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太理解大公主此刻的歇斯底里。
她分明只是针对公孙媛,大公主这么激动作甚?
“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大公主站在水中央,由于气恼,整张脸都拧巴了起来,双手愤怒地拍打着水花,昭示着她此刻的气急败坏。
“现在这周围也没有别人,就剩你我二人,你还要在这跟我装什么装?分明就是你想杀公孙媛!本公主从你手上救了她一回,你仍然不甘心地想要杀她,看见她被豹子扑上,本公主要出手,你却又在暗地里放箭,阻止我搭救她,你敢发誓,那支箭不是你射出去的?!”
颜天真朝天翻了个白眼。
“你敢发誓吗?你不敢!你有胆就对天起誓,说你没有杀公孙媛的想法,否则天打雷劈。”
“我的公主殿下,你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吗?”
颜天真双手环胸,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逼问人的方式,真的特别二逼。喔,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很愚蠢。你就只会歇斯底里地吼,凶巴巴地瞪着眼睛,我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哪会被你恐吓,我抵赖到底,你又能奈我何?”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在暗中捣乱,我又怎么会被公孙义那没良心的东西误会!本公主一心向着公孙家,不止一次出手救他妹妹,他们兄妹俩却一点都不领情,都是你搞出来的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公主说到这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抵赖到底,我就无计可施了吗?你可别忘了,我们每个人的箭都做了特殊标记,每一支箭都是有主的,从箭上的标记,就能看出箭属于谁。方便下人们捡猎物的时候,清算每个人所打的猎物。”
所有参与狩猎的人员,在打到猎物之后都不需要捡,猎物有大有小,打一只捡一只实在累赘,因此,所有人都会将猎物放在原地置之不理,等狩猎结束过后,参与狩猎的人员退出狩猎区,侍卫们进入区域内清算猎物,根据猎物身上的箭,就知道猎物属于谁。
“袭击本公主的那支箭应该还在原地。”大公主道,“本公主立即就去捡来,这一次要你没法抵赖!”
颜天真听闻此话,眉头蹙起,故作紧张,就连开口的语气都带着些许心虚,“大公主,咱们有话好说。”
大公主望着她此刻的神态,心情顿时愉悦,得意一笑,“你也想不到吧?本公主也是刚刚想起,那支偷袭本公主的箭完全可以作为证据!本公主现在就去拿证据,你就等着倒霉吧!”
话音落下,她迈出了脚步,迅速奔跑而出,那速度简直比兔子还快,生怕颜天真追赶上。
颜天真望着她的背影,发出了一阵低笑声。
证据?
只怕她看到那所谓的证据后,会气得头顶冒烟。
大公主一路奔回营帐前,一刻不停。
从宁子初和凤云渺身前跑过时,也是目不斜视。
“你们南旭的这位大公主,看起来总是这么火急火燎的,有失优雅端庄。”宁子初轻描淡写地给出了一句评价。
“你们北昱国的公主也优雅不到哪去。”凤云渺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宁子初若只是单纯笑话大公主有失仪态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在开头加上‘你们南旭’这四个字作为强调。
那他就不得不开口反驳一句,绝不能让南旭皇室被白白笑话了去。他与大公主互相看不顺眼,这只是他们凤家人的内斗,还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在他看来,宁子初实在是嘴巴闲得慌,逮着机会就想贬低旁人一两句。
“她方才似乎要去找天真的麻烦,这才没多久就又狂奔而来,也不知她们刚才发生了些什么。”
宁子初不想再与凤云渺争执,此刻他更加关心的是颜天真会不会吃亏。
“无论发生什么,最终的赢家都会是天真。”凤云渺的神态毫不急躁。
宁子初闻言,顿时猜测到了一个可能性,问道:“莫非今天狩猎区内出了事?你们……该不会原本是有什么计划?”
看凤云渺一派胸有成竹的姿态,他只觉得这厮是计划了什么,否则他不会这么气定神闲。
面对宁子初的疑惑,凤云渺并不打算给他解答。
“北昱皇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了,此事与你无关。”
二人说话间,颜天真已经走回来了。
“刚才,你与她之间发生了什么?”凤云渺率先开口询问。
“就是吵了几句,她还动上手了,吃亏的是她。”颜天真笑了笑道,“放心吧,凭她的段数还不能跟我斗,接下来,她可能会气到想撕了我。”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营帐前——
“太子妃所用的箭羽长什么样?”
大公主询问着负责清算猎物的侍卫。
侍卫从一只山鸡上拔下一支箭羽,递给了大公主。
“太子妃的箭,箭身刻有圆形标记。”
大公主端详着手上的箭,唇角轻扬。
下一刻,她便迈出了脚步,亲自前往狩猎区内。
之前居然没有想到,去捡起袭击她的那支箭。
要不是那只暗箭射在了她的弓上,她也就不至于手麻,耽误了救公孙媛的时机。
公孙媛被花豹抓伤了脸,公孙义那家伙居然敢怪她不出手,之后还不听信她的解释,真是气煞她。
她现在就要去把证据捡回来,让公孙义看清楚,让他乖乖认错。
幸好,她还记得位置。
当她看见前方草地上的两支箭时,她的唇角扬起了笑意。
证据就在眼前。
她将两支箭羽捡起,看清的那一瞬间,唇角的笑容却僵住了。
其中一支箭,方形标记,这是属于她自己的箭,是她准备救公孙媛的那支。
另一支箭……
没有任何标记。
没有标记?!
那就根本无法作为证据来判断属于谁。
大公主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混账……
那个女人为了杀人,竟然事先准备好了其他的箭,不能作为证据使用,拿到她的眼前,她完全可以否认。
那她刚才在河边的时候,为何要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她刻意表现出了心虚,让自己满心欢喜地过来捡箭,结果——
白跑一趟。
所谓证据,根本就不存在。
又被耍了。
真想撕了她!
大公主怒上心头,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怀着郁闷的心情离开了狩猎区。
远远地看见御医在给公孙媛的脸上药,那张漂亮的脸孔,被花豹抓出好几道血痕,算是破相了。
公孙媛的身后,公孙义安慰着,“还好伤口不深,过些日子应该能恢复,你放心,用最上等的金创药,不会留下疤痕。”
大公主走近了一些,也不知该说什么。
跟这两兄妹似乎是无话可说。
而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到了公孙义身旁,道:“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在狩猎区内找到了公孙姑娘所乘的马匹,马儿前蹄受了箭伤,这才导致它受惊,蹄子上插着箭,会使得它发狂奔跑,这是拔下的箭。”
侍卫说着,递出了一支箭。
“这么说来,是有人故意放暗箭袭击马儿。”
公孙义将那支箭拿在眼前端详,仔仔细细地看,没有在箭身上找到任何标记。
“大人,我也找过了,没有任何标记,来路不明。”侍卫道,“参与狩猎的人员,都会有自己的配箭,没有任何标记的箭,一定是狩猎人员自己另外准备的,用这样的箭伤人,无法判断是谁。”
大公主将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愈发咬牙切齿。
怎么就会有那么无耻的人……蓄意谋杀
,连作案时该用的凶器都准备好了。
她可以万分肯定,射伤公孙媛的马匹、出手拦截她的救助、都是颜天真的行为。
但是她一人知道有什么用。
两支来历不明的箭,对颜天真不会有任何威胁。
她思索片刻,将公孙义身旁的侍卫招了过来。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员不得离开各自的营帐,所有人把箭囊交出来,仔细盘查所有的箭,理由是:本公主与公孙姑娘都遭人袭击,对方所用的箭没有标记,需要一一盘查,希望所有人配合。”
“是。”
大公主的命令一出,众侍卫便开始行动。
大公主前往皇帝所在的营帐,向他汇报了情况。
“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把皇家的狩猎区当成作案地点,实在是太猖狂了。”
皇帝的脸色有些微沉。
“父皇,这件事情必须要查清楚才行,这是蓄意谋杀。国有国法,在天子的眼皮底下做这等恶劣的事,简直就是不把父皇放在眼里,我已经派侍卫去检查所有人的箭囊了。”
“嗯。若查出是谁,一定严惩不贷。”
大公主离开了皇帝的营帐后,迫不及待地前往颜天真所在的营帐。
侍卫们正在检查颜天真与凤云渺的箭囊。
颜天真眼见着大公主的到来,朝她扬唇浅笑。
“大公主来了?来,坐。”颜天真颇为热情地招呼着,“看你的气色似乎有些不太好,多吃些水果,我这水果特别多,公主喜欢吃什么?随便拿。”
颜天真的笑容格外友善,仿佛从来不曾与大公主争执过。
大公主却是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立马上前动手打人。
但她心里清楚,现在若是动手,就是自己没理由了。
侍卫们将箭囊检查完毕,朝着大公主道:“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箭囊里,没有任何问题。”
大公主磨了磨牙,凑到了颜天真的跟前,恶声道:“你把箭藏到哪去了?”
颜天真一脸疑惑,“你说什么?”
“我真是太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还会自己另外准备箭,你想做到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对吗?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样阴险的女子。”
大公主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
“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颜天真面不改色,从一旁的果盘上挑了个李子啃,又顺手拿了一个递给大公主,“吃吗?很甜的。”
大公主见不得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气得一把夺过李子,就要往颜天真脸上砸。
颜天真挑了挑眉。
她虽然没有只言片语,神色却好像在说——
你砸,你有种就砸下来,你砸下来就是你没理,到时候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找你麻烦。
大公主终究没有砸下去。
她要是动手,那就成了她的错,旁人铁定要说她不分青红皂白乱打人,凤云渺也可以借此机会去父皇那里告状,管自己讨说法。
大公主放下了手,望着手中的李子,恶狠狠地拿到唇边咬了一口。
仿佛她咬的不是李子,而是颜天真的肉。
颜天真问了一句,“甜吧?”
大公主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云渺,大公主这人怎么这样呢?给她好吃的,不道声谢也就罢了,还横眉竖眼的。她自己心情不好就乱找人撒气,真是的。”
这话是故意说给一旁的侍卫们听的。
在侍卫们的眼里,事实也确实就像她说的那样。
凤云渺自然很乐意配合颜天真,伸手抚着她的发丝,悠悠道:“爱妃别恼,她这人就这样,她发脾气的时候,谁的面子都不给,任性妄为,不可理喻,说得就是她。”
凤云渺说这话时,还瞥了一眼身旁的侍卫们,“本宫说的有没有道理呢?”
侍卫们只能苦笑,不敢回答。
大公主的坏话可不能随便说。
心里腹诽还是可以的。
……
“母亲,吃饭了。”
宽敞的营帐内,公孙巧端着饭菜走到大公主的身前。
大公主闷闷不乐,“你父亲呢?”
“父亲和姑姑在吃饭,姑姑的脸被豹子抓伤了,心情很不好,父亲正在安慰她。”
公孙巧说着,把饭菜搁下,“母亲,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你要快点吃,别凉了。”
说着,她转身走开。
“巧儿要去哪里?不陪娘亲一起吃饭吗?”
“我……我想去陪姑姑。”
“她不是有你父亲陪着吗?这都安慰一中午了,还不够?怎么就没完没了了。”大公主有些不满,“你们都想陪她,就没有人来陪我吃饭?”
“母亲,姑姑的脸受伤了,这可不是小事啊,脸皮对姑娘来说可太重要了,我必须去陪她,母亲你又没受伤,就别跟姑姑争宠啦。”
公孙巧说着,迈开了步子。
“站住。”大公主叫住她,“你父亲说要跟我和离,你知道吗?我不管他这是说气话还是说心里话,这事错在他不在我,你是我的女儿,应该与我呆在一处,从现在开始,你要在我身边,不要去见你父亲和你姑姑,除非他们过来跟我认错,请求我的原谅。”
“母亲,你这也太不讲理了。”公孙巧绷起了小脸,“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你跟他们吵架,我就不能跟他们说话了吗?”
“他们不待见我!你还要去搭理他们吗?若是我现在让你选择,跟我或者跟他们,你只能选择其中一方,你怎么选?”
公孙巧怔住。
这让她怎么选。
夫子曾言,养不教父之过。
在他们家,是养不教,母之过。
她从前之所以那么讨人厌,也是因为母亲对她太娇惯,父亲脾气温和,若是跟着父亲,或许——对她更好。
父亲是讲理的人,而母亲不讲理。
“母亲,你还是一个人好好想想罢,我也觉得你应该反省反省了,等你想通了,我再回来找你。”
公孙巧说着,转身离开了。
大公主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一步一步走出营帐。
她选了父亲?
这一瞬间,仿佛都头浇下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夫君要与她和离,女儿也不选择她。
为何……
她会走到这一步。
怪谁?
怪颜天真?
怪公孙媛?
昨日,她还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此时,竟觉得自己一败涂地,众叛亲离。
……
今日原本是一个艳阳天,午时过后,天色却变得阴暗,下起了蒙蒙细雨。
众人都回到了营帐内避雨。
颜天真与凤云渺在营帐内喝茶谈天,却忽然听到外头响起了一阵喧哗。
颜天真有些好奇,走出营帐去询问。
“发生何事,为何喧哗?”
“回太子妃的话,大公主失踪了,我们正四处找!”
“大公主失踪?”颜天真惊讶,“这下雨天的,能去哪里?何时失踪的?”
“一刻钟前,公孙小姐发现她不见了,每个营帐都没有她的踪影。”
颜天真闻言,想了想,道:“给我一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