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1-31
“怎会如此?朕不是已下旨放粮了么?为何灾民还会啸聚而来?这,这,这……”
为帝王者纵使再体恤百姓,心底里终归是绷着根防民的弦,哪怕是高宗这等算不得贤明的君主也不例外,短暂的震惊过后,便是无尽的恐慌,可怜高宗身子骨本就不甚结实,再被一吓,整个人已是哆嗦得有若筛糠一般。
“回陛下的话,据奴婢所知,乃是因盛传东宫将开仓放粮之故,大批灾民方才赶来就食,只是这人数着实惊人,据目测,已超过二十万之多,薛大将军与契苾大将军都已率部赶至,奈何灾民人数过多,已是大势难阻,特遣奴婢前来告急,望陛下早做圣断。”
一众朝臣们虽大多知晓市面上疯传的谣言,可大多不清楚这谣言是如何来的,自是无人能答得出高宗的问话,只能是面面相觑地呆立着,倒是那名前来报信的近侍还有些胆略,紧赶着出言解说了一番。
“圣断?啊,快,下令调军,快,传朕旨意,调军平乱!”
高宗本就不算甚胆壮之辈,这会儿已是彻底慌了,哪顾得上去多想事发之缘由,一迭声地便嘶吼了起来。
“陛下且慢,此时万不可调兵,一者时间来不及,二来激发民变恐有大祸,微臣以为此事既是因太子殿下豪言而起,想来太子殿下必有解决之良策,臣等恭请太子殿下主持其事。”
调兵平乱固然可以解决眼下的问题,可后患却是颇多,再说了,真要是调了兵来,那岂不是让李显躲过了一劫,这自然不是武后一党所乐意见到之局面,正是出自这等考虑,不等近侍应诺而动,贾朝隐已是一派惶急之色地抢了出来,毫不客气地将难题一把便推到了李显的身上。
“陛下,贾相所言甚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值此危机关头,还是让显儿先去试试好了。”
武后设下如此大的一个局,为的便是狠狠地削一下李显的威风,自是不会放过这等煽风点火的良机,也不等群臣们有甚反应,已是抢先出言肯定了贾朝隐的进谏。
“这样啊,唔,显儿,你可愿为父皇解此危厄否?”
高宗本是个无甚大主见之人,此时听武后肯定了贾朝隐的说法,调兵平乱的念头也就此打消了去,只是又担心李显无法应对危局,不免稍有些犹豫,可到了底儿,对事态的忧虑还是占了上风,这便愁容满面地望向了李显,试探地出言问了一句道。
“回父皇话,儿臣愿勉力一试!”
李显自然知晓自个儿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局,但却一点都不介意,在他看来,武后设下的局最终的结果也就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不过么,李显也不想将话说得太满,这便面色凝重地朝着高宗一躬身,出言谨慎地回答道。
“嗯,那好,一切以小心为上,若不成,也切莫勉强。”
一听李显同意了这个明显有些强人所难的要求,高宗的心里头虽是稍松了一些,可愧疚之心却是又起了,这便不甚放心地叮咛了几句道。
“父皇放心,孩儿去去便回。”
李显虽是无惧于武后所设的局,但却也不敢大意了去,只因盲从的灾民一旦真闹起了事来,那后果可是相当之不堪的,自是不想在此多加耽搁,这便恭敬地应答了一声,疾步便出了凉亭,领着数十名亲卫便行出了东宫,径直赶往羽林军的封锁线之所在。
东宫门外的小广场边缘,一身甲胄的薛仁贵与契苾何力两位羽林军大将军各自策马立于阵前,其后头是排列整齐的四千名羽林军官兵,一个个刀强出鞘,弓弩齐张,虽无言,杀气却是腾空直上,戒备不可谓不森严,可饶是如此,两位老将却依旧是满脸的紧张之色,只因他们所要面对的不是武装到牙齿的敌人,而是手无寸铁的灾民,杀又杀不得,劝又难以劝得动,这令两位久经沙场的老将都很有种无处着力的烦闷之感,只能是无奈地盼着高宗的圣旨传来。
“报,二位大将军,第一道防线已被突破,灾民正在向第二道防线涌来!”
圣旨迟迟没有传来,倒是前方策马冲来的一名骑兵却是给二位老将带来了个不算小的噩耗。
“再探!”
左右羽林军大将军说起来是平职,可薛仁贵的军中资格比契苾何力要高出一大截,自然便是由其做了主帅,这一听骑哨传回的消息极其不乐观,薛仁贵的眉头立马便紧锁了起来,可也无甚特别的吩咐,只是面色阴沉地一挥手,便将那名骑哨打发了去。
“薛将军,这么等着可不是办法,第二道防线怕也很快就将不保了,你我身背护驾之责,怕是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才是。”
相对于薛仁贵的沉稳来说,契苾何力可就相对要急躁了些,眼瞅着薛仁贵半晌无一决断,心可就急了,这便压低了声音地提点了一句道。
“唉,再等等罢。”
薛仁贵何尝不知第二道防线也难以阻挡住灾民的脚步,更知晓一旦灾民起了暴/乱,整个局势将败坏到无以复加之地步,奈何圣命未下,他却是不敢也不愿下屠杀之令,事到如今,除了等待之外,他也是别无法子好想了的。
“放粮,我们要粮,给我们粮!”
“快走啊,东宫就要到了,到了就有粮了!”
“有粮才有活路啊,大家伙冲啊,快冲啊!”
……
契苾何力料得一点都不差,圣旨没到,灾民却是先冲到了,无数面黄肌瘦的灾民如潮水般沿着南大街狂涌而来,一阵响似一阵的嘶吼声暴起中,素来不曾上过阵的羽林军官兵们登时便是好一阵子的慌乱,若不是薛仁贵与契苾何力两位大将军始终如山般屹立在阵前,只怕这些没见过血的老爷兵们早已一窝蜂地逃散了去了。
“全军戒备,有敢冲过街口者,杀无赦!”
面对着狂涌而来的灾民大潮,薛仁贵纵使再有所不忍,却也不敢有甚怜悯之心了,只因身后便是皇城,一旦让灾民冲进了宫去,那可就是滔天之大祸了的,到了此时,薛仁贵也只能是咬着牙,嘶吼着下达了格杀之令。
“诺!”
主将既已是下了令,一众羽林军官兵们尽自害怕得浑身打颤不已,却也只能是齐声应命不迭,只是回答的声音不响亮不说,还参差不齐地,极之明显地暴露了羽林军色厉内荏之本质。
“不许妄动,本宫在此!”
羽林军的战力虽不咋地,可毕竟是武装到了牙齿的军伍,一旦动起手来,灾民的死伤怕是小不到哪去,眼瞅着一场大屠杀即将开始之际,却听一声断喝有若晴天霹雳般地暴响了起来,所有正紧张备战中的羽林军官兵尽皆被震得头晕目眩不已,情不自禁地回头一看,却见一身明黄袍服的李显已领着数十名东宫卫士赶到了阵后。
“末将薛仁贵(契苾何力)参见太子殿下!”
一见到李显在这等危机关头赶了来,两位老将都不免有些子忧心不已,都怕李显在大乱中会有甚闪失,奈何李显已至,二将尽自心中叨咕不已,却也只能是各自抢到了近前,齐声行礼参见道。
“二位将军不必多礼,且请各率本部兵马撤进宫门,此处便交由本宫来应对好了。”
灾民潮已是将近,时间紧迫,李显自是顾不得多客套,这便一抬手,语气坚定地下了令。
“啊……,殿下,这……”
“殿下,此处危急,您……”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两位老将可都急了起来,真要是李显在灾民潮中有甚闪失的话,那后果可不是二将所能承受得起的。
“无妨,本宫自有应对之道,尔等即刻执行命令!”
尽管很是欣赏二将的忠心,可这等时分却已是容不得丝毫的拖延,李显自是无法多作解释,只能是紧绷着脸,语气截然地喝令了一嗓子。
“诺!”
李显乃是储君,他既已下了旨意,两位老将尽管心中兀自忐忑不安得紧,却也不敢有违,只能是各自高声应了诺,呼喝着指挥一众羽林军官兵撤回到了宫门处,但并未严格按李显的命令全军撤回到宫中,更不曾紧闭上东宫的大门,而是列阵于宫门之前,摆出了副随时准备冲出接应之架势。
“本宫李显在此,所有人等一律止步!”
灾民潮涌动得极快,羽林军官兵方才刚撤走不多会,长街远端的灾民潮便已汹涌到了离李显所立之处不到三十步的距离上,只消再有数息的时间,李显等人只怕也难逃被难民潮淹没的命运,眼见及此,李显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运足了中气,发出了一声霹雳般的吼声,声浪滚滚如雷,有着裂云穿石之能,瞬间便震慑得满大街的人潮慌乱一片。
“看,那是太子殿下,真是太子殿下啊!”
“快,快跪下!”
“太子殿下来了,我等有救了啊,太好了,太好了!”
……
一众灾民虽被李显的断喝之声震得大乱不已,前冲的脚步也因此停顿了下来,可也有不少人借此认出了一身明黄服饰的李显,狂喜的言语瞬间便在人丛中四下里乱响了起来,无数的灾民尽皆跪伏于地,紧张万分的暴/乱场面似乎得到了控制,然则薛仁贵与契苾何力两位老将却依旧紧绷着脸,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之心,只因他们都清楚这等所谓的受控局面究竟有多脆弱,倘若李显稍后不能拿出让灾民们满意的答案的话,那后果之严重可就难以想象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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