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你家兄长的性格倒还真是很不一样。”颜天真将史曜乾的话听在耳中,一时失笑,“他那么自以为是,你却如此妄自菲薄。”
“人总该承认自己的不足之处,我既没有什么本事,又怎敢夸大其词。”史曜乾说到这儿,低垂着头。
颜天真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掀起了茶盖,望着茶杯上空升腾起来的热气,将鼻子凑上前去嗅了一嗅。
“这是什么茶?”
一旁的雪枫见此,道了一句:“郡主从前是不喜欢喝茶的。”
颜天真听到这,微挑眉。
其实,她并不需要刻意去模仿尹良玉的喜好。
反正在他们看来她都是失去记忆的,那么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便随心。
“唔,原来以前不喜欢么?现在倒是觉得还好了。”颜天真说着,又将茶盖盖了回去,搁在了桌子上。
看那茶水的温度,想必有些烫嘴。
眼前着颜天真不喝茶,史曜乾低垂着的目光中划过一丝懊恼之色。
“颜姑娘,这茶就是要趁热喝才好喝,稍微凉一些味道就变差了,你若是不信,轻抿一口试试?”
“我这人素来就不喜欢吃烫嘴的东西,我也晓得茶该趁热喝才好喝,不过你这杯茶的温度,还是让我觉得有些高,放着凉一会儿就好。”
颜天真说到这儿,淡淡一笑,“你兄长是做杀手谋生的,那么你呢?无业游民么?”
“其实,我真有点像是混吃等死的。”史曜乾说到这儿,声线之中似是带着叹息,“我自幼怪病缠身,大哥为了给我治病,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银子,正经生意不好做,来钱来得慢,杀手是挣钱最快的,虽然风险也大,我曾劝过他不要再做这一行,他却是不听。”
“我向来不轻视杀手这个职业,不过……”颜天真说到这儿,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你大哥可不仅仅只是个杀手这么简单啊。”
外带怪胎,恶毒,擅长剥皮。
寻常杀手,还奇葩不到这个程度。
“大哥,难道不单单只是个杀手么?”史曜乾似乎是有些发怔,“莫非大哥还有做其它的生意,被颜姑娘所知?”
颜天真闻言,唇角的笑意有所收敛,望向史曜乾的目光之中带着探究之色,“你大哥有奇怪的癖好,这一点你可晓得?”
史曜乾闻言,面上浮现些许茫然之色,“什么?”
颜天真呵呵一笑,“看来是不知道?”
这看似单纯无害的史曜乾,对史曜连竟然不是知根知底?
莫非史曜连对任何人都隐藏了他的特殊癖好,就连亲弟也不例外?
怪胎也是需要有自己的秘密的,有时秘密并不会被家人所知晓。
这个史曜乾……
真的就如同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单纯吗?
现在还不好看出来,毕竟他的一切神态举止都是那么的自然。
他有着与史曜连一模一样的面孔,眼神却比史曜连清澈得多。
若是从表面上无法判断一个人的好坏,那么就试探罢。
想到这儿,颜天真又端起了桌上的茶盏,掀开了茶盖,作势拿茶盖的边缘,将最上层的茶叶拨开了些。
她端到了唇边,正欲饮下,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饮茶的动作顿了一顿。
而此刻,站在她身后的雪枫跟她一样有默契——
“郡主且先别喝。”
言罢,雪枫从头顶上拔下一根发簪,双手拿着那发簪,轻轻一个旋转,拧下了发簪的头,带出了一根约莫四寸长的银针。
颜天真得知她是要试毒,笑了笑。
“对了,我想起来了,以往我入口的所有食物茶水,都得有人试过才行,世道险恶,不得不防。”
颜天真说到这儿,并未让雪枫拿着那个根银针来验,而是将手中的茶盏递给了面前的史曜乾,“你要不要帮我试试呢?”
史曜乾怔了怔,“颜姑娘是怀疑,我在这茶里做手脚么?”
“这种话问出来就显得有些多余了。”颜天真慢条斯理道,“你试试罢?能不能信得过你,就看你愿不愿意喝了。”
颜天真唇角噙着笑意,朝着史曜乾轻轻挑了一下眉头。
“好,我试。”史曜乾并不犹豫,十分干脆利落地接过颜天真递来的茶盏。
他自然是不担心被自己的毒药毒到的。
这里头的药,饮下去并不会马上发作,需要靠着酒来催发作用。
与酒相混合,便立即腹痛如刀绞,疼得在地上打滚,那是毒素在一点一点地腐蚀着腹部,三日之内不服用解药便会毒发身亡,活活疼死。
即便服用了解药之后,也是元气大伤,拖久了服用解药,也会落下病根。
让颜天真也经历一番他哥哥所经历过的痛苦才好。
她倒真的是很谨慎,竟然让自己试毒。
试就试罢。
如此想着,史曜乾低头便抿了一口杯中茶。
茶水下腹,他道:“颜姑娘,我帮你试了,没有任何问题。”
“是么。”颜天真呵呵一笑,“不可能没有问题的,你再等等。”
颜天真此话一出,史曜乾暗暗心惊。
她这话里的意思……
很快地,他便领悟到颜天真话中的含义了。
只因为,此刻,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点的被抽离。
史曜乾:“……”
他瞬间站不稳身形,瘫倒在地。
他没被自己的毒药毒倒,反倒是被颜天真的迷药给迷倒了。
“颜姑娘,你……”他望向颜天真,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惊惶,“你是在茶里做了什么手脚么?”
“是呢,你刚才跟我说话一直低垂着头,竟没有发现我做的小动作。”颜天真望着他,唇角扬起一丝阴恻恻的笑意,“你若是真的下毒了,你的毒药应该也毒不到你自己的,你当然不怕喝下这杯茶,刚才我用茶盖拨茶叶的时候,趁机将早就准备在指甲里的迷药倒了进去。”
“颜姑娘,我真的没有下毒!”史曜乾望着她,满面挂着无奈之色,“出门在外小心谨慎是应该的,可颜姑娘若是怀疑我,为何一早不让你身后的姑娘用银针试毒?”
“在大多数情况之下,银针的确可以用来验毒,但这个方法也并不是绝对的。你们史家兄弟二人,哥哥是个怪胎,你让我如何相信弟弟会是个正常人?”
“我哥不是怪胎!”史曜乾愤然反驳,“我早说过了,颜姑娘若是对他有什么不满之处,可以全报复在我身上,但请你不要在我面前贬低他了,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只知道那是我大哥。”
“嗯,兄弟情深。”颜天真轻挑眉头,从袖中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刀囊,取出了一把小刀,俯下身,“你方才说,我对你哥所有的不满,都可以发泄在你身上?不后悔?”
史曜乾不晓得她是想做什么,望着她目光中的促狭之意,这一刻他也分不清,这个女子究竟是真的想要惩罚他,还是单纯试探他的反应?
他并不太了解颜天真。
不过,假扮尹良玉的那几日,颜天真的性格他倒是有点摸得清楚。
这个女子,既能口吐莲花,又能满嘴脏话。
脾气不好,但也不能称为恶毒。
若自己真的是无辜,她应该不会真的痛下狠手罢?
此刻虽然身中迷药,但他也并非无计可施,他其实还是有防身招数的。
他衣袖之中也藏有暗器,再加上哥哥这间屋子内设有机关,取胜的可能性也不算低。
但……
若是与颜天真撕破了脸,这佳人阁也就开不下去了。
“看看你这单纯无辜的小样,真的让人很想欺负你。”颜天真慢条斯理地说着,手中的小刀已经凑上了史曜乾的脸庞。
史曜乾目光之中浮现惊恐之色,“颜姑娘,你莫非想……”
“在你的脸上划几刀,我解气了,就放过你哥。”颜天真笑道,“怎样?若是你反悔也来得及,我给你个随时可以反悔的机会,你一旦反悔,我就去你哥脸上划。”
颜天真说着,手中小刀的刀背已经抵上了史曜乾的脸颊。
冰凉的刀背,在那白皙细嫩的脸皮子上缓缓摩痧着,只需稍稍用力,刀尖就能在这脸庞上开出一朵血花。
史曜乾唇色发白,颤抖着睫毛,终究闭上了眼。
所要表达的意味很明显,就是随颜天真怎么高兴怎么来。
颜天真望着他那苍白的小脸,这一刻显得格外无助与脆弱。
视线渐渐往下游移,落在他那颤抖的指节上,这个细微的动作,泄露出了他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他在强装镇定。
他心中是害怕的,却依旧不反悔他所作出的决定。
或许他知道他哥有多恶毒,还是选择了保护他。
又或许,他真不知道他哥做过的那些事,兄长二字,在他心中占据着不可磨灭的地位。
她再最后试探他一次。
“好孩子,我可真要动手了喔……”
颜天真拉长了尾音,刀尖已经戳进了那细嫩的肌肤之内——
霎时,有血珠溢了出来。
史曜乾的脸庞绷紧了,心中叫嚣着——
他大爷的还真划啊!
还以为她是故意吓唬他的……
说她是真的想动手,那他必须反击了。
总不能为了佳人阁而接受自己被毁容。
大不了换个地方再做生意就是了,不在这帝都之内立足。
史曜乾才有了反击的打算,脸上的冰凉锋利之感却忽然消失,预想之中的疼痛也没有到来。
颜天真只是用刀尖,在他脸上戳了一下而已。
留下的伤口又细又浅,顶多两三日就能恢复得过来。
史曜乾睁开了双眼,有些讶异地望着颜天真。
“你这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我若是摧残了你,心中难免会生出罪恶感呢。”
颜天真慢条斯理道:“方才只是试探试探你的反应,看看你这人老不老实,如今看来你确实是个老实人,我喜欢以暴制暴,却不喜欢欺负老实人。”
“多谢颜姑娘手下留情。”史曜乾冲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我哥他与颜姑娘之间的恩怨……”
“他当初接下了杀单要来杀我,这是他的职业,而我整治他一番,这是我的报复。除此之外,我与他之间并没有什么冤仇,你要知道,会对我性命造成威胁的人,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呢……”
“不会再有下次了!”史曜乾连忙道,“下次若是再有人要来买颜姑娘的命,我们非但不会来害颜姑娘,还会告诉颜姑娘是谁想害你。”
望着史曜乾这一副急着表诚心的模样,颜天真挑眉,“真的么?”
“真的!颜姑娘若是不信,我愿意对天发誓……”
“免了,过两日我就要离开这个帝都,去往一个遥远的地方,离开之后,这帝都内的人或事都与我没有关系了,你应该庆幸我不会留在这帝都之内,否则,你大哥对我绝对会是个威胁,我怕他记仇,自然就要先下手为强了。”
“颜姑娘要远行?也好。”史曜乾笑道,“天涯海角,咱们再不相见,井水不犯河水。”
“看在你这朵小白花的份上,我就饶过你哥这一次。”颜天真说着,站起了身,“所谓的三尸脑神丹与解药,都只不过是最普通的药丸罢了,我原本就没想着花太多心思来整你哥,用最简单的成本来整治他,省力气。我原本以为他很快就会发现自己上当,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庸人自扰。”
史曜乾怔住,“所以,大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中毒?”
“当然没有。”颜天真挑眉,“他今日之所以会这么难受,是因为他食物中毒了,食物中毒是一种非传染性的疾病。就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了腹痛。”
“他原本腹泻就有些严重,又恰逢是月底,他就以为自己的毒性要发作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了解药再说,你可知道那解药是干什么用的?治肝火太旺,治便秘,凉性药。他已经腹泻了,这么一吃导致了冲突,情况只会更糟糕,拉肚子拉到他腿软。这让我说什么才好呢。”
史曜乾:“……”
大哥居然就这样被她摆了一道。
“所以我为何一直强调,以后不管中什么毒都要先看大夫,因为这个世道上,总有像我这样喜欢吓唬人的。”颜天真轻笑了一声,随即迈出了脚步,“雪枫,咱走罢。”
踏出门槛之际,她还不忘又留下一句话——
“你身上的迷药,一个时辰之后药效会自行消失,不需要吃什么药了。”
眼见着颜天真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之中,史曜乾唇角浮现一丝清凉的笑意。
其实方才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露馅了。
好在,终究还是没有露馅。
她的那把刀子要是再深入一分,他便打算反击了。
这颜天真的道行也着实不低,为何失忆过后的她,反而比从前更聪明了些?
迄今为止,还真没见过几个像她这样狡猾的女子。
史曜乾从地上站起身,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向了轻纱珠帘之后,望着躺下榻上的人。
史曜连这会儿的情况倒是好了一些,望着床榻前站立着的人影,道了一句——
“我这是没事儿了么?”
“没事了,其实从一开始就没事,只不过你我二人想得太复杂了些,无端饶了这么多的弯路,全让那颜天真当笑话看了。”
史曜乾说到这儿,顿了顿,“她被我假扮的尹良玉给耍了一通,而我们兄弟二人也让她给耍了一通,这一来一去的,依旧没能分出胜负啊。”
史曜连终于反应了过来,“你说一开始就没事,难道一开始我就没中毒么?”
“不错,她给你吃的毒药与解药都是吓唬人的。”
“她……可恶!”
“是假的不也挺好的么,咱们都不用再费心思了,这以后得罪她,可不能明着得罪了,毕竟是皇家的人。我还从未被人如此耍过,这笔账我总是要记着的,回头找她慢慢算。”
……
“砰!”
“砰!”
装潢雅致的寝殿之内,响起阵阵瓷片碎裂之声。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凭什么好事都得落在她颜天真的头上!”紫檀木制的桌边,宁子怡将桌上摆放整齐的茶具与花瓶统统扫到地上,神情怒极。
颜天真恢复了良玉郡主的身份,理所当然地可以离开这北昱皇宫,恢复了自由之身,不再受任何的束缚与限制,她便可以毫不顾忌地与凤云渺在一起。
届时,他们二人双宿双栖,她却要顾影自怜。
她总是希望能给自己再争取一次机会。
凤云渺是她多年的执念,她实在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了。
“公主,您别生气。”身后跟着的婢女小心翼翼道,“如今既然事情已成定局……”
“什么定局?八字还没一撇呢!”宁子怡冷笑了一声。
“奴婢只是不希望公主气坏了身子。”身后跟着的婢女嘟哝了一句,“约莫再过两三日,他们都要离开咱们
北昱国了。”
“是啊,他们都要离开了,他们离开之后想要如何,本公主再也管不了了,也没有权利去管。”宁子怡冷静了下来,思虑片刻之后,不咸不淡道,“但只要他们还在这皇宫之中一日,就还能争取一下。”
说到这儿,她又陷入了思索。
若颜天真没有良玉郡主的这层身份,她是没法子离开这皇宫的。
可她有了这层身份,皇兄就必须放她离开。
皇兄心中其实是很舍不得的罢?却又无可奈何。作为一国君主,他决不能与鸾凤国对着干。
有个办法,倒是可以一试。
宁子怡想到这儿,立即迈出了步子,朝着寝殿之外跑去。
一路跑去了御书房,面见宁子初。
见到宁子初的那一刻,他的脸是绷着的,神色清凉。
“你求见朕有什么要紧事,若是没有要紧事,以后不要再随意来烦朕。”宁子初开口,吐字冰凉。
若不是因为这个废物,又怎会让那个冒牌货给跑了。
“皇兄,我知道你这心中还在怨我,假良玉郡主那事儿,不能怪我罢?谁知道她逃跑的时候会拿我做人质,我也很是无奈……”
“住口!”宁子初冷着脸打断她的话,“明知道朕不想听什么,你还非要说什么,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我……”宁子怡张了张口,斟酌了片刻,发现实在拿不出好的说辞,便放弃了解释,想起了今日要来说的正事,开门见山道,“颜天真就要走了,皇兄舍得么?”
“这与你有什么干系?”
“皇兄舍不得她,我知道,皇兄也不能再强行留下她,皇兄不妨考虑着,跟鸾凤国摄政王求娶她?”
“朕的事情不用你管,退下。”
“皇兄……”
“出去!”宁子初的语气中已经带着一丝烦躁,“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不就是担心凤云渺被她抢了去?你有没有自知之明?即便没有颜天真,凤云渺也不会看得上你,死了这条心罢。”
宁子怡面如土色。
“朕是你的兄长,都不晓得该拿什么样的话来夸奖你,因为你压根就没有值得朕夸奖的地方,像个废物一样,连朕都不想听你说话,外人更不会觉得你有什么好,你真是一点都看不清你自己的德行。”
宁子初说到这儿,冷笑一声,“滚出去,朕不想再说第二遍,朕寻思着,改日将你嫁到异国去联姻,发挥你所能发挥的最后一个作用。这么一来,还不是完全的废物。”
宁子怡瞪眼。
随即自嘲一笑,“皇兄,妹妹在你心中的地位,恐怕还及不上颜天真罢?”
“朕根本就不想承认你这个妹妹。”宁子初望着她,声线毫无波澜起伏,“朕只有一个亲姐姐宁子萱。”
“呵。”
宁子怡笑了一笑,不再言语,转身迈着轻缓的步子离开了御书房。
皇兄,你还真是冷血啊。
不过……
纵然你这么冷血,我还是想帮你一回呢。
也算是帮了我自己。
……
眨眼间便入了夜。
夜凉如水,帝都的街道上已是一片清冷。
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依旧有几座高楼火光未熄,佳人阁便是其中的一座。
佳人阁三楼,清幽而又不失雅致的屋内,有人煮茶。
浅淡的的轻烟携着香气由深紫色雾纱垂掩的内室传出。铺着深紫丝绸的地面上,史曜乾坐在茶几之后。
在他的身后,史曜连躺在榻上歇息。
袅袅轻烟携着淡淡的茶香,闻起来倒也令人心旷神怡。
“公主殿下又来了呢,这次来又是想杀谁呀?”
史曜乾一边泡茶,一边慢条斯理地朝着珠帘外头的人问着。
该不会又是想杀颜天真?
那可真没意思。
他都不想杀颜天真了呢。
就在他思索之间,珠帘之外的宁子怡开了口,“本公主这次来,不是要买人性命的,听说这佳人阁内,卖的不仅是胭脂水粉,也有各类药品。”
“原来公主这次来,只是来买药品的。”史曜乾呵呵一笑,笑声之中泛着丝丝涟漪,“公主想买什么药品?”
“买……那种药,晓得么?”
“那种药是哪种药,请公主殿下明说。”
“你不会连这层意思都听不明白罢?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你还不懂吗。”
史曜乾沏茶的动作顿了一顿,“壮阳药?”
他已经晓得了宁子怡的意思,却偏要刻意误解。
他就是要听她说出来。
买媚药不丢人,想买却又不敢说,那才是让人觉得没趣。
“不是那个!”轻纱珠帘之外,宁子怡终于有些恼了,磨了磨牙,“你的悟性怎么如此低?本公主要买媚药,成不成?”
“喔?可以啊。”史曜乾低笑了一声,“媚药也分很多种的呢,公主想要哪种的?”
“厉害些的。”宁子怡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我的意思,是希望不同于一般的媚药,最好不要有太明显的气味,不容易被察觉到。”
“公主的意思,我晓得了,你看这样如何。”史曜乾轻笑了一声,道,“我这里有一味药,名唤‘梦中欢’,一味是主药,还有一味是引,药和引,结合在一起才能发挥药效,若是分开,则不发挥作用,药服用下去无异常,而引中带着些迷药的成分,中招之后浑身乏力,所以——中药者为主动方,而中引者,为被动方。”
“这个听起来不错。”宁子怡道,“那就这个。”
……
一夜过去,又迎来了一个新的黎明。
这一日,宁子初下了早朝之后,如同往日那般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
正看着奏折上的内容,忽听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宁子初抬眼一看,走近的人正是林总管,他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搁着一个瓷罐,笑道:“陛下,老奴方才命人去为陛下准备点心,公主殿下宫里的人就来了,说是公主殿下花了好几个时辰,给陛下炖了药膳汤。”
林总管说到这儿,将手中的托盘搁在了书案上,“公主殿下虽然没少给陛下添乱,但依老奴看,公主还是懂事的。心中记挂着陛下,这药膳汤据说提神醒脑,又有安神作用。”
宁子初瞥了一眼,面上无甚表情,“先放着罢。”
宁子怡的示好,在他看来很是通俗平常。
她总是想着能让自己对她的印象好一些?
可惜,她干过的蠢事太多。
宁子初又批阅完了一叠奏折,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汤香味,真觉得有些饿了,便伸手将托盘拉到了面前,将瓷罐的盖子打了开,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味道尚可。
……
正是日晒三竿之际,颜天真终于从榻上睁开了双眼。
瞥了一眼窗外的日头,已经很高了。
下榻穿衣洗漱,才把头发给盘好,便听得房门之外传进喜鹊的声音——
“颜姑娘,凤仪宫内有人来了呢,说是皇后娘娘要给颜姑娘送点儿东西,作为留念。”
颜天真闻言,慢条斯理道:“皇后娘娘派过来的人,自然是得领进来的。”
她大致也能猜到楚皇后如今的想法。
她想必是巴不得自己离开的。
楚皇后心中装着宁子初,自己这么一走,她就少了个竞争对手,能不乐意么。
所以……又派人送来点儿东西假客套一番?
喜鹊将人领进了寝殿之内,是两个内侍。
“我睡得这么晚,吃早饭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喜鹊,你们直接去准备午膳罢。”
将喜鹊打发走了之后,颜天真望着面前的二人,目光落在二人手中的托盘之上,“皇后娘娘让你们送什么东西给我?”
二人将托盘搁在了桌子上,“奴才们也没看,颜姑娘不妨自己看看。”
颜天真挑了挑眉,才走近了桌子,对面那内侍目光一冷,忽然毫无预警地伸出了手便朝她袭来!
颜天真眸光一凛,迅速擒住了对方的手,扯到了身前,另一手扣住他的喉管,动作快准狠。
空出了一只手,她纤臂一伸,捞过了搁在一旁椅子上的羽扇。
另外一人见此,也冲了上来。
颜天真冷冷一笑,手中的羽扇直接迎上,另一只手上掐着的人也没有松开。
“你们绝对不是皇后派来的人,皇后不会这么没脑子。”颜天真羽扇横出,将对面那人逼退了,她开口,不咸不淡,“你们最好跟我说实话,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耐心。”
对面那内侍显然不听,手背到身后掏出了一把匕首,直接冲了上来直逼颜天真。
“找死!”颜天真呵斥一声,直接将手上掐着的那人用羽扇抹了脖子,将手中的羽扇挥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对面那人!
她没必要心慈手软,杀了一个再活捉一个就好,她要知道,这两人是谁派来的。
对面那内侍眼见自己的同伴被抛了过来,侧身一躲,颜天真趁他躲避之际,伸手抄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砸碎,拾起那锋利的碎片,冲着那人大腿挥去——
碎片隔着一层衣裳,插在那人的大腿之上,那人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再度提着短刀冲了上来。
“不自量力。”颜天真冷哼一声,一个跃身而起,一脚扫过那内侍头顶,将他直接撂倒在地上。
“本郡主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颜天真一脚踩在他的肩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若是不说,本郡主就先剜了你的眼睛,再挑断了你的手脚筋……”
“郡主饶命!我说,我说……”那内侍喘息着道,“其实,我是……”
话说到一半,下一刻忽然就迅速出手,朝颜天真撒出一把粉末!
颜天真眸色一冷,立即向后一仰,疾退了数步避开那粉末。
她躲得快,却及不上粉末在空气中挥发的速度,还是吸入了一些到鼻中,顿时,脑子里有些眩晕了。
颜天真咬了咬唇,借用疼痛感,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同一时,那倒地的内侍站了起身,再度来袭。
颜天真再也没了耐心,此刻也不想着留活口审问了,伸手拾起桌子上的碎片,朝着来人投掷了过去!
杯子碎片正中那内侍的咽喉,他身形一滞,而后轰然倒地。
颜天真身形晃了一晃,伸手扣上了桌子,撑住自己的身体。
人是解决了,但是这样她又查不出幕后指使者了。
那内侍朝她扔的是迷药,且这迷药当真是厉害,她咬着自己的唇,都快咬破嘴巴了,竟然还在晕眩。
她总觉得有阴谋。
“来人……”
她想开口发出声音,却觉得有些无力。
这仙乐宫内只有六个人供她使唤,她头一次觉得人少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关键时刻,也没个人路过!
这要是在人多的宫殿里,发出点儿声响就能把人引来了。
想到这儿,她费力地支撑着身子要往寝殿外走去,哪知,才走出两步,就听见熟悉的男子声音在外响起——
“你们不必跟着朕,在这外头候着就好。”
这是宁子初的声音!
他这时候来,倒也真是巧合了。
来个人也好,她正愁没人发现她中迷药呢。
脚步声愈来愈近,直到寝殿之外出现宁子初的身影,她终是敌不过脑子的晕眩感,软倒在地。
“天真?”宁子初一眼看见寝殿里头的颜天真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又看见两具内侍的尸首,一时惊诧。
“你这是怎么了?”宁子初眼见颜天真情况不太对劲,上前扶起她,“你为何坐在地上?这两人是被你所杀的刺客么?”
“是刺客,与我打斗的过程中,冲我撒了一把迷药。”颜天真晃了晃脑袋,“陛下怎么忽然就过来了。”
“不是你叫朕过来的么?朕原本在御书房内看奏折,有宫人来报,你要见朕……”宁子初正说着,却在下一刻察觉到身体蓦然一僵。
不知为何,方才在殿外还是好好的,这会儿一靠近颜天真,鼻翼间嗅到她身上的馥郁芬芳,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感忽然从下腹升腾而起,很快就蔓延至全身。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竟然有那种感觉?
平日里他也不是没有靠近过她,却从来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陛下?”颜天真见宁子初脸色有异样,问道,“你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她的话才说完,宁子初忽然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欲将她往地上压。
“你作甚!”颜天真一惊,身体本能反应将他的手挥开,混沌的头脑顿时清醒了几分。
宁子初方才的动作,云渺曾经也对她做过,因此,她能判断出这动作是什么含义。
分明就是想压她。
她用的力气可不小,宁子初被甩地朝着边上一倒。
“陛下,你可知你自己在干什么?”颜天真拧了拧眉头,“你……”
话未说完,在看清了宁子初脸色的那一瞬间,哽在了喉咙口。
宁子初那白皙俊美的面容此刻泛着一丝诡异的潮红,素来都是锐利冷淡的眼眸中,此刻泛着些许迷离之色,呼吸也有些不平稳。
颜天真看他的反应,倒像是被人下了那种药?
真他娘的有意思啊,她被人下了迷药,宁子初又被下了那种药。
此刻,头脑虽然昏沉,但坚定的意识让颜天真理清了一些线索。
绝对不会是楚皇后所为。
在后宫妇人之中,楚皇后算是有脑筋的了,她不会如此明显地暴露自己的目的。
是有人打着楚皇后的名义来设计她。
而宁子初,竟然也被算计成功了。
“天真……”宁子初的目光之中倒映着颜天真的身影,下意识便朝着她靠近。
颜天真浑身乏力,却还能勉强着自己费尽力气往后挪开,朝着宁子初冷喝了一声——
“别靠过来!你听我说,我已经拿到了九龙图,且,你也再没有能耐能来困住我,我原本是没有必要将九龙图给你的,但此刻你我都被人算计,陛下,考验你的时刻到了,你想不想要九龙图呢?在我离开之前,我还可以把这东西交给你,前提是,你不能对我有什么过分的行为喔。”
宁子初挪动的脚步一顿,迷离的目光中浮现些许清明。
“陛下,转过身,宫人们都在大殿之外呢,只要你高喊一声,立即会有人进来帮助我们,你若是还想要九龙图,就按照我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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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们,我感冒了,更新晚了,连续打了七八个喷嚏,一直在擦鼻涕,可能是过敏性鼻炎,更新完这章我就要去看医生了,别怨我更新晚了。
还有,别问我公主的下场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