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赵丹儿这么一提醒,半宸似乎回过了神来。
险些就给忘了。
这仙妃在他看来的确只是个摆设,可即便如此,那也是他这宫里的东西,岂容他人想拿走就拿走?
段枫眠此举,根本就是不尊重他。
想到这儿,他的脸色便有些沉了。
“皇后说得有理,朕宫里的东西,若是被人随意拿走,朕的脸面往哪搁。”
“陛下可算是反应过来了。”
“仙妃,你倒是把事情的始末叙述一遍,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颜天真心中嘲笑着半宸反应迟钝,脸色却依旧维持着愤慨,“事情,是这样的……”
她将自己与段枫眠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根本无需添油加醋,就足够让赵丹儿的火气高涨。
“岂有此理!这西宁国的皇帝竟然如此荒唐,平日里看起来正儿八经的,却没有想到,暗地里这样耍流氓。”
“他既然这么缺女人,朕倒是不介意再送他几个。”半宸唇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意。
心中盘算着要整治段枫眠,又瞥了一眼颜天真,“其实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你真的宁可老死宫中,也不愿意随他离去?与他去西宁,这日子必定不会难过,你又何必留在朕的宫里遭受冷落?时不时还要听朕几句骂。”
“心在东陵国,人自然也要在东陵国。”颜天真顿了顿,道,“虽然不被陛下喜欢,但日子过得也安宁,承蒙皇后娘娘照顾,无忧无虑,我舍不得陛下与皇后娘娘。”
半宸听了自然是无动于衷,赵丹儿却是喜上眉梢,“妹妹果真舍不得本宫?”
颜天真道:“皇后娘娘在我心中,就像我的亲姐姐一般。”
赵丹儿撇了撇嘴,“那我若是变成男人,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娘娘,在陛下面前这么说,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你就说,愿不愿意?”
“可能会考虑。”
反正她也不可能变成男人。
赵丹儿听得开心了,笑道:“妹妹你放心,本宫一定会想法子,帮你治一治那西宁皇帝。”
……
夜深人静,皎月当空。
颜天真坐于床榻之上,感受着身体之内的冰冷,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
就快要到子时了,冰蚕又要开始活动。
“睡吧,这有我看着,你不必担心。”床榻前,一道修长的人影站立,“我在窗户里侧和房门处挂上了小铃铛,若是有人潜入,必定会发出声响,我已做好了准备,不让来人接近到你的床榻。”
段枫眠白日里说不喜欢强人所难,也给了颜天真考虑的时间,可他会不会夜探寝宫,这一点无法确定。
他若是铁了心地想来勾搭,极有可能会做那偷香窃玉的事。
不得不防。
“我快撑不住了,我睡了,有劳你。”
颜天真缩进了被窝之中,全身逐渐被寒意包裹,胸口处开始蔓延出淡淡的一层冰霜……
不消片刻,整个人被冰霜覆盖,陷入了沉睡。
史曜乾拉了把椅子坐下,也闭上了双眼。
夜里他也需要休息,若是今夜没有人过来,他也就能睡一个好觉,可若是有人过来,牵动了他设下的那些铃铛,发出声响,就扰了他的睡眠。
段枫眠,看你来不来。
你若是敢来,有你好看的。
史曜乾的睡意才上来,就听见窗户外响起了动静。
他倏地睁开了眼,戒备了起来。
周遭一片黑暗,只有纱窗透进些许稀薄的月色。
窗外,依稀能看到有人影晃动。
“哧”
有什么东西穿破了纱窗。
史曜乾起了身,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到纱窗后。
那刺进来的东西,是刀锋。
这纱窗被他从里面扣上了,外面的人自然是扒不开窗户,于是乎——
对方想用刀子把纱窗锯开?!
奇的是,虽然在锯窗户,这声响却不大,刀锋割开木板的声音十分细小,可见这把刀削铁如泥。
史曜乾眼见着那刀锋划开木质的窗户,直到划破了他挂在窗户内的铃铛绳子。
“叮铃铃”
铃铛发出了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刀锋顿住,不再前行。
外面的人或许也听见了声响,愣住了。
史曜乾的手已经打开了窗户内的扣子,将窗户一掌拍开!
最好能拍烂外面的人的脸!
窗外的人显然也是个反应极快的,眼见着窗户拍开了,一个后仰躲开了那扇过来的窗户。
这下要是躲不开,就直接拍到脸上去了。
史曜乾看清了窗外那人的模样,额头上的筋抽了一下。
来人不是段枫眠。
一身明黄色的罗裙,身段十分纤细,由于月色微弱,长相有些看不大清。
可即使没看清脸,史曜乾也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那裙裾上绣着金凤,除了正宫皇后之外,这宫里不会有任何一个女子敢在衣服上绣金凤图案。
赵丹儿怎会来半夜扒窗户?!
不等史曜乾反应过来,窗户外响起了一声埋怨——
“妹妹,你的手劲怎么这么大?窗户险些就拍到我脸上了。”
很显然,赵丹儿是把拍窗户的人当成了她的‘仙妃妹妹’。
她自然不知史曜乾的存在。
史曜乾也乐于扮演颜天真。
模仿颜天真的声音,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他一定要阻拦赵丹儿进来,否则被赵丹儿看见床榻上被冰封的颜天真,那可就不好解释了。
想到这儿,他学着颜天真的嗓音,朝着窗户外的人道:“皇后娘娘,怎么会是你?我以为来的是西宁皇,想要给他一个教训。”
“本宫还不是担心他半夜来对你行不轨之事,这才想要来找你的,有本宫在,他肯定不会得手啊。怕你睡了,又不忍心打搅你,就想出了割窗户这样的主意……”
赵丹儿说着,走上前来,“妹妹,你就让我进去吧。”
史曜乾连忙拉上了窗户,“皇后姐姐不必担心,这寝宫之内我已经布置了点机关,要是有人敢闯进来,铁定倒霉,今夜不会发生什么事的,您可以回去了。”
“什么机关啊?本宫想看看。”赵丹儿拍打着窗户,“你就让我进去,妹妹,你看天气这么凉,你忍心让本宫站在这外面吹风吗?”
“皇后娘娘,请恕我不能留您在这过夜,我真的想睡了,您也回去吧,多谢您的关心了。”
“……”
听着窗户外响起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史曜乾松了一口气。
好在,这皇后没有坚持闯进来。
史曜乾回到了椅子上坐下。
后半夜,再也没有受到任何打扰。
第二日清晨,颜天真身上的冰霜散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
一转头就看见坐在桌旁的史曜乾。
“昨夜……”
不等颜天真的问题问出,史曜乾开口回答,“昨夜段枫眠并未过来,来的是赵丹儿。”
“是她?你拦住了?”
“我当然是拦住了她,你可知她昨夜用小刀锯窗户?
我学着你的声音,问她为何过来,她说她放心不下你,怕段枫眠半夜找来。依我看,她也是想占你便宜来着。”
史曜乾轻嗤一声。
“她或许是真的想要保护我吧。”颜天真挑了挑眉,“她不生为男子,真是太可惜了。”
“做女人有什么不好?做男人又有什么好?是女人,就该喜欢男人,是男人,就该喜欢女人,有何不对?”
在他看来,赵丹儿这个女人,真是病得不轻。
怎会有像她这样的人,不满意自己的性别。
是男是女,打从一出生就注定了的,从出生起就要接受这个事实。
这是不可扭转的。
“个人有个人的想法,你何必管人家那么多。”颜天真想了想,又道,“也不知这接下来她还会不会来,我担心我被冰封的事迟早要被发现,我们又要提防着段枫眠,又要提防着赵丹儿,倘若有一天这事瞒不住了,我便告诉他们,我生有怪病。”
“也罢。”史曜乾道,“只要不被人察觉到你的真正意图,说是怪病也无妨。”
……
一晃眼,又是三日的时光过去。
短短三日,发生了不少事。
颜天真依旧时不时在半宸寝宫晃悠,装作贴心的模样,端茶递水磨墨,却始终没有地砖钥匙的线索。
她好几回在半宸喝的茶水里下安神散,在他熟睡之后对寝宫进行一番摸索,均是无果。
西宁国灵芸公主册封贵妃的时日定在十二月二十五,也就是两天之后。
这一日,赵丹儿又拉着颜天真上街闲逛,坐于马车之上笑得合不拢嘴。
“仙妃妹妹,我跟你说个有趣的事,你必定会觉得好笑,就是那调戏你的西宁国皇帝,他在一个月之内,举不起来。”
颜天真起初还未反应过来。
举不起来……
难道是……
回过神之后,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了赵丹儿。
“你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本宫告诉你。”赵丹儿趴在她的肩膀上,笑道,“他的饭食里不好做手脚,那就在他的洗澡水里做手脚,只需要一颗丹药。”
赵丹儿说着,摊开了手,手掌中赫然躺着一颗雪白的药丸。
“本宫高价从西域商人手上买的,一共就三颗,这丹药名唤——欲求不满,听名字就晓得这作用必定好龌龊,口服,可达三月不举,外敷效果则大大减低,缩短到一个月,在他的洗澡池子里化开了,药粉也会渗入他的肌肤发挥作用。”
赵丹儿嘿嘿一笑,“他会有那方面的渴望,但是——举不起来。那种感觉必定很不好受。”
颜天真:“……”
这作用,果然与名称十分符合。
太猥琐了。
有需求却又得不到纾解,绝色美人站在他面前都无可奈何。
赵丹儿这一手,果然狠。
“本宫说了要给你出出气,自然是说到做到。陛下还说了,晚些要给他送几个美人去,可惜呀,他无福消受了。”
颜天真听到这儿,不厚道地笑了。
这对帝后整人的花样果然不一般。
“仙妃妹妹,这条街上新开了一家烤鸭店,咱们去尝尝味道可好?”
颜天真才准备应声好,马车忽然一个剧烈颠簸,让她的头差点磕到了马车板。
同一时,马车外响起一声马儿的嘶鸣。
好在她及时扣紧了车窗帘,稳固住了身子。
赵丹儿一头撞在了她的肩上,哎哟一声。
“混账东西,怎么驾马车的?!”
赵丹儿朝着马车外头的两名护卫呵斥一声。
“主子,刚经过了一个拐角,险些就撞到对面一辆马车,那马车的行驶速度很快,我与对面那车夫齐齐转了个方向,本想错开,却还是不小心擦边撞上了。”
赵丹儿闻言,掀开了马车车帘,“对方人呢?撞了我的马车就想这么直接走了?门都没有!”
“往街心的方向去了,那辆马车看上去也挺豪华,对方像是急着赶路,属下都来不及骂,他就直接驾驶过去了。”
赵丹儿闻言,伸长了脖子朝后看。
不远处,一辆华丽的马车奔腾,马车顶上四角悬挂着琳琅珠翠。
目光所及之处,也就这辆马车好看些,必定就是刚才跟她们碰撞的那一辆。
“赶着去投胎还差不多,撞了本宫就跑,看本宫不收拾他们。”赵丹儿冷笑一声,“追上去,断了那匹马的马腿!”
“娘娘,这个没必要。”马车内的颜天真道了一句,“咱们是出来玩的,何必去跟人较劲,对方也不是刻意的,犯不着去追究……”
“不能不计较。你刚才险些就磕到了头,本宫这头也撞到你肩膀上了,就是他们的错,本宫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看我不让他们摔个人仰马翻。”
赵丹儿说着,吩咐护卫转头追上去。
颜天真翻了个白眼。
赵丹儿是个火爆脾气,只能由着她去了。
马车继续疾驰着,直到护卫道了一句,“主子,他们在前方的酒楼停下来了。”
“咱们也停。”赵丹儿道,“回头趁着他们不注意,给他们的马儿下点泻药。”
“是。”
颜天真坐着也没事干,索性就掀开了窗帘,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倒霉蛋得罪了赵丹儿。
而她一个抬眼,就看见从马车上跃下的一道身影。
一身海蓝色的锦衣,身形修长笔挺。
这个背影,让她怔了怔。
但很快的,她的视线又被那人的一头银发吸引了过去。
午间的日光明亮而和煦,照耀着他那被银冠束起的发丝,有一半的头发并未束起,自然垂泄在肩后。
颜天真的瞳孔颤了颤。
这个背影,实在是太熟悉了。
会是他吗?
而就在下一刻,马车上又跃下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少年,不过才十五六岁。
伶俐!
他们果然找过来了。
不到四天的时间,必定是马不停蹄,一路上都没多少休息时间。
前方那个熟悉的背影,果然是凤云渺。
可是他的头发……
怎么回事?
好好的一头乌发,全白了。
颜天真此刻恨不得冲上前去与他们会和,可赵丹儿就在身边,现在若是冲上去,被赵丹儿知道她和凤云渺的关系,可就不妙了。
她不能鲁莽。
抑制住了内心的激动,想起刚才赵丹儿吩咐护卫去给他们的马下泻药,她连忙道:“皇后娘娘,得罪你的是人,何必拿马去撒气?他们要是在这酒楼订下客房,不赶路了,你给马下药也整不到他们,他们会发现的。”
“说的也是。”赵丹儿道,“那本宫就去买通了酒楼的厨子,让他给他们的饭菜里下泻药!整死他们去。”
“皇后娘娘,咱们能不能不这么整人了?”颜天真面无表情道,“原本出来玩,这心情还挺好的,你却偏偏要与他们计较,浪费我们玩的时间!不就是马车被撞了一下?咱们俩又没少根毛,你还如此小心眼。”
“从来没有人能得罪本宫的。”赵丹儿板着脸,“他们冲撞本宫,本宫就要拿他们问罪。”
“那你就去找他们麻烦好了,我自己回宫去。”颜天真冷哼了一声,便要起身。
“别别别,妹妹,你怎么就生气了?明明是他们不对在先……罢了罢了,你说不计较就不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