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披着合法的外衣，干着违法的事情。

孙俊发在交代完他跟徐璐璐的关系和故事之后，就沉默不语了，那张干瘦干瘦的脸上没有出现悔恨或者难为情的神色，似乎，这种关系很正常，就像吃饭喝水一般的正常，只是，多多少少有些尴尬而已。

坐在审讯室内的丁昊穹知道孙俊发为什么尴尬，站在观察室外的许琅，也知道孙俊发为什么尴尬。

尴尬并不是这种的难为情，而是一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突然曝光在阳光下，就像是原本光鲜亮丽的一个人，突然被人扒光衣服，赤-裸-裸的站在人们面前，那种与生俱来的尴尬。

对于孙俊发和徐璐璐的这种关系，许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孙俊发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似乎不太合适，说徐璐璐不知廉耻，好像也不太对，他们彼此都知道彼此需要什么，这是一种交易。

嗯，对，没错，就是交易，肮脏的交易。

接下来，丁昊穹又询问了孙俊发在见过徐璐璐之后，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儿。

相对于说起和徐璐璐的故事，丁昊穹问的这些事情，似乎都不是事儿，孙俊发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说了出来。

警方能够这么快找到他，自然也是查到了一些线索了，量相对应，很容易验证孙俊发到底有没有说谎了，许琅在听了一会儿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孙俊发这几天在S市忙着联络关系，忙着应酬，在他见了徐璐璐之后，当天又见了很多人，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孙俊发是否说谎，只要稍微一调查就知道了。

根据孙俊发的交代来看，以他跟徐璐璐的关系和利益纠葛来看，他没有杀害徐璐璐的动机，对于孙俊发来说，他不用在感情上，或者婚姻上给徐璐璐任何承诺，因为他们从一开始谈的就不是感情，对于徐璐璐而言，孙俊发只是她众多靠山之一罢了，只要她脑子没问题，就不会主动去挑拨孙俊发。

有时候，有些关系看起来很简单，其实很复杂，比如爱情，比如友情，有时候，有些看起来很复杂，其实很简单，比如利益关系，孙俊发和徐璐璐的关秀很简单，徐璐璐想要依靠孙俊发的才华，得到更多的剧本，不管这个剧本好与不好，他是著名编剧孙俊发写的，冲着孙俊发这个名字，还是很吃香的，孙俊发想要的除了肉体上的欢愉，更多是一种男人征服女人的满足感而已。

在许琅离开观察室没多久，丁昊穹也结束了审讯工作，因为暂时排除了孙俊发有作案嫌疑，在审讯工作结束之后，就让其离开了。

有意思的是，孙俊发在得知他可以离开之后，却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拉着丁昊穹，又是递烟，又是递名片，说了很多恭维丁昊穹的话，表现的有点怂，有点像个孙子，但是，他这么做也是有目的的，主要是想拜托丁昊穹一件事，那就是不要把他在CSY说的话公布出去，尤其是他跟徐璐璐的关系说出去，至于理由自然不言而喻。

丁昊穹没有去接孙俊发递过来的那昂贵的香烟，只是接过了他的名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把孙俊发看的十分的尴尬和心虚之后，丁昊穹才缓缓地点点头。

也许是知道警察不会去管他们这些不违法，却违反道德的事情，也许是从丁昊穹这里得到承诺了，孙俊发顿时就喜出望外，再也不愿意再在CSY待下去，又跟丁昊穹客套了几句，就快速离开了，样子有些狼狈和滑稽。

————

许琅办公室内。

丁昊穹坐在许琅的对面，看着正在面无表情清理伤口上结痂的许琅，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孙俊发走了？”许琅撕下一块老皮，随口问道。

丁昊穹点点头，说道：“走了。”

“有什么线索吗？”

丁昊穹摇摇头，说道：“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么说，孙俊发没有作案嫌疑咯？”许琅又撕下一块老皮，露出下面粉嫩的肉，抬起头，看着丁昊穹问道。

“我们在监控当中，看到了孙俊发之后，就立即着手调查他，发现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S市，在跟一家娱乐公司谈剧本的事情，这些天，他们去了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这些人都可以证明他不在现场，我们调查走访之后，确定孙俊发没有作案时间，而且，根据我们的调查，他也没有作案动机。”丁昊穹说道。

听到丁昊穹这么说，许琅点点，没有感到意外，不过，他也没有在说话了。

丁昊穹见许琅沉默起来，他等了一会儿之后，问道：“那些跟徐璐璐有暧昧关系的人，还要不要调查？”

许琅想了想，说道：“调查，为什么不调查？不过，他们不是重点，还是先弄清楚，在十四号那天凌晨，进入房间的女人是谁，这个才是关键。”

丁昊穹点点头，知道许琅说的没错。

两个人又在办公室内聊了一回儿案件的事情，丁昊穹就起身离开了。

坐在办公室内，许琅把身上一些看得到的伤疤上的结痂都一一撕下来之后，他陷入了沉思。

徐璐璐的案件调查到现在，最有嫌疑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李紫渝，之前还有徐璐璐的经纪人徐婉珍，可是，在秦明月发现徐婉珍已经遇害之后，嫌疑人就只剩下李紫渝了，当然，还有其他的一些嫌疑人，比如黄修德，比如孙俊发，比如那些跟徐璐璐有利益或者情感纠葛的人，但是，他们的作案动机都不明确，唯独李紫渝有足够的作案动机。

真正让许琅想不通和在意的是，杀害徐璐璐和徐婉珍的凶手到底是谁。

根据现场发现的杀人符号，还有凶手专门留给自己的便条，许琅他们一开始都把目光放在了孙文耀的身上，不过，孙文耀已经死了，许琅他们就把目光放在了孙文耀的学生身上。

秦明月曾经说过，这个凶手选择在这个时候，很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许琅始终想不通的是，孙文耀都死了，‘常师爷’也在这一次特情局的大行动当中损失惨重，本应该选择蛰伏，老实一阵子的他们，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蹦出来呢？这个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随着案件的调查，这个凶手应该跟李紫渝认识，或者说，这个人既跟李紫渝认识，又跟徐璐璐认识，这一点儿，从李紫渝能够进入5116房间待上近半个小时，就可以看出来。

可是，无论是李紫渝也好，还是徐璐璐也罢，她们都是名人，认识的人多了去了，相互熟悉的人应该也不少，想要逐一排查过去，需要时间，而且不一定有结果，但是，排查还得继续。

“如果能找到李紫渝就好了。”

许琅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说道。

“叮铃铃......”

似乎是在回应许琅这句话，他的手机响了。

许琅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还想是城中派出所所长王国富打来的，许琅顿时皱了皱眉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许琅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每次王国富找自己都没有好事儿，希望这一次可以例外。

“喂。”

“许组长，好消息。”

“嗯哼？！！”

听到电话那边王国富的声音，许琅愣了愣，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这家伙居然还能给自己带来好消息，正是让他感到意外。

“什么好消息？”许琅问道。

“我们找到李紫渝了。”

“真的？！”

听到这个消息，确实是好消息。

“在哪发现的？”

“许组长，你有时间吗？如果方便的话，来一趟派出所。”

“好，我马上来。”

说完这句话，许琅立即挂断电话，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径直朝外面走去。

刚才，许琅还在想，如果能找到李紫渝那就好了，现在，李紫渝出现了，根据王国富的语气来看，李紫渝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至少，她没有生命危险，只要李紫渝活着，那么，只要把李紫渝带回CSY进行一番审讯，很多事情，很多疑团就可以解开了。

走出办公室，叫上丁昊穹，两个人一起开车赶往了城中派出所。

丁昊穹负责开车，许琅坐在副驾驶上，他看着窗外，脸上却没有了刚才的兴奋，反而流露出深深的疑惑。

“琅哥，李紫渝找到了，这不是好事儿吗？”丁昊穹眼角余光注意到了许琅的异常，就下意识的问道。

许琅回过神来，转过头，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丁昊穹，摇摇头，说道：“刚才，我也觉得是好事儿，认为只要审讯李紫渝，一切谜团都可以解开了，但是，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什么预感？”

“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李紫渝的出现或许对案件的侦破，不会带来什么帮助，反而会让案件的侦查更加的困难。”许琅目视前方，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跟丁昊穹说话，还是跟他自己说话。

“为什么这么说？”丁昊穹看了一眼许琅，疑惑不解的问道。

许琅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现在说什么都只是猜测，一切等见到了李紫渝就知道了。

————

城中派出所距离CSY不远，驱车很快就赶到了。

现在是下午五点，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不过，明天就是除夕了，现在还在上班的人很少了。

抵达城中派出所之后，许琅发现，城中派出所的人员比以往少了不少，不知道是去执行任务去了，还是放假回家了，对于这一点儿，许琅不是很关心。

在看到许琅和丁昊穹来了之后，一个民警知道许琅他们来干什么，直接把许琅带到了办公室。

这个民警的做法，让许琅多多少少有些意外，心想，为什么把自己带到王国富的办公室呢？

心中虽然疑惑，脸上却不动声色，来到了

王国富的办公室。

敲了敲门，然后就推门而入，许琅就看到了王国富，同时，也看到了一个预料之内，意料之外的人，李紫渝。

“许组长，丁组长你们来的可真够快的啊。”

看到许琅他们进来，王国富连忙起身过来打招呼。

许琅勉强和王国富聊了几句，然后，注意力就放在了李紫渝身上。

李紫渝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双手没有预想当中的戴着手铐，她在看到许琅他们进来之后，就站了起来，在发现许琅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许琅。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许琅注意到，李紫渝双手不但没有戴上手铐，而且，她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精神，没有看出一点儿异样来，这让许琅感到十分的意外。

“这是怎么回事儿？”许琅转过头，看向王国富问道。

王国富转过头，看了一眼李紫渝，然后，凑近许琅，小声的说道：“我也很奇怪啊。”

“嗯？！”

许琅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一脸费解的看着王国富。

“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今天本来是放年假的日子，虽然，徐璐璐遇害案发生了，而城中派出所是第一个抵达现场的警方，但是，这起案件已经移交给了CSY处理，他们就不用去管了，而民警一般处理的都是一些民事案件，现在，即将过年，王国富也给大部分警员都放假了，留下了一部分人来值班，而王国富本来也准备放假回家的，但是，他今天有事儿，就没有回去。

在半个小时之前，王国富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有民警找到他，说是李紫渝来了。

当时，王国富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跟许琅的反应一样，也是大吃一惊，然后，就让人把李紫渝带到了办公室来。

按理说，李紫渝是犯罪嫌疑人，她出现之后，第一时间应该把她铐起来，但是，想到她是大明星，是艺人，而且暂时也只是嫌疑人，所以，王国富没有这么做，而是把其留在了办公室，然后给许琅打了电话，让CSY的人来处理这件事，而他则和李紫渝闲聊着。

王国富说的很简单，但是，许琅总结出来了两件事。

第一，李紫渝是自己主动出现的，不是被警方找到的。

第二，王国富这家伙不想插手这件事，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过问与案件相关的事情。

对于第二件事，许琅没有感到奇怪，毕竟，调查凶杀案一般都是刑警的事情，而徐璐璐的案件，本身就很棘手，除了死者是公众人物，影响很大，处理不好很容易造成不好的舆论影响之外，更重要的是，在案发现场发现了杀人符号。

王国富不是第一次接触了杀人符号了，也不是第一次看到类似的案件了，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插手，毕竟，这怎么说也是业绩嘛，可是，在经历几次之后，王国富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凡是跟‘常师爷’有关的案件，还是不要轻易的插手的好，调查清楚，那还好说，万一搞砸了，那就不好玩了，而且，跟‘常师爷’有关的案件，牵扯出来的东西都太多，太复杂了，之前，许琅就差点死了，他可不想步许琅的后尘。

想到了这些，许琅眼神复杂的看向王国富，而王国富也看懂了许琅在想什么，他没有和许琅对视，而是转过头去，没有说话，借此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许琅不想跟王国富说什么了，他也不想搭理这家伙，而是转过头，径直朝李紫渝走过去。

“你就是李紫渝？”许琅问道。

李紫渝点点头：“是我。”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CSY刑侦小组的组长许琅，这位是副组长丁昊穹，现在，有一件案件跟你有关系，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许琅直奔主题的说道。

原本，许琅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以为李紫渝会拒绝，或者说点什么，然而，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

“那走吧。”许琅说道。

李紫渝没有动，而是看着许琅，伸出双手，意思很明显。

许琅先是一愣，转过头，看向丁昊穹，丁昊穹也是愣了愣，然后说道：“我没带。”

许琅耸耸肩，他也没带，他想了想，说道：“走吧，暂时不用手铐了。”

闻听此言，李紫渝放下手，看了看许琅，又看了看丁昊穹，就跟着丁昊穹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走在最后面的许琅，看着前面的李紫渝，表情愈发的凝重起来。

平静，太平静了，平静的让许琅感到很不适应。

从许琅看到李紫渝开始，这个女人就一直非常的平静，无论是自己打量她的时候，还是跟王国富说话的时候，亦或者是刚才要带她离开这里的时候，李紫渝都没有拒绝，而且，还主动要求戴手铐，这让许琅感到很怪异，这么配合的犯罪嫌疑人，许琅很少见，上一次遇到类似的情况是什么时候，许琅自己都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