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2-02
政治这玩意儿固然需要隐忍,可该激流勇进的时候,却也须得当机立断,李显自是深韵此道,别看武后此时权势赫然,其实不过都是浮云罢了,别说其在地方上几无根基可言,便是在朝中的实力也不足以占据主导地位,所能依仗的不过是高宗的宠信罢了,至于贾朝隐等人,皆跳梁小丑耳,压根儿就掀不起甚大浪来,尤其是在这等高宗有心要拉李显出来平衡朝局的情况下,李显自是更无惧于当众摆出与武后政争之架势。
“好,甚好,显儿既如此自信,娘倒是想看看显儿有甚妙策能应对灾情。”
武后这些年来可谓是顺惯了的,还真没遇到甚太大的挑战,此时被李显这么一顶撞,肺都险些气炸了,不过么,武后毕竟是武后,纵使心中再气,却也不会有甚失态的表现,只是面色平静地点了下头,话里有话地说了一句道。
“母后放心,儿臣既然敢言,自是能担之,肯请母后能玉成儿臣之提议。”
李显太清楚武后的为人了,又怎会不知其死揪着眼下的灾情不放之用心,左右不过是想避重就轻罢了,自是不跟遂了其之意,这便微笑地接口回答道。
“嗯哼。”
面对着李显的步步紧逼,武后心中的火气都已是快按捺不住了,可偏生李显无论是言语还是礼节上都无甚可挑剔之处,武后便是想发飙也找不到借口,没奈何,也就只能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微侧过脸去,望向了高宗,摆出了一派恭听高宗明断之架势。
“显儿啊,如今灾情甚大,须不是耍的,若是稍有闪失,其祸恐大,显儿既言能担,朕自是信之不疑,只是事关重大,朕心中却是牵挂得紧,显儿且将应对之道说与朕听听可好?”
先前李显与武后硬碰之际,高宗可是狠狠地为李显捏了一把的冷汗,怕的便是李显挡不住武后的威势,若如此,高宗寄以厚望的平衡之道怕也得就此破了产,好在李显硬顶了下来,这才令高宗微微松了口气,只是对李显的救灾方案还是有些疑虑,在不清楚李显的底牌前,却也不敢轻易便答应了李显的请求,这便谨慎地出言追问道。
“好叫父皇知晓,儿臣之所以敢言担当此事,正是出于‘邓记商号’邓大掌柜的鼎力支持,有其相助,赈灾一事已无须犯愁,父皇若是不信,可召其前来,一问便知根底!”
李显心大得很,能捞的时候从来不会客气,刚为林虎求了封赏,这会儿又捣鼓着要为邓诚也捞上一份,当然了,此举也是为即将到来的那些满载粮食的船队给出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以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唔,也罢,那就宣来与朕见上一见好了。”
高宗自幼所受的便是儒家教育,对商贾之人自是素来看不上眼,哪怕邓诚此番贡献不小,高宗其实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口头表扬几句是可以,要高宗给予其见驾的机会么,却不是高宗所愿为之事,然则李显的面子却又不能不给,高宗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决定见一见这个慷慨好义的邓大善人。
“谢父皇恩典。”
目的既已达成,李显自是不再多废话,紧赶着谢了恩,回头一挥手,自有侍候在侧的东宫宦官们应诺而去,不多会,便已陪着一身青衣的邓诚从园子外行了进来。
“草民邓诚叩见天皇陛下,叩见天后娘娘!”
邓诚生性沉稳,虽说是第一次见驾,可所行之礼早已得东宫中人指点,自是无一丝一毫的差池,这一方才行进园中,便已是疾步抢到了御驾之前,恭敬万分地拜服于地。
“卿家平身罢。”
高宗虽不甚待见商贾之辈,可一来邓诚先前解围有功,二来么,碍于李显的面子,高宗自不会给邓诚脸色看,笑呵呵地虚抬了下手,便已是叫了起。
“草民多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驾可不是件小事,纵使邓诚早已是有了准备,可真到了面对高宗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紧张了,脸色虽尚算淡定,可谢恩的声音微颤不说,躬身而立的身子也不免微微打颤不已,
“卿家不必紧张,朕召尔来,是有些事要卿家作个说明,且据实答来便可。”
一见邓诚紧张若此,高宗不禁为之莞尔,这便笑着安抚了其一句道。
“草民谨遵陛下旨意,但有所知无有不答者。”
邓诚能为李显如此看重,自然不是寻常之辈,这一察觉到自个儿有些失态之后,立马深吸了口气,只一瞬间便已将紧张之感强行按捺了下去,而后朝着高宗一躬身,很是恭敬地应答道。
“嗯,好,显儿举荐于尔,说是尔有赈灾之良策,卿家可能说与朕听听么?”
这一见邓诚能如此快地便稳住心神,高宗心里头还真微有些惊异的,对其自是高看了一眼,这便赞许地点了点头,开口道出了召邓诚前来的用意之所在。
“陛下明鉴,草民读书不成,只能以经商为业,能侥幸成事者,皆有赖天恩浩荡所致,值此天灾时分,自不敢忘本,月前草民已捐出谷粮六千石,现还有两千七百石存粮也已陆续发放,或可赈得三数日,五日后,草民属下船队将载八万八千石将陆续抵达东都,另有十三万八千石走海路亦将至青州、平州(现秦皇岛市附近)等地,足可支用月余,或能应对至雨落时节。”
邓诚飞快地整理了下思路,而后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将与李显预先商量好的应对之策一一道了出来。
“轰……”
邓诚话音一落,一众大臣们全都忍不住乱议了起来,浑然忘了此乃君前,不为别的,只因这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了些,二十几万石的粮食啊,在平常时分或许不算甚了不得的事儿,可此时乃是大旱时节,按现时的粮价,那可是四十几万贯啊,换成铜钱都能装满一大库房了的,在场诸臣工都算是极品大臣了,可论及家财,怕是连个零头都未必能到,而邓诚居然就这么一口气全都捐了出来,着实令一众朝臣们为之惊心不已的。
“爱卿如此毁家为国,朕实是感佩不已,然,若是因此伤到卿家之根基,却又不是朕之所愿见之事矣。”
高宗虽深居九重,也不怎么理政,可此番为了应对这场大旱灾之故,却是没少伤神,对时下的粮价还是有过了解的,此时一听邓诚捐出如此多的粮食,心喜灾情能得以渡过之余,却也不免担心邓诚的商业因救灾而遭到重挫。
“回陛下话,草民之财乃是取之于民,自该用之于民,纵使家财散尽又何妨,但凡能为陛下分忧,则是草民之幸也!”
四十余万贯虽是不少,可对于家大业大的“邓记商号”来说,却也算不得甚了不得的大事,再说了,这钱其实都是李显的,李显要怎么花便怎么花,邓诚所做的也就是个借花献佛罢了,当然了,这话邓诚可不敢在此时此地说将出来,也就只能是一派激昂状地应对了一句道。
“爱卿有心了,然朕却是有些过意不去,唔,朕便封卿家为开城县男,以酬卿家之功。”
高宗显然是被邓诚表现出来的忠诚感动了,只是在该如何回报邓诚的忠诚一事上,却不免稍有些踌躇,无它,依邓诚此番之功劳,足以封侯了的,然则前头刚封了林虎这么个商人的侯爵,这会儿若是再封一商人为侯,传扬出去,怕是有碍风议,毕竟商人在大唐的地位还是很低的,高宗自不免担心会遭人诟病,沉吟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将邓诚的爵位降低到男爵这一最低的级别上。
“草民多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开城县男的爵位虽比林虎的关内侯要低了两级,可却是实封,就价值而论,并不在关内侯之下,这等赏赐已不可谓不重,尤其是对一位官场无望的商人而言,更是如此,邓诚自是无甚不满意之处,紧赶着便一头跪倒在地,高声谢恩不迭。
“嗯,爱卿且下去罢。”
如此大功,只给了这么点微不足道的赏赐,高宗心中还是颇有些歉疚的,此时见邓诚激动谢了恩,高宗自是稍稍心安了些,这便一挥手,将邓诚打发了下去。
“父皇,赈灾之粮虽是已有,然数量不过仅仅敷用耳,倘若无所规划,浪费难免,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儿臣提议成立一救灾指挥中心,一者可调配所有赈灾物资,并行监督事,二来也可借此机会,将诸般海外良种推广下去,以造福于民,儿臣愿牵头为之,请父皇恩准!”
一日间能让林虎与邓诚两位心腹爱将得封,李显自是心满意足得很,不过么,那些都不是李显诸般部署的主要目的,此际,趁着高宗心情大好之际,李显再次提出了自己的政治主张,摆开了架势要拿到参政之权力。
“唔,此事,此事朕准了!”
高宗本意便是想扶持一下李显,自是不会有甚不情愿之说,只是又顾忌着武后的想法,这便略微地迟疑了一下,偷眼看了看武后的脸色,见武后神情淡漠,似乎无甚反对的意思,这才点头应允了下来。
“儿臣谢父皇隆恩!”
诸般部署、几多辛苦,而今总算是圆满地完成了预定的战略目标,李显心里头简直比喝了蜜还甜,谢恩之声自是响亮而又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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