有过之而无不及。
袁术虽然有着显赫的家世,可上有长辈安排、鞭策,下有兄长压制、甚至迫害,即便窃据嫡子尊位,话语的份量仍是太轻。
直到此刻,袁术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历史洪流中的一朵小浪花,也清楚自己想要撬动历史这个巨大的车轮,还需积蓄足够的力量,否则难逃历史上那悲惨结局。
从那时起,袁术开始沉默,少言寡语,开启了韬光养晦之途。
二十多年来袁术也算是硕果累累,先是拜大儒蔡邕为师;求学期间,‘发明’汉语拼音,在士林中引起不小的震动,将自己的声望生生拔高一大截,便是当朝太傅,袁术的叔父袁隗也对其刮目相看,在家族的份量与日俱增。
汉语拼音名震士林,蔡邕对袁术更是喜爱,家世显赫,好学不倦,无纨绔之习,袁术看似完美之人,心喜之下,蔡邕便将爱女蔡琰许配与袁术。
原本袁家对这门婚事持反对态度,蔡邕虽是赫赫有名的大儒,可家世不显,曾是天子之师,却直言犯谏,从而被罢免闲置,相较于袁家四世三公,差距甚远。
不过袁术对此甚为坚持,袁家无奈只得应允。
虽然应允袁术、蔡琰婚事,但二人年龄相差整整八岁,以袁术家世,自然无法等待蔡琰过门。
于是袁逢又为袁术安排了另外一门婚事,长沙邹家之女名佳,貌美如花,小袁术两岁,正是郎才女貌。
身在世家大族,袁术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乖乖的接受了父亲袁逢的安排。
至于袁术坚持纳了蔡琰,其实并非蔡琰如何绝色,此时的蔡琰尚且年幼,青涩无比,用袁术的话来说:尚是一黄毛丫头,自然看不出姿色几何。
历史上大多都是赞扬蔡琰的文采,对她的容貌并未提及太多。
袁术之所以态度坚持,一来是想借助蔡邕大儒的名声,提高自己的声望,同时也能向天下人彰显自己尊师重道;
其次袁术蔡琰乃是才女,不论姿色如何,才情总是不凡,纳之无妨。
正是如此,袁术才会坚持己见,甚至不惜违背家族意愿。
果然,袁术与蔡琰订婚后,声名更显,士林上下皆言其不负师意,尊师有道,得了不小的威望。
威望无形,看似没什么用处,可来自后世的袁术却深深的知道舆论有多大威力,后世的那些记者号称无冕之王,可见一斑。士林中虽多是夸夸其谈之辈,才能有限,不堪大用,但掌握舆论的他们,却是不容小看。
声望大增,袁术开始下一步计划,收拢人才!可惜在这件事上袁术却碰壁了。
大家族中有才之士,袁术也多有往来,不过长兄尚在,过继与伯父袁成的兄长袁绍犹如一座大山压在袁术头顶,令其难以出头。
颍川荀家子弟,素有王佐之才之称的荀彧便看好袁绍,任袁术如何努力,相谈如何欢愉,荀彧只不相附。其余世家大才,令袁术吃瘪者数不胜数。
“不就是早生几年吗,差距也太大了吧!”每每想到这里,袁术便郁闷不已。
袁术也并非没有考虑寒门子弟,可想归想,真正实施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一者因家世显赫,年纪轻轻的袁术便已出任河南尹之职,职务在身,袁术自然无暇寻访贤才;
其次袁术虽然知道一些历史名人出自何处,但能否找到,心中着实没底;
而且,这些寒门士子出身虽显微末,但见识不凡,能否投效仍是未知之数。
有此诸多原因,袁术只得打消访贤的念头,静静的等待时机。
虽然困居洛阳之地,但袁术也并非全无收获。
同为蔡邕之徒,内政大才、江东顾家顾雍便被袁术近水楼台率先征聘。
顾雍此时年纪尚轻,但已展现出不小的内政才能,只是缺乏必要的历练,经验有些不足。
“虽然是内政之才,并非军略、计谋大能,可也聊胜于无。乱世中枪杆子里出政权,不过稳定的后方也是必要的!”袁术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暗自窃笑。
而除了顾雍之外,仗着四世三公的显赫家世,也是招揽到一些人才,不过真正的大才却是一个也没有。
“罢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强求不得!”未能得到军略大才,袁术心中闷闷不乐,他清楚自己虽然有着后世两千年的见识,但真要指挥千军万马,决机于两阵之间,袁术自认不能。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袁术也只能自我安慰。
“二公子!老爷已在厅中等候。”正当袁术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声音将其拉回现实,转头一看,却是太傅府的管家。
“来了!”袁术应了一声,抬步向大厅走去。
步入正厅,只见叔父、即当朝太傅袁隗跪坐在主位上,腰杆挺的笔直。
“侄儿拜见叔父!”袁术弯腰行礼道。
“嗯!坐吧!”袁隗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一瞟,示意袁术坐下。
“谢叔父!”袁术一拱手,转身走向左首边第二位,第一位上跪坐着一个面目俊朗的青年,正是赫赫有名的袁绍袁本初。
见得袁术,袁绍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对袁术这个颇有声望又是嫡出的弟弟,袁绍心中甚是忌惮。
“术弟!”袁绍不愧是历史上称雄河北的霸主,一瞬间便换了一副表情,亲切的唤了一声。
“兄长!”袁术多年来韬光养晦,早已习惯,言语不多,应了一声便自顾自来到袁绍下首坐定。
袁绍见此,面上愠色一闪即逝,随即恢复如初。
待袁术坐定,便听高坐主位的袁隗说道:“眼下天子虽已寻回,可西凉铁骑也已进驻京师,朝野尚未安稳,汝等有何见解?”
“叔父!如今董卓势大,佣兵数万,且皆为边地善战之士,洛阳、皇宫皆被其控制,侄儿以为我等还需从长计议方可。”袁隗话音刚落,袁绍便迫不及待的说道。
“哦?”袁隗双眼看向袁绍,问道:“本初有何想法,无需顾虑,直言即可!”
“是!叔父。”袁绍起身弯腰一躬,继续说道:“眼下董卓势大,我等不可轻掠其锋,宜缓缓图之。想那董卓不过一关西武夫,不知朝廷大事,初时或许得意,日久还不得倚仗我等世家!”
“嗯!本初所言有理。”袁隗轻抚短须,满脸赞赏。
袁术坐在一旁,听了二人之言,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却被袁绍看了正着。
刚刚得了袁隗赞赏,袁绍正自鸣得意,余光撇向袁术,却见得鄙视之色,心中不由得大怒。
“观术弟神情,似有不同见解啊!”袁绍阴阳怪气的说道。
袁隗也是将目光转向袁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