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2-13
“嗯?”
眼瞅着范履冰在那儿迁延着不去,高宗的脸色立马便有些子不好相看了起来,冷哼了一声,内里满是不悦之意。
“陛下,微臣以为此事、此事,唔,此事个中尚别有蹊跷,似当详查为荷……”
很显然,相较于高宗的不悦,更令范履冰担心的却是完不成武后交待的任务,哪怕这会儿高宗的脸色已是阴得有若锅底一般,可范履冰还是硬着头皮地开了口。
“范爱卿这是在教朕如何做事么,嗯?”
高宗何尝不知内里别有蹊跷,只是不想去查罢了,这等小心思被范履冰一揭破,脸上自是挂不住了,神情森然地死盯着范履冰,口吻已是不善到了极点。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范履冰原本就是硬着头皮进言的,这一见高宗发了飚,哪还支撑得住,忙不迭地倒退了数步,躬着身子连道不敢。
“哼,朕……”
作为皇帝,高宗御下素来宽容,朝臣们偶有冒犯,也大多是一笑了之,然则作为护犊子的父亲,高宗却是断然不容旁人伤害到本就已是不多的几个儿子,此时见范履冰“用心险恶”,实是忍无可忍,哪怕其认错的态度再恭谦,高宗也没打算让其好过,这便准备好生教训一下范履冰,只是还没等其将狠话说出,却听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起,高宗一愣间,视线立马便扫了过去,入眼便见武后已领着数名小宦官正从屏风后转出,心神立马没来由地便是一抽,话也就此打住了。
“臣妾见过陛下。”
武后一眼便瞅见了高宗脸上的尴尬之色,但却宛若不见一般,款款地行上前去,柔和地见着礼。
“媚娘来了,你不是去户部了么?事可办妥了?”
高宗本想着趁武后不在之际,将粮仓被袭一事胡乱断了过去,却不曾想事尚未办妥,便被武后打断了去,心下自不免有些个悻悻然,可又不敢冲着武后发作,只能是尴尬地笑了一下,胡乱地招呼了一句道。
“妾身于半道得闻昨夜之事,便即赶回,且不知详情如何,粮仓可曾有失么?”
武后其实压根儿就不曾去户部,先前就在宫中,而且还真就在乾元殿的前殿中,之所以让范履冰先行出面,只是想探一下高宗的底罢了,倘若高宗不起“袒护”李贤之心,又或是高宗不曾看出个中蹊跷的话,武后也没打算多加干预,先任由下头将案子办成铁案,武后自可再来做一最后的定夺,除掉李贤这个眼中钉之余,还可趁此机会将一批不太听招呼的朝臣也牵连进其中,为其心腹的上位扫清障碍,这等情形自是武后最乐意见到之事,可惜算计虽好,高宗却愣是要“徇私枉法”,武后自不能再坐视不理,这才会在关键时刻赶来插上了一腿,愣是令高宗的敷衍断案之设想落到了空处。
“幸得显儿安排妥当,粮仓并无大碍,朕已下诏全城缉拿残匪,范爱卿还不赶紧办案去!”
高宗虽不清楚武后的种种之安排,可却知晓武后的出现对于他想要拯救李贤的努力着实不利得紧,自是不打算就昨夜一案多做解释,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便企图将范履冰打发了出去。
“陛下圣明,范爱卿一向老成持重,确是有担当之辈,此案交予其审理,当可确保明断无虞。”
武后并没有出言反对高宗的意见,而是温和地一笑,由着高宗的话头,一个顺水推舟,便已轻轻巧巧地将审案的权力交到了范履冰的手中。
“唔,范爱卿之能朕倒是信得过,只是此案毕竟是显儿所破获,朕看还是召显儿来商议一二,再做定夺也好。”
高宗之所以如此急地要赶范履冰出去,其目的自是不想武后插手其事,这一听武后要将主审之权交给范履冰,自是不乐意得很,可又不好直接反对武后的提议,这便话锋一转,将李显提溜了出来。
“陛下所言甚是,然则搜捕余匪之事须耽搁不得,不妨由范爱卿先去主持其事,待得显儿并诸宰辅前来,再行商议其事也好。”
一听高宗此言,武后立马便猜知了高宗的心理,左右不过是想把这案子交由李显去审罢了,但却怫然不以为意,只是笑着附和了一句道。
“嗯,那好,就这么定了,来人,去宣太子殿下入宫进谏!”
高宗对李显的能耐还是甚有信心的,这一听武后同意了自己的提议,高宗自是不愿再多拖延,这便兴致颇高地下了旨意。
“诺。”
程登高就随侍在侧,这一听高宗下了旨,自是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应了一声,领着几名小宦官便匆匆出了寝宫,一路急赶着便要向东宫而去,只是方才出了则天门,便已瞅见李显所乘坐的金铬车刚刚在小广场边停了下来,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整了整衣冠,疾步便抢到了车旁,恭敬地等候着李显的露面。
“老奴叩见太子殿下!”
两名东宫宦官一左一右地卷起了车帘子,又有数名小宦官紧赶着搭好了下车的台阶,李显一哈腰,已是下了马车,程登高见状,忙抢上前去,甚是恭谨地行礼问安道。
“程公公客气了,免了罢。”
对于程登高这个铁杆后党,李显自是十二万分地看不顺眼,不过么,大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的,这便谦和地虚抬了下手,神情淡然地叫了起。
“殿下您来得正好,老奴刚领了去东宫宣您的口谕,可可里您就到了,这还真是巧了。”
程登高对李显可是怕到了骨子里的,别看其时不时地在背后说李显的坏话,可真当着李显的面,谄媚的笑容却是万万不敢少的。
“嗯,带路罢。”
用不着问,李显也能猜知高宗相召的用意何在,尽管早已是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到了将要面对之际,李显的心还是不免为之一黯,自是懒得多与程登高废话,只是微皱了下眉头,不动声色地吩咐了一句道。
“诺,殿下,您请!”
这一见李显情绪不高,程登高自不敢再多啰唣,忙不迭地躬身应了诺,侧身比了个“请”的手势,引领着李显行进了宫门,但并未将李显直接引入内禁的乾元殿,而是将李显让到了空旷的德阳殿中,陪着笑脸地招呼了几句,便即径自转回乾元殿复命去了。
“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德阳殿乃是行早朝的所在,地儿自是宽敞得很,这会儿满大殿里就李显一人在,自不免形单影孤了些,然则李显却并不以为意,只是静静地立于前墀之下,默默地想着心思,只是他也没能静上多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中,面带笑容的越王李贞已行进了殿中,隔着老远便煞是恭敬地朝着李显躬身行了个礼。
“八叔不必多礼。”
论辈分,李贞自然是长辈,可论及地位么,李显却是半君,一君一臣,乃是天与地之隔,这大半年下来,李显早已习惯了李贞的见礼,却也不会有甚不适之感,此际,面对着李贞的大礼,李显也只是极之自然地虚抬了下手,淡然地客气了一句。
“谢殿下。”
李显可以随意,可李贞却是将礼数做了个全套,恭谨地谢了一声,这才缓步行到李显身前,笑容和煦地开口道:“殿下,老臣听闻昨夜‘邓记商号’出了大事,不知一切可曾安好否?”
“幸得将士用命,粮仓并无大碍。”
昨夜一事疑点重重,李显自是不想与李贞私下谈论此事,这便简而言之地应了一句,内里满是敷衍之意味。
“那就好,那就好,唔,老臣府上还有些余粮,尽自不多,三、五百石还是有的,若是太子殿下要用,只管知会一声即可。”
李贞之所以提前到了德阳殿中,本意是想探一探李显的底,看看李显是否察觉到自个儿也参与了昨日夜袭一事,可一见李显不想多言,却也不敢胡乱追问个不休,这便笑呵呵地道了声好,紧接着,压低了声音,给李显卖了个好。
“既如此,本宫就多谢八叔了。”
李显在进宫之前便已得到了准信,知晓武后的征粮懿旨已到了户部,形势于李显来说,自不免有些吃紧——尽管李显早几日便已提前从各世家手中以重金抢购了不少的存粮,可要想应对越聚越多的灾民,还是紧巴了些,仅仅只是勉强够用而已,此时听得李贞卖好,李显自是不会跟其客气,满口子便应接了下来。
“该当的,该当的,老臣食君之禄,自当为国效力,能为太子殿下分些忧,实老臣之幸也,唔,老臣先前刚从户部过来,据闻,天后娘娘的懿旨已到,说是要向城中诸富户行征粮之事,殿下须得心中有数方好。”
李贞似乎打算卖乖便卖到了底,一派紧张兮兮状地左右看了看之后,凑近了李显的身子,低声地提醒道。
“哦?竟有此事?本宫知晓了,有劳八叔费心了,本宫感激不尽。”
消息固然是一早便得知的,不过么,李显却不打算表露出来,而是一派惊疑状地吭了一声,而后会意状地点了点头,带着几分真诚地谢了一句道。
“不敢当,不敢当,举手之劳耳,当不得甚大事,昨夜……,哟,裴相、薛相等诸位大人也都到了。”
李贞接连卖了两个好之后,本想着再兜转着将话题圈回昨夜一战上,只是尚未来得及开口,大殿门口处的脚步声已是纷杂地响了起来,侧头一看,见是裴行俭等一众宰辅大臣也已赶到,不得不就此打消了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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