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

“嗯，一个老道！他说我这辈子，注定无儿无女。就算是生下来，最后也会夭折。”黑牛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黯然。我似乎知道了他不要孩子的真正原因，一切都源自于老道的这番话。

“然后是老道帮你把这件事给平息掉的对吧？”黑牛说起老道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忽然想到了父亲曾经说起过的那个老道。当年，他曾经建议父母将我过继出去的。不过父母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好好的将我给养大了。有时候回头想想，我会觉得要是父母当年把我过继出去的话，他们后来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老道在我家住了49天才走，每天白天睡觉，晚上起来坐在门外烧纸念经。我爹说他这是在等王婆婆的七七过完。”黑牛说起老道，脸上充满了感激。

“所以这件事一直持续了49天！”我抽了口烟说。

“有这么简单就好了，老道说王婆婆八字硬，能活这么大岁数完全是将自己男人和孩子的阳寿给借来的结果。我的八字弱，所以才被她给缠上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寿命也是可以借的。

“后来呢，这件事是怎么处理的？”我对那个老道有了些兴趣，如果有缘的话，我倒是真想跟他见上一面。

“老道给了我一张符，让我随身带着。”说到这里，黑牛停顿了下来。他伸手掏出钱包，从里边拿出了一张明显焚烧过的符纸来。

“也就是它救了我一命！”黑牛将符纸放到了我的手心。符纸只剩下了不到四分之一，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黑牛却将剩下的那一部分保存得非常好。

“王婆婆后来还是去找过你！”我看着这张符纸，就已经猜出了事情的经过。

“嗯，那是在她竖祭的那天。就是立碑，我们那里管立碑叫竖祭。王婆婆家里没人张罗了，只有寨子里的老人出面去办这件事。长辈们找我爹帮忙，我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下午回来的时候，我觉得我爹的脸色不太好。并且显得很累的样子。我以为他是抬墓碑上山累着了，也就没有太往心里去。”黑牛将怀里的天官印还给了我说。

“我爹回到家就躺下睡了，到了晚上，我煮了面条准备喊他起来吃饭。推开门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子臭味。当时我以为是父亲的汗脚发出来的味道，也没在意。喊了他两句，没有回应，把面条放在屋里，就回了房。睡到了半夜，我听到父亲房间有动静。当时寻思着是不是父亲睡醒了。”黑牛从我手里，将那一小截符纸拿了回去，在指间轻轻的摩挲着。

“等我进了父亲的房间一看...”说到这里，黑牛的手握成拳头，将那张符纸紧紧握在了掌心。

“我看到王婆婆躺在父亲的身边！”黑牛的这句话一出口，就连我都觉得后脊梁一阵发凉。

“她看到我进来了，还对着我笑！我至今都忘不掉她脸上的那种笑容。怎么说呢，那是一种奸计得逞笑。跟她做了很多年的邻居，大小就喜欢去她家捣蛋，这种阴险的笑容我还是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

“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和善了一辈子的人，死后会成这个样子。”黑牛长叹了一口气说。

“后来呢？”

“后来，我就觉得身上发烫。这张符纸烧了起来！”黑牛将符纸夹在指间说。

“符纸烧起来的时候，屋里的臭味变得更浓重了。王婆婆尖叫着，从床上跳下来准备爬窗户走。符纸就这么从我手里飞了出去，一下就贴到了她的后背上。火烧了起来，烧得很大。王婆婆在地上左右翻滚着，嘴里还发出很刺耳的尖叫声。可是不管她怎么翻滚，身上的火却依然在焚烧着。我就那么亲眼目睹她被烧成了一堆灰。一堆，灰！”黑牛用手比划着。

“王婆婆没了，父亲才算是醒了过来。过了几天，那个老道又到寨子里来。父亲去山里打了一只山鸡招待他。”黑牛的语气，到这里明显轻松了起来。

“趁着父亲进山的时候，老道对我说，将来我会娶一个漂亮媳妇，会离开这个寨子，会变得有钱！当时我觉得他是在哄我开心，一直到我跟了当家的，我才知道原来这个老道说的都是真话。如果我再遇到他，我一定给他磕几个响头。”黑牛将符纸放回钱包，拿出香烟递给我一支说。

“打那以后，他还没有再去过你们的寨子？”我点上烟问道。

“没有！也许，不在了吧。可我希望他能长命百岁，老道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心也善。这样的人，应该多活些年。”黑牛将手电朝着林子里照去，一尊石雕出现在灯光之中。石雕的双眼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绿光。

“当家的，刚才我们有没有看到过这尊石雕？”黑牛说着话，拿起一块石头对着石雕就砸了过去。

“没有！”在我印象当中，刚才这片林子里，压根就没有出现过什么石雕。

啪一声响，石块砸到了石雕的头上。一道裂纹顺着石雕的额头朝下蔓延，接着血红的水顺着裂纹渗出来，不多时就将石雕染了个通红。

“咻！”黑牛屈指打了个呼哨，当时就有兄弟提着枪跑了过来。

“来两个人，跟我过去看看。其余的，都精神点，这特娘的莫不是有东西找上门来了！”黑牛叼着烟，拿起枪跳下车，就朝着林子里走。我怕他会遇到什么危险，也急忙跟了上去。

等我们走进林子，眼前除了草就是树。黑牛将手电四处照着，不敢说远处，就在我们附近这方圆几十米的范围里头，压根就没有什么石雕的踪迹。

“装神弄鬼的狗东西，给老子滚出来！”黑牛破口大骂着，对着前头就是一枪。枪声在山里回荡，又是惊起了一群飞鸟。

“先回去，今晚大家安心休息，后半夜我来值夜！”黑牛还想朝林子深处走，却被我给拉了回来。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