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舍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马。宋方他们听秦泽这么说,当下就心一横。一个个就跟着上了三楼。
因为人太多,王掌柜就让人把隔间的屏风给撤开。让他们几桌不至于被分开。
当然李诗韵的那间屏风是没有隔开的,此时的她也是坐在屏风后面,愣愣地看着正上来的秦泽。
这一次是她真正地打量秦泽,却是发现对方长得倒也俊俏,只不过一张脸上总是带着一脸的无赖像。
李诗韵又抬头看了看屋顶的几幅对子,当下眼睛就迷离起来。弄不懂如此强烈的反差,怎么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这四幅对子不论那一幅秦泽都对得堪称绝妙,最起码在李诗韵看来,自己是绝对没有这个本事。心里这么想着,忽然又想起了那天在船舫之中的事,不由地又是感到嘴唇一热,脸颊顿时就变得绯红。
而那边的秦泽这会正在招待这些乞索儿,其实说是招待,也就是死死跟着崔陵。崔陵他们的位置是在靠近阳台的地方,从那里看下去整个平康坊一览无遗。是整个聚合楼位置最好的地方。
而秦泽他们的位置就比较随意,眼看着崔陵和王雨曦坐好,秦泽就带着宋方十二人,分四桌将他们给围了起来。
这一下除了一边的栏杆,崔陵他们三面都是穿着破破烂烂的乞索儿。这一下整个氛围就彻底破坏,弄得这三楼没有了一点的风雅之气。
而这会宋方他们也是规规矩矩地坐好,一个个盯着秦泽,都等着他发话。
他还能有什么话可以说,一挥手就让小二上菜。王掌柜也是爽快,立马就吩咐小二,让他们上一桌好菜。
其中一小二明显比其他的体面一些,立在秦泽身边,就开始报菜名。那叫一个字正腔圆。
什么蒸豚搵蒜酱、炙鸭点椒盐、去骨鲜鱼脍,兼皮熟肉脸、鲂鳞白如雪,蒸炙加桂姜等等……一溜串的小二就报了八九个菜名,众人听得都是叫好。可关键是小二报了这么多,听懂却没有多少。
不要说那些乞索儿了,就连秦泽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那是一个都没有听懂。
再看向一边的二虎却是气定神闲,俨然是一个行家一般地冲小二点点头,说什么鱼片切得薄一点,豸肉要多蒸……
说完这些话二虎还不忘鄙夷地看一眼自家少爷,说实话秦泽还真是第一次来酒楼。上一次和长孙冲谈布坊的事,也是去的茶楼。
加上他一直都看不上大唐的饮食,平日吃饭也都是自己做。所以这一次还真的算是第一次上酒楼。
别的先不说,就冲这名字秦泽也觉得这三楼来的不亏。
可事实证明名字起的好,并不代表着这饭菜就好。等到小二一盘盘端上来,秦泽才发现什么蒸豚搵蒜酱,不过就是猪肉蒸熟了蘸蒜泥;什么炙鸭点椒盐也就是烤鸭蘸椒盐;那什么兼皮熟肉脸也就是猪头肉蒸熟;最厉害的还要说这鲂鳞白如雪,这名字一听就是十分的有诗意,可你绝对猜不到它竟然就是一盘生鱼片。
原以为还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结果又是这些不是水煮的,就是清蒸的东西。就更不说那生鱼片了,也不想想淡水鱼里面有多少寄生虫,怎么就敢去生切。
不过这只是秦泽一个人的想法,那些乞索儿们看着这些菜品,整个人都差点被口水淹没。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
秦泽也知道他们是真的饿了,也就大手一挥,众人就开动了起来。好在小二上的还有胡饼,秦泽也就拿起切好的一块,悠闲悠闲地吃了起来。
当然他是边吃边看着一边的崔陵,这种感觉之下你让崔陵还如何有闲心去品尝。当下也是提起筷子又放下,只想着快点定下亲事,要回兔肩紫毫笔。
可不想这刚准备好言词要开口,那边秦泽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说什么来借双筷子,这不是胡扯吗?他那桌难道没有筷子?
等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秦泽,崔陵又是忍耐了一会,又准备开口,可刚叫了一声雨曦姑娘。那秦泽又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这次可好,说要借个茶杯。
当时崔陵就差点没忍住爆发,可一看这一屋子的乞索儿,当下就怂了。不论是面对士门子弟,还是面对商贾富豪,他崔陵都有足够骄傲的资本。可是让他在一群乞索儿面前放肆,他还真的有些不敢。
只能再次忍着又给秦泽递过去了茶杯,把他再次打发走。
又是强忍着动了几下筷子,崔陵又忍不住了,让他和一群乞索儿们待在一起
,只觉得浑身难受。就好像空气里面到处都是灰尘一般,整个人感觉污秽不堪。
这一次他放乖了,先是瞅了一眼秦泽,发现对方正在低头吃着胡饼。当下连忙张嘴开口道:“雨曦姑娘,今日在下请你前来,也是为了一件事。”
其实这件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大唐的法律明确指出了所有的婚姻,都必须有媒人见证。若是不经过媒人,那婚姻也不会被承认。
而崔家的媒人早就在两天前去了找了裴氏,这王雨曦和王甫是太原人,这一次是借住在程家。
而程老妖的夫人裴氏和王雨曦的母亲乃是姊妹,自然算得上是王雨曦的一个长辈。所以这媒人就去程府找裴氏,若是按照裴氏的意思自然是十分愿意。
只不过也是从自家儿子哪里听到了一些不同的意见,当然这其中是不是有秦泽指使就不知道了。
反正到了最后裴氏既没有答应,也没有说反对,只是说让两个人先互相交流一番。
所以现在崔陵一开口,王雨曦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可眼下她的心里也的确是够乱的,秦泽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哪个女儿不怀春,哪个女儿不幕才?秦泽今日的表现,不要说一个王雨曦了,这四幅绝对一出。说这风头直接盖过长安第一才子长孙冲,都不是没有可能。
平日与秦泽争吵惯了,也习惯了他的无赖,今日突见秦泽如此才气,对此之下也是不禁侧目。
可有心拒绝,王雨曦却是张不开嘴。
一来秦泽的身份不明,虽说做了一个九品参军,却无粮无田,二来崔家势力之大,远不是她们能够抗拒的。今日她若是当面拒绝,不仅她王家可能有难,秦泽怕也不会好过。
这一番思绪上头,王雨曦只觉得头痛欲裂。
而那屏风之后的李诗韵,也是将一切尽收眼底,一张俏脸再次变得煞白。事到如今她又如何看不出来秦泽对王雨曦的意思。
再打量一番王雨曦,也是发现对方看向秦泽的眼神之中,含有异样的柔情。这眼神身为男儿身的秦泽看不出来,可她又如何看不出来。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还想着帮帮雨曦姐姐,没想到……是我害了她。”
稍微思索一下,李诗韵就能想出其中厉害关系。当下也是明白过来,自己这是有心做了坏事。再看看那低头吃得不亦乐乎的秦泽,又是感到心脏一阵阵的刺痛,整张脸变得更加煞白。
“雨曦姑娘,先前我家……”
崔陵准备直接点破,他就不相信一个小小的王雨曦,能够说出一个不字。可这话还没有说出口,那边秦泽又凑了上来。
这一下崔陵再也忍不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身,同时重重地一拍桌子,冲着秦泽就骂道:“秦公子,你莫要不依不饶!”
此话一出,那些吃的起劲的乞索儿们,顿时就唰地丢下了手里的碗筷。只听一阵噼啦啪啦的声响,直接将崔陵的一脸愤怒给生生噎了回去。
秦泽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吃饭,这才满脸笑意地盯着崔陵问道:“崔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崔陵斜着眼睛看着秦泽,语气不善地说道:“先是筷子后茶杯,你真当我崔某人傻不成?”
秦泽看崔陵这一副暴走的样子,脸上却是没有一丝表情。只不过心里却是笑开了花:“我哪里觉得你傻,我只是觉得你蠢而已。为了一只破笔,竟然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直到现在秦泽都没有想明白,这崔陵为什么非要得到这兔肩紫毫笔。当初长安诗会上,这小子拿出这东西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舍不得,怎么偏偏到了如今,就变得这么上心。
当然如果让秦泽知道,这一切都是李诗韵在背后搞的鬼的话,估计也要同情崔陵一番。
只不过眼下秦泽还以为,这崔陵之所以这么做,为的就是要报诗会的仇,就是想要通过王雨曦来羞辱自己。
眼下看着崔陵暴走,秦泽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了。只不过脸上还是装出一幅无辜的样子,开口说道:“崔公子可莫要错怪在下,我只不过觉得这里诗情画意的,想着和崔公子吟上几首诗,岂不是应景。”
诗情画意,这四个字从秦泽嘴里说出来,别提有多尴尬。让一群乞索儿上来的是他,等到这里完全变得吵闹不堪之后,说诗情画意的又是他。
这副不要脸的样子,满长安除了他秦泽,再找不出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