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完巩小梅的供述之后，叶度没有继续审讯下去，而是离开了审讯室，去问问洪斌那边的审讯结果。

相对于巩小梅这边的吞吞吐吐，刘明轩家人的态度就好了很多，洪斌在审讯的时候，几乎没有问什么，他们就主动交代了问题。

洪斌一开始还不太相信，觉得很意外，但是，很快他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曹思喆死了，王鸿祯死了，刘明轩也死了，现在王景曜也死了，那么，下一个轮到谁？不用想，肯定是刘瑞龙了。

人都是自私的，也是怕死的，很多人总是扬言求死，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没人会平白无故的杀人的，古代没有，现在更不可能了，然而，当有一天，真的有人会杀死他们的时候，求死？不可能，他们唯一想的就是如何的活下去。

二十三年的火灾，确实非常的严重，如果把这件事曝光出去，刘瑞龙肯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而巩小梅、席君丽两家人也因为包庇罪会受到惩罚。

没有人愿意坐牢，进入监狱就意味着失去自由，而又有几个人愿意失去自由呢？但是，在失去自由和死亡面前，人们大多数会选择前者，两权相害取其轻，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曹思喆死了，他们选择了沉默，因为曹思喆跟他们没有什么联系，不是亲人，死了就死了，王鸿祯死了，他们选择了沉默，刘明轩死了，他们也选择了沉默，人老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或者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死了也就死了吧，可是，当他们以为刘明轩自杀了，这件事就完结了，却没有想到，王景曜也死了。

既然知道凶手是谁，知道他为什么杀人，王景曜现在死了，那下一个轮到谁？当然是刘瑞龙了，他不想死，所以选择了坦白，选择了承认二十三年前的恶行，相对于过去，估计现在的刘瑞龙最想的还是进入监狱，至少，这样可以得到警方的庇护。

在走廊里，洪斌和叶度正在探讨这件事。

“你说，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此时，洪斌正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抽烟，尽管，之前许琅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大胆假设，可是，真正等到刘瑞龙他们坦白之后，洪斌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叶度想了想，说道：“可能性很大，杀人和协助杀人，都是重罪，受到的惩罚是很严重的，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或者充分的理由的话，他们不会选择杀人，而且，也不会选择隐瞒一件事的。”

“这么说，曹思喆的案件算是侦破了，就是常致远为了复仇而杀人咯。”洪斌说道。

叶度摇摇头，说道：“其实，到目前为止，我们谁都没有见过常致远本人，甚至，我们都不知道常致远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当然，就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来看，常致远是杀人凶手，这肯定没有什么问题，然而，我总觉得，曹思喆的案件没有那么简单。”

听到叶度这么说，洪斌也点点头。

曹思喆遇害案、王鸿祯遇害案、刘明轩自杀案、王景曜遇害案，到了现在，看起来已经很清楚了，但是，问题还是很多。

第一，曹思喆遇害的第一现场，现场发现了五个人的足迹，死者曹思喆，嫌疑人常致远，还有刘明轩的足迹，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人的足迹，一个是许琅的，还有一个女人的足迹，在曹思喆失踪的那段时间，许琅在做什么，在那里，很多人都是知道的，他没有去过南庄县，这一点儿已经确定了，那么许琅的嫌疑就可以暂时排除了，如此一来，伪造许琅在场的人是谁？还有那个女人又是谁？

第二，二十三年的火灾，真的是曹思喆三人所为吗？毕竟，当年的火灾调查结果，已经很明确了，曹思喆他们三个人纵火，也只是根据档案卷宗推测出来的，没有太多确凿的证据。

第三，曹思喆到底是谁杀害的？是常致远一个人，还有现场的四个人合谋杀害的呢？

第四，杀死王鸿祯的人到底是谁？刘明轩，还是常致远，亦或者是那个神秘的女人？

第五，刘明轩是心甘情愿的自杀，还是被逼迫自杀的？如果是前者，那就是畏罪自杀，如果是后者，那就是他杀。

第六，是谁杀害了王景曜？是常致远，还是神秘女人，亦或者是两个人合谋杀死了王景曜？

第七，常致远到底是什么身份？根据目前的调查来看，常致远不姓常，而是姓戴，他是戴志远的儿子，根据巩小梅等人的口供来看，常致远之所以知道二十三年前火灾的真相，是戴志远用了近二十多年的时间调查出来的，既然已经查出了真相，他们为什么不把这份资料交给警方呢？杀人仅仅是为了复仇吗？

第八，常致远是不是孙文耀的学生，或者说，他是不是‘常师爷’组织的人？现场留下的杀人符号，还有专门留给许琅的留言，到底是为什么呢？

案件调查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杀人凶手基本确定是常致远了，可是，常致远的身份还是无法确定，看起来，他是完成孙文耀的原罪杀人案，可是，从他作案的手法来看，根本不像是孙文耀的学生，曹思喆是被车裂的，王鸿祯是被石头砸死的，刘明轩是上吊死的，王景曜是被大火烧

死的，这任何一点儿，都不符合孙文耀的杀人手法。

最重要的是，孙文耀做的五起案件，都只杀了一个人，陆修杰也只是杀死了两个人而已，反观常致远，从目前看来，他至少参与了四起案件，这已经不是原罪杀人案的规律了，反而更像是单纯的复仇，模仿作案。

想要查清楚这四起案件，就必须找到两个人，一个是常致远，还有一个就是多次出现的神秘女人。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常致远在哪？没人知道，而神秘女人更是一样，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在警方面前。

这段时间，警方详细的调查了常致远的过去，调查发现，常致远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次数很少，凡是能够跟常致远认识的人，他们能够提供的信息非常的有限，想要找到常致远，难度很大，而至于神秘女人，在调查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常致远的身边有一个女人，如此一来，神秘女人的身份更加的神秘起来。

常致远到底是不是孙文耀学生，这个问题很关键。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常致远应该是模仿犯罪，不是孙文耀的学生，因为常先生身份暴露的缘故，警方在调查常致远的时候，没有发现他和‘常师爷’的人有联系，而且，‘常师爷’的人没有参与到这四起案子当中来，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如果常致远是‘常师爷’的人，他们不可能不介入进来的，可是，目前‘常师爷’的人没有介入，这就很奇怪了。

洪斌把这些疑问说出来之后，叶度想了很久，摇摇头，表示她现在也没有想通这些事情。

“接下来该怎么办？”洪斌问道。

“先调查清楚王景曜遇害的案子再说。”

洪斌点点头。

————————————————

审讯室内，叶度再次回来，跟着叶度一起回来的还有洪斌。

“巩小梅，你们是不是知道我们在监视你们？”叶度开门见山的问道。

巩小梅点点头，说道：“在我们决定报案的时候，就想到了。”

“王景曜昨天晚上为什么要离开家？”

“他接到了常致远的电话，要他出去一趟。”

“就因为一个电话？”

叶度皱起了眉头。

巩小梅解释道：“常致远说他准备离开了，想要把他手里的证据交给景曜，景曜也犹豫了很久，才决定离开的。”

“王景曜出门，故意甩到我们的跟踪人员，是不是故意的？”叶度问道。

巩小梅点点头，说道：“是故意的。”

“王景曜是几点接到电话的？”

“晚上八点。”

“几点出门的？”

“晚上十点。”

“他一整个晚上没有回来，你找过没有？”

“在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景曜没有回来，我就报警了，可是，对方却说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不能立案，让我们自己去找。”巩小梅说道。

闻听此言，叶度转过头，看向洪斌。

洪斌说道：“我们负责跟踪的警员，在被王景曜甩掉之后，就展开了行动，没有找到王景曜。”

叶度点点头，没有再在这个话语上继续下去，而是问道：“王景曜死了，你认为你儿子是被杀死的？”

“肯定是常致远。”

对于巩小梅的这个回答，叶度一点儿都不意外。

“你见过常致远吗？”

巩小梅摇摇头，说道：“没有。”

叶度皱了皱眉头，问道：“都有谁见过常致远？”

“只有我家的老王，还有老刘，其他人都没有见过。”

巩小梅此话一出，叶度和洪斌同时皱起了眉头，见过常致远的只有王鸿祯和刘明轩，可是，这两个人都死了，那么，也就没人见过常致远了，这让警方上哪里去找人？

更关键的是，巩小梅刚才说，常致远做完给王景曜打电话，说他要离开了。

不管常致远是否真的要离开，这对于警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假如常致远真的只是为了报仇，那么，他既然杀死了王景曜，肯定不会离开的，因为刘瑞龙还没死，如果常致远说的是真的，那么，王景曜又是谁杀死的呢？

“戴志远的小儿子，当年真的活下来了？”叶度问道。

巩小梅想也不想的说道：“活下来了，我曾经见到过，他的半张脸还有身体都被大火烧过。”

“嗯？半张脸？”洪斌挑了挑眉头问道。

“对，半张脸被大火烧毁了。”

“戴志远当年生的那个孩子，是男是女？”

“男孩啊。”

“你确定？”

“确定。”

洪斌不在问下去了，而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叶度有些疑惑，她不明白洪斌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细节，于是，她看向洪斌问道：“怎么了？有问题。”

洪斌

看了看巩小梅，然后，看向叶度，点点头说道：“确实有问题。”

说完，洪斌就把之前，许琅遇到白衣女子的事情，跟叶度说了一遍，许琅当时说，遇到的那个白衣女子，也是半张脸被大火烧毁了，还因为这件事，洪斌专门去调查过，却一无所获，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这件事就搁浅了。

现在，巩小梅提到戴志远的第二个孩子，也被大火烧毁了半张脸，这难道是巧合吗？

看起来是巧合，因为戴志远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儿子，而许琅看到的是个女人，常致远曾经陪着戴志远，出现在H市的户籍部门，户籍警察有印象，常致远当时戴了口罩和帽子，虽然脸部特征看不清楚，却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个男人。

许琅看到的那个女人，洪斌也有印象，那是一个很瘦弱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男人，也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如果说它是巧合，可是，为什么许琅在调查曹思喆案件的时候，会遇到白衣女子呢？一次是巧合，三次就不是巧合了吧？

想到这，叶度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这个白衣女子，该不会就是屡次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那个女人吧？”

洪斌想了想，先是点点头，觉得有这种可能性，人往往都是喜欢和有类似经历的人在一起的，然而，他又摇摇头，觉得这个猜测有些荒唐。

两个人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暂时把这个问题抛开，又问了很多关于二十三年前火灾的详情，然后，又问了很多关于常致远的事情，然而，巩小梅知道的其实并不多，她只知道二十三年前的火灾跟她的儿子，还有席君丽的儿子有关，除此之外，很多细节她也不知道，毕竟，她不是作案凶手。

在问询没有更多的进展之后，审讯也就到此为止，暂时把巩小梅一家人，还有刘明轩一家人给拘留起来了。

在王鸿祯等人的案件当中，他们是受害者，而在二十三年的火灾案，他们是犯罪者，尤其是刘瑞龙，至于其他人，都犯有包庇罪，拘留是肯定的，当然，叶度他们这么做，还有一层原因，就是为了保护他们。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找到常致远，将其抓捕归案，而现在不知道常致远在哪，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刘瑞龙作为诱饵，然而，这个想法太过于大胆了，也过去冒险了，万一把刘瑞龙当成诱饵放出去，常致远真的动手了，警方没有保护好刘瑞龙，那就是他们的失职了，而且，常致远很可能不是一个人在行动，他还有一个帮手，就是那个神秘的女人。

对于常致远的信息，警方已经收集到一些，然而，那个神秘女人的身份，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查到太多，只知道她是一个女人，仅此而已。

审讯结束之后，叶度和洪斌商量着该怎么找到常致远。

首先，警方手里只有几张画像，这些画像都是根据认识常致远的人，侧写出来的，实际上常致远是不是长这个样子，谁也不知道。

其次，常致远是没有身份证的，这一点儿，警方在调查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所以，想要通过身份信息找到常致远，不可能。

然后，王景曜死了，如果常致远真的是为了复仇的话，那接下来，他肯定还会行动，而刘瑞龙被警方暂时保护起来，常致远又会怎么做呢？

最后，警方以往使用的高科技，比如监控探头，比如设卡检查，人海战术也没有什么作用，人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怎么去找？

随着巩小梅和席君丽等人的交代，曹思喆等人的案件，似乎侦破了，真相已经出来了，然而，真相真的大白了吗？显然是没有的。

接下来，叶度他们的工作重心，就应该放在怎么寻找常致远的身上。

————————————————

S市，某个房间内。

“你就是常致远？”杜子乔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问道。

“是的。”

这是一个看起来大约三十来岁的男人，其实，他只有二十三岁，可能是长期生活在农村务农，皮肤黝黑，有些驼背，一双手布满了老茧和伤口，男人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脸上根本没有烧伤过的痕迹，这出乎杜子乔的预料。

听懂常致远的回答，杜子乔转过头，看向白衣女子，问道：“他是你的人？”

白衣女人点点头，说道：“是的。”

“他是孙文耀的学生？”杜子乔又问道。

然而，白衣女人却摇摇头，说道：“不是。”

“那曹思喆案件......”

“跟我没有关系，我从来没有杀过人。”白衣女子说道。

杜子乔走了眉头，他看了一会儿白衣女人，又转过头，看向常致远，说实话，眼前这个男人让他十分怀疑，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常致远。

“你的事儿做完了？”女人问道。

杜子乔点点头。

“计划开始了吗？”

“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这样啊，那接下来，我就等着看好戏了。”

杜子乔没有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