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笑死孤了,那厮自以为算计无双,到头来却是惶惶如丧家之犬,有趣,太有趣了,‘儿臣不敢,儿臣不敢’,哈哈哈,七弟听听,那厮说得别提多委屈了,哈哈哈,笑死孤了……”
此番朝议虽说算起来并无太多所得,可能瞅见太子吃瘪,李贤便有了幸灾乐祸的足够理由,也没管李显究竟是咋想的,这一进了车厢,屁股都尚未坐下,便已迫不及待地大笑了起来,眉目齐动,一派乐不可支之状。
白痴!李显可不似李贤那般兴奋,不单不兴奋,反倒满心里忧虑丛生,这一见李贤在那儿穷开心,自是毫不客气地鄙视了李贤一把,不过么,却也没将这等情绪带到脸上来,只是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头,任由李贤在一旁发泄个够。
“啊,对了,七弟,父皇今日之表现似乎,似乎……,唔,为兄总觉得不太对味,这里头可有甚古怪么?”
李贤兴奋无比地发泄了良久,这才想起高宗今日的强势表现浑然不同往日,心中疑惑大起之下,可也没去细想,而是直接便将问题抛给了李显。
“父皇近来身子骨好多了。”
要想解释清楚高宗为何突然雄起,实在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李显自是懒得去多费那个口舌,这便随口点了一句道。
“嗯?七弟的意思是……”
李显此言乍一听起来,似乎有些个文不对题,可内里的内容却是颇为丰富,李贤微微一愣之后,旋即便隐隐猜到了些根底,不由地便有些子激动了起来,满是期盼地看着李显,迟疑地出言追问了半截子话。
这厮满心眼里就只有太子大位,无趣!李显只一看李贤的神色,便已知其要问的是甚子,不由地便是一阵气闷,可又不好对其发作,只能是淡然地回了一句道:“父皇心中还是爱重太子哥哥的。”
“啊,这……,嘿嘿,七弟见笑了,为兄只是觉得奇怪,此番父皇既已发威,却不知结果将会如何?”李贤一见李显看破了自个儿的心思,不由地便是一阵赫然,掩饰性地干笑了两声,便将话题转了开去。
“结果,没啥结果,除了萧明必遭贬谪之外,其余一切照旧。”实在是不想再看着李贤在那儿做白日梦了,李显索性便将话挑明了来说。
“哦?竟是如此!”
李贤对李显的推理能力向来是信服得很,这一听李显已将话说得如此之白,自是不免大失所望了起来,原本灿烂的脸瞬间便有些子阴沉了起来,满面皆是毫不掩饰的失落之意,沉默了片刻之后,这才不甘地转开了话题道:“对了,七弟前些日子按兵不动,莫非便是早已料到会有今日之结果了么?”
“嗯。”
料到倒是料到了,不过却不是李显本人的功劳,而是出自狄仁杰的手笔,若非狄仁杰点破了事情的关键,李显或许便有可能与李贤联手奋起一拼,若真如此,那结果怕就不会似今日这般局面了,很难讲高宗那头会作出甚反应来,可不管怎么说,这一关暂时算是过去了,内里的真实情形李显也懒得分析给李贤知晓,这便不动神色地吭了一声,便算是认承了下来。
“七弟当真大才也,为兄能与七弟为伍,实是万幸之事,如今大局如此,七弟可有甚应对之高见否?”李贤虽一向自视甚高,可如此多年的相处下来,已是彻底被李显之能所折服了,自是对李显乃是站在自己一方而庆幸不已。
高见?李显这会儿还真没啥高见可言的,对于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李显自己也在迷茫之中,其中的关键便在高宗的身体健康上——高宗的身体一向孱弱,自显庆元年以来,风症便时常发作,这也正是高宗不理政务的根由之所在,并非不愿,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非如此,武后也难以有干政的机会。眼下,武后的势力遭受重挫,正是高宗趁势收回帝权的大好良机,加之其身体又有了明显的好转,这等重握权柄之心自是更盛了几分,这才有了今日早朝的“雄起”,然则有着三世记忆在身的李显却知晓高宗的身体好转不过是个假象罢了,到了头来,还是难逃病秧子之结果,问题是这等假象能维持多长的时间李显却无法推断得出来,而这才是事情的关键之关键。
倘若高宗的身体能保持很长一段时间的健康,那其一准会持续不断地压缩太子的权利空间,以此来收回帝权,今日早朝不过是个开始罢了,接下来高宗一准还有动作,可不管怎么动作,高宗并没有换掉太子的心思,除非太子犯了浑,硬要跟高宗死扛到底,否则的话,李弘的太子之位是谁都动摇不了的,在这等情形下,李显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一个字——等!
第二种情形便是高宗的身体很快便出现了急转直下的恶化,若如此,高宗必然要在太子与武后之中选一个人出来主持朝堂大局,至于高宗会选谁,那尚在两可之间,若是选太子,则武后那头除非是强行出手干掉太子,否则的话,便难有机会扳回局面,而若是选择武后的话,则太子恐难甘心,双方只怕还得在朝堂上来上几场恶斗,这等情形一出,朝局必乱无疑,高宗虽懦弱了些,却未必看不到此点,换句话说,若是高宗在身体垮了的情况下,若想要保持朝局稳定,那就只能选择太子,真要是这样的话,李显所不愿见到的大转折只怕很快便要到来了!
“依小弟看来,而今之局面下,你我兄弟只须做好自己的差使,至于其余的么,走一步看一步好了。”李显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将自个儿所担忧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道。
“也好,对了,七弟领受了武试之差使,可须为兄从旁协助否?”
李贤本属聪明人,只一听便知李显不愿再多谈大局之事,也就不再强求,将话题转到了实务上。
“这个自然,小弟说不得要烦劳六哥多多帮衬着才是。”
李显倒是没见外,毫不客气地应答了一句道。
“没问题,此事为兄还真帮定了,你我兄弟一文一武,也算是相得益彰了罢,七弟以为如何?”李贤大包大揽地回了一句之后,与李显相视了一眼,齐齐放声大笑了起来……
“禀殿下,高公公前来传旨,请殿下明示。”
李显好不容易才将兴致勃勃地跟着回府的李贤打发走,刚端坐在书房里,打算整理下思路,却不曾想高邈便急匆匆地从外头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禀报了一句道。
圣旨?这才散朝多半会,啥旨意来得如此之急?李显一听是圣旨到了,眉头不由地便皱了起来,心里头直犯叨咕,然则疑惑归疑惑,这旨意却是不能不去接的,也就只能是强压住心头的迷惑,吩咐高邈自去大开中门,并准备香案等接驾应备之物,自个儿则逛荡着向府门外行了去。
“圣天子有诏曰:英王李显恭仁纯孝,幼而慧,长曰能,甚体朕意,今年岁已长,合该婚娶,经钦天监卜算,九月初三是为大吉,当行订婚事,着礼部侍郎林明度并各有司一体办理此事,钦此!”英王府的二门厅堂中,香烟缭绕不已,屹立在香案前的司礼宦官高和胜手捧着圣旨,拖腔拖调地宣着高宗的旨意,语调平淡至极,听不出半点的感情波动,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浑然便是一派公事公办的架势。
“儿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敢情是这事儿,嘿,老爷子这回总算是做了件好事了,不容易啊,终归是等到了!李显一听高宗终于准了自己的婚事,心情登时便是一片大好,若不是正接着旨,只怕李显都能乐得笑开了怀,好在城府深,倒也没啥失礼之处,规规矩矩地照着老例谢了恩,几乎是窜着站起了身,动作自不免稍有些突兀之感,生生令高和胜不由地便是一愣。
“恭喜殿下好事将临,奴婢给您贺喜了。”
高和胜身为司礼宦官,传这等婚讯的旨意也已是多回了,却从没见过哪位皇子似李显这般激动的,心中不免暗笑李显的“急/色”,不过么,却也没胆子在李显面前说三道四,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恭维了一句道。
“有劳高公公了。”
李显多精明的个人,只一看高和胜的脸色,便已知晓其心里之所想,可也懒得去理会,更不会去解释,心里头的兴奋毫不掩饰地全都浮现在了脸上,笑呵呵地谢了一声,伸手接过了圣旨,也没再与高和胜多客套,一转身便对着喜笑颜开的高邈呼喝了一嗓子:“备车,孤这就进宫去!”
“诺!”
能看到自家主子如此开心,高邈自是跟着兴奋了起来,高声地应了诺,呼喝着指挥众人就此忙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