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2-20
王秉本身是骑将出身,于骑战之道自是熟稔至极,可对于守城之战么,水平也就是一般般而已,倘若来敌全是不擅攻城的骑军,哪怕数量再多上一些,王秉也不会放在心上,可眼下这拨正在城下忙碌着的吐蕃军中至少有一半人马是步军,而且武备比起寻常吐蕃步军来说,要强了不止一筹,就城中这不到四千的兵力,光靠死守的话,要想守住城池显然不太可能,城破乃是必然之事,区别只在于能守住几天罢了。
几天?一天还是两天?王秉心里头一点底都没有,再者,就算是勉强守上一、两日,能否等得到援军也是个未知数,概因王秉心里头已是认定安西军主力此际只怕已中了噶尔?钦陵的埋伏,自保恐都困难,又怎能奢望李谨行那头能派出增援部队来,唯一的指望只能是李显所部的河西大军,偏生这会儿王秉又无法确保能联系得到河西军,尽管他攻下城池之后,便已及时派出了十数名报马向鄯州、天峻山方向搜索,试图联系上河西军主力,只是能否如愿王秉实在是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奈何就目前的情形而论,无论是守还是撤都须得赶紧下个决断才是,只是这个决断显然并不好下,王秉脸色变幻不定地沉默了好一阵子,也未能下定决心。
“将军。”
就在王秉沉吟不语之际,身上绑着厚厚绷带的万良才由一名亲卫扶持着,一瘸一拐地上了城头,气喘吁吁地唤了一声,登时便将王秉从遐思里惊醒了过来。
“启宁(万良才的字),你怎么来了?伤不要紧罢?”
王秉霍然回头,见来者是万良才,忙一闪身,抢上了前去,伸手扶了其一把,温和地籍慰了一句道。
“将军不必担心,末将这身子骨硬朗,扛得住,嘿嘿,贼子竟敢来攻城,末将手正痒着呢,刚好过过瘾!”
万良才生性好勇斗狠,素来是闻战则喜,自是不愿在伤兵营里呆着,此际见王秉如此说法,立马一拍胸脯,煞是豪迈地回答道。
“唔……,也罢,启宁老弟素擅守城之道,此番守城便由启宁老弟专责,便是本将也听老弟调遣,终归不能让贼子得了手去!”
王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一咬牙关,彻底下定了坚守待援的打算,这便将指挥之权交到了万良才的手中。
“哈,那末将就却之不恭了,尔等都还愣着作甚,快动手,将城中石屋都给老子拆了,搬上城头当檑木滚石用,动作都他娘的快点!”
万良才与王秉相处多年,自是知晓王秉并非矫情之辈,这一听王秉将指挥大权拱手相让,却是一点都不客气,哈哈一笑,干脆无比地接了令,转身便对聚集在城墙上的一众唐军官兵们下起了命令来。
“诺!”
先前见到城下吐蕃大军兵马如此之多,一众将士们自不免稍有些紧张,加之王秉这个主将没有下令,众官兵们自也全都不知该做些甚事,此时万良才既已有了命令,一众人等自是不敢稍有耽搁,齐声轰然应了诺,尽皆冲下了城去,在城中大肆破坏了起来,捣墙的捣墙,拆门的拆门,不过片刻功夫,原本的吐蕃军营已是成了一地的废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城上的唐军忙忙碌碌,城下的吐蕃守军也一样没闲着,双方都在赶工之中,吐蕃一方是人多势众,打造云梯的速度自然不慢,这才半个时辰都不到,便已匆匆赶制出了数十架粗糙至极的云梯,至于唐军么,搞破坏总比建设来得快,不多会,城头上便已堆满了各色杂物,大石、房梁、木门应有尽有,虽说凌乱了些,可却用来守城,却是不差,双方几乎同时完成了战前的准备工作。
“攻击!”
整队方毕,噶尔?穆错仑没有丝毫的犹豫,更没有任何的废话,左右该说的早已说完,该做的准备也早已就绪,能否救出被阻断在吐谷浑的噶尔?钦陵,就在此一战!
“呜,呜呜,呜呜……”
随着命令的下达,吐蕃军阵中凄厉的号角之声顿时大作了起来,早已准备就绪的三千骑兵率先冲出了阵列,高速冲到了城墙之下,不由分说便是一通子乱箭射上了城去,尽管不曾伤到躲在城碟后的唐军官兵,可密集的火力却令唐军官兵们无法抬起头来,旋即,紧跟在骑兵后头的四千吐蕃步军也呐喊着冲到了城下,借助着己方骑军的掩护,开始了冲城攻击。
“弓弩手准备!”
尽管城上乱箭如蝗,可万良才却并没有躲将起来,而是由两名武艺高强的盾刀手护卫着屹立在城头上,这一见吐蕃步军已然冲到了离城不足五十步的距离上,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嘶吼着下了令,一众唐军弓弩手们立马闻令而动,将早已装填完毕的连环弩齐刷刷地举了起来,紧张地等待着后续的命令下达。
“放箭!”
任凭乱飞的箭矢将身前的盾牌射得叮当乱响,可万良才却是眉头都不曾皱上一下,只是默默地估算着距离,直到城下的吐蕃骑军为了给己方步军让开冲城的路线之际,万良才这才大吼了一声,下达了攻击之令。
“嗖嗖嗖……”
吐蕃骑军为了给己方步军让道,整体队形自不免稍见散乱,压制城头的箭雨自也就此消停了下来,可就是这么一停,却给了守军攻击的大好机会,但听一阵密集的锐啸声暴然响起中,数千支钢箭如倾盆大雨般地射进了正发足狂冲的吐蕃步军之中,霎那间便将吐蕃步军的先头部队射倒了一大半,足足近两百名扛着云梯的士卒死在了这通乱箭之下。
“冲城,冲城!”
这一拨吐蕃军乃是噶尔家族的精锐,战斗意志极其的顽强,冲城的决心丝毫不因先头部队的损失惨重而动摇,但见一名负责指挥的千户长狂吼着第一个冲上前去,扛起了跌落在地的云梯,身先士卒地向城墙方向发足狂奔,余众见状,自是士气大振,尽皆呼啸着杀到了城墙根处,冒着城头上如雨而下的箭矢、滚石檑木,拼死竖起了云梯,齐刷刷地向城头靠了过去,每架云梯上立着的吐蕃勇士也尽皆躬起了身子,准备借势翻越城碟。
“叉手,上!”
吐蕃步军的冲城步调与唐军的攻城手法几乎如出一辙,可结果么,却是大相庭径,但听万良才一声大吼,五人一组的唐军官兵立马冲到了城碟处,两名手持木叉的唐军士兵用力抵住靠将过来的云梯,不让云梯搭上城碟,旋即,便用力一掀,将云梯倒旋着向侧面推开,而两名盾刀手则护卫在侧,为两名叉手挡箭,至于一名弓弩手则落在最后,以强弩射杀云梯顶端的吐蕃死士。
唐军的五人小组配合得默契至极,吐蕃军近四十架云梯生生被掀翻了大半,只有寥寥十架不到的云梯借助着己方骑兵的拼命掩护,顺利地搭上了城头,可即便如此,站立在云梯顶端的死士却也不免被唐军弓弩手射杀当场,竟无一人能翻上城头。
“上城,上城!”
尽管连遭了两次重创,可吐蕃步军却依旧悍不惧死地坚持着,不单其骑军纷纷冲抵城下拼死射箭掩护,其步军更是在将领们的督促下,冒着城上滚石檑木的打击,前仆后继地顺着云梯向上攀爬,纵使死伤累累,也在所不惜,战事仅一瞬间便已到了白热化的程度,饶是唐军占据了地利的优势,可伤亡还是不可遏制地快速增加着,不时有士兵惨嚎着跌落城下。
战事惨烈无比地进行着,一拨吐蕃军被打残,另一拨便即跟上,不给唐军以丝毫的喘息之机,随着时间的推移,城防已是岌岌可危,数次被吐蕃军冲上了城头,若不是王秉率着亲卫队四下堵漏的话,这城防怕已是要失手了,纵使如此,久战过后的唐军官兵们也已是有些力不能支,只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在坚持着,形势对于守军来说,已是不利到了极点。
“启功,这样下去不行,不若本将率骑军出城杀他一家伙。”
再次杀光了一拨冲上了城头的吐蕃步军,王秉身上已是鲜血淋漓,整个人犹如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气息更是喘得急了些,眼瞅着形势不对,心中难免焦躁万分,这便冲到了城门楼处,嘶吼着嚷了一嗓子。
“如此也好,一击便回,切不可穷追,挡过这拨攻击,吐蕃贼子也就无能为了。”
开城出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没那么轻松了,一旦失手的话,不单出击的骑军要玩完,城门怕也将不保,这等险自不是那么好冒的,然则眼下情形危急,饶是万良才已是将守城的指挥艺术都已发挥到了极致,可在吐蕃军这等不要命的攻击之下,眼瞅着连这第一天都将撑不下去了,值此危难关头,万良才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只能是咬着牙,同意了王秉的提议。
“好,那就这么定了!”
紧急关头,王秉也不想再多啰嗦,交待了一句之后,便即冲下了城墙,赶到了在城后待命多时的骑军处,嘶吼了一嗓子,便率部沿着街道向城门处急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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