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1-01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香火明灭不定间,已是愈燃愈短了,到了末了,仅仅只剩下一截小小的香头还在闪烁着微光,四下里静悄悄地,城上城下加起来数万人马尽无言,唯有战马偶尔发出几声的响鼻,除此之外,便是一派难耐的死寂,所有人等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木讷讷呆立着的赫茨赞的身上。
想个甚?其实啥都没想,赫茨赞此际大脑一片的空白,啥都想不起来了,唯一的念头便是——完了,一切都完了!不单吐蕃国完了,他赫茨赞也完了,心丧若死之下,人已是完全呆痴了,浑然忘了这里是战场,也忘了将将就要熄灭的香火。
“大相,大相!”
站在赫茨赞身旁的莫布次仁眼瞅着香火要灭,而赫茨赞却始终不曾有甚反应,不得不伸手拉了其一把,小声地唤道。
“啊……”
被莫布次仁这么一扯,赫茨赞总算是从迷茫中醒过了神来,猛地打了个激灵,发出了声不知所谓的惊呼。
“大相,香火,香火!”
这一见赫茨赞的神色不对,显然是将正事忘得个一干二净了的,莫布次仁实在是无奈得紧,不得不伸手指了指城下的香火,轻声地提点了一句道。
“啊,香火……”
赫茨赞下意识地往香案处望了过去,一见香火只剩下个最后的一点亮光,额头上的冷汗瞬间便狂涌了出来,结巴了一声,却不知该下甚决断才是了的。
香火自不会因赫茨赞的犹豫而停止燃烧,不旋踵,但见一阵风过处,袅袅的青烟微微一乱,香灰一坠,香头已是就此熄灭了去,李显见状,面色阴冷地扬起了手,似乎准备就此下令强攻了。
“殿下且慢,殿下且慢,某家,某家有话要说!”
香火方一熄灭,赫茨赞的身子猛地便是一个哆嗦,双眼条件反射般地便朝着李显看了过去,这一见李显已然扬起了手,登时便慌了神,赶忙不管不顾地嘶吼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惶急之意。
“给尔五屈指的时间,讲!”
李显面无表情地扫了赫茨赞一眼,高高扬起的手却并未就此放下,而是屈了一个手指,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句道。
“殿下,某家,某家……”
赫茨赞本就不是个视死如归之辈,自是不想就这么白白地死于战乱之中,可又舍不得手中的权力,有心跟李显再打个商量,可一着急之下,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再一看李显已是毫不拖延地连屈着手指,须臾之间,也就只剩下小拇指尚未落下了,登时便急了,再也顾不得许多,赶忙嘶吼了一声道:“某家降了,某家降了!”
“很好,老哥作出了个聪明的选择,既如此,还不打开城门更待何时?”
李显早就知晓赫茨赞是何等样人,对其的投降自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也没多废话,只是淡然一笑,一派不在意状地给出了命令。
“啊,是,是,是……”
面对着李显的强势,赫茨赞压根儿就不敢兴起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只能是一迭声地应着是,转身便向城门楼里退了去。
“大相,这城门开不得啊,若是唐军不讲信誉,我等当死无葬身之地啊,大相!”
莫布次仁原本也无太多的战心,可一见赫茨赞甚条件都不曾跟李显提,便已是无条件投了降,自不免忧心忡忡,这便从旁哀劝了一句道。
“屁话,战是死,不战还有一线生机,尔若是欲寻思,自己横刀好了,滚开,来人,大开城门!”
赫茨赞这会儿已是惊弓之鸟,哪敢跟唐军真儿个地硬战上一番,降心既起,又怎听得旁人之劝解,恶狠狠地喝斥了莫布次仁几句之后,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旋即便见厚重的内城门被人从内里推了开来。
城门既开,唐军诸将们的眼可就都亮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此番远征的最大功劳已是蒂落瓜熟了,就看李显会将这么件唾手可得的大功劳交给何人了,不止是林成斌、李贺等心腹重将,便是李谨行、高偘等极品大员们也都眼露精光,唯有黑齿常之却是镇定异常,倒不是他不想取下这份大功,而是自忖在英王一系的底子较浅,压根儿就争不过在场诸般人等,索性也懒得去多想,只是面带笑容地坐等着看看热闹。
“黑齿将军,就有劳将军率部将赞普一家老少尽皆拿下罢。”
李显环视了一下诸般将领,视线最终却落到了镇定自若的黑齿常之身上,含笑一摆手,很是客气地吩咐了一句道。
“啊,是,末将,末将遵命!”
黑齿常之是真的没想到这么桩好事会落到自家的头上,一时间不禁有些子发了懵,再一看李显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躬身应了命,点齐了兵马,呼啸着冲进了内城之中,自去擒拿吐蕃赞普杜松芒波杰不提。
诸将们欲取大功的心思李显自是心中有数得很,然则李显却是有自己的考虑,理由很简单,如今吐蕃已平,也到了李显将要离开河西的时候了,不管是回朝还是转任外地,河西这块根据地李显都绝不会放弃,自是需要一员信得过而又能得朝堂认可的重将在此把持住局面,很显然,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身为河西副都督的黑齿常之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至于林成斌、李贺等将领么,在资历上却是稍差了些,尚无法担当起此等重担,倒不是能力问题,而是在朝议上很难通得过,而资历够格的高偘,能力上却又差了些,凌重与李谨行则是因陇州与安西的重要性,无法脱得身去,相较而言,也确实只有黑齿常之较为合适,这便是李显将拿住吐蕃赞普的大功交给其的根由之所在。
“明武,派名弟兄去西城,传令阿素古次仁等四将即刻到红山宫来见孤,若是半个时辰不至,当以谋逆论处,去罢。”
李显没去管黑齿常之的调兵行动,甚或不担心其此行会有甚危险,只因此际的吐蕃已是死虎一只,再无丝毫威胁可言,眼下李显要关心的仅仅只是个善后问题,待得黑齿常之兵进内城之后,李显也没多等候,招手将张明武叫到身前,语气平静地吩咐了一句道。
“诺!”
李显有令,张明武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诺,安排了亲卫队中一名懂得吐蕃语的亲卫前去西城传令不提。
“报,大将军,唐、唐军来人了!”
就在唐军杀进红山宫之际,吐蕃西城的一座军营中,阿素古次仁等四名茹大将正团团围坐在中军大帐中,人人面色焦躁,却无一人有开口说话的**,甚至彼此间的眼神都甚少交织在一起,只是各自垂首想着心思,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众人这才尽皆神情紧张地望向了大帐的门口处,入眼便见一名哨探急匆匆从外头掀帘子冲了进来,几个大步抢到阿素古次仁身前,语气急促地出言禀报道。
“什么,来了多少人?何人领的军?”
一听“唐军”这两个字眼,阿素古次仁可就坐不住了,霍然而起,紧张至极地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说,快说!”
不止是阿素古次仁紧张,其余诸将也同样紧张,没等那名哨探答话,赤里河赞也已是按捺不住地窜起了身,怒睁着双眼,急吼吼地便出言呵斥道。
“一,一人。”
那名倒霉的哨探显然没想到诸将的反应会如此之大,登时便被吓了一大跳,哆嗦嗦地竖起了一根手指,语带颤音地回答道。
“嗯?人呢?”
一听唐军就只来了一个人,四将登时全都傻了眼,彼此对视了一番,尽皆坐回了原位,末了,还是由着阿素古次仁这个兵力最雄厚者出言询问道。
“就在营外,说是来传令的。”
哨探勉强压住了狂跳的小心肝,可着劲地咽了口唾沫,恭敬地回答道。
“传令?唔,请!”
阿素古次仁一时半会也闹不明白这传令究竟是怎个说头,双眼飞快地扫了眼帐中的一众同僚们,见诸人皆没有表态的**,身为主人,他只能是皱着眉头站出来做个决断。
“我家殿下有令,传:阿素古次仁、赤里河赞、德诺布、俄松结布四将即刻到红山宫议事,不得有误,半个时辰不至者,以谋逆大罪论处!”
哨探去后不久,便已陪着一名身着唐军队正服饰的军官行进了大帐,但见那名队正昂首走到正中,丝毫不理会帐中诸将们的脸色如何,也没有请安见礼的行为,而是面无表情地传了令,话完即走,压根儿就不给四将出言询问究竟的机会。
“阿素老哥,您看这……”
“奶奶的,也太欺负人了,我等乃是茹大将,居然派了这么个小兵来传,太过分了!”
“目中无人啊,唉……”
……
来传令的唐军队正这么一走,帐中四将全都傻了眼,好一阵无语之后,尽皆不满地大发起牢骚来了。
“唉……”
阿素古次仁同样也是心有怒气,奈何形势比人强,如今唐军数万精兵已进了城,就目下吐蕃军这等现状,又拿甚去跟唐军比拼的,无奈之余,也懒得多废话,摇头叹息了一声,拖着脚便向帐外行了去,赤里河赞等人见状,彼此对视了一番之后,也没甚太好的法子,只能是无奈至极地跟在了阿素古次仁的身后,各领亲卫队纵马向内城的红山宫赶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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