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回去,伸脚,将老人的尸体,也用力踢了下去,直到再也看不到,才走到同伴身边,用腰带绑住他的腿,背着他离开。
只是这两个是不会知道,自己永远都走不出这座山。
漆黑的山坡下,小白在灌木丛中,翻找着主子的身影。
可惜它力气太小,腿也不够长,找了很久也没找到。
半夏是在天亮之后,才醒来的,刚一挪动身子,只感觉身上没一处不是疼的。
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片雪白雪白的颜色,她辩认了好一会,才看清,这好像是小白的屁股。
“小白?”
半夏扒掉蹲坐在她脸上的小白,挣扎着坐起来,身上的疼痛,疼的她直抽冷气。
“小白,看见奶奶了吗?她在哪?”
小白蹲在一边,小豆子眼睛,朝着一个方向看,一动不动的看着。
半夏看到了一截衣角,“奶奶!”
她惨白着脸,扑到老人尸体前。
被推下来时,老人虽然还没咽气,但是也没了挣扎的力气,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被划的遍体鳞伤,几乎就要认不出来。
半夏跪在那,久久不能呼吸。
小白就蹲在她身后,静静的陪着她。
不知坐了多久,半夏用手背,抹掉脸上泪水,咬着牙站起身,将老人的尸体背起。
尸首很重,经过一夜,已经僵硬,她背的很艰难。
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很慢。
不知走了多久,半夏眼睛模糊的快要看不清路。
终于听见几声惊呼。
原来她已经走到了山洞前,遇到柳儿一家人。
周源夫妻二人帮着料理了后事,就在山洞边,立了一块坟地,可惜连棺材都没有。
半夏跟柳儿姐弟,都戴上了麻衣,是用衣服拆的。
简陋的不再简陋,可是半夏心里清楚,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要为奶奶报仇,这个仇非报不可,哪怕拼了她的命,也要杀了董震天。
柳儿娘看她的眼神不对,轻声劝说:“孩子,以后你就跟着我们过日子,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你的,至于你奶奶的仇,说实话,我们也恨那些人凶手,可是咱拼不过他们,胳膊拧不过大腿,就忍了吧!”
柳儿阴沉着脸,坐在一边,一声不吭。
她最了解半夏的心情,也最清楚,她现在想干什么。
周源闷头抽着烟杆,“你周婶说的对,你奶奶要是活着,肯定也不希望你去冒险。”
看到老人脖子上的刀痕,连他这个大男人,都觉得心惊肉跳,实在很难想像,这对祖孙,昨夜到底经历了什么。
半夏沉默了好一会,面无表跟的起身,“叔,婶子,咱们收拾东西下山,到了镇上,我们先安顿下来。”
她不能再让周家的人出事,否则她这辈子良心都会不安。
柳儿看着她的背影,什么也没说,跟着一起收拾东西。
几个人顺着小路,很快便下了山。
大白天的,都在官道上,倒也不觉得害怕。
半夏一个字都不说,一声不吭的走在前面。
到了镇上,找到药铺所在的地方。
确实出乎他们的意料,原以为只是几间店铺,他们来了,可以帮着做些下人的活,没想到,会是整整一条街,站在街道这一头,根本看不到另一头。
这里也有凌泉宗的弟子,他们昨儿也接过消息,知道他们要来,安排起来也很简单。
半夏静静跟在他们身后,一直陪着,等到周家人安顿好了,她才打算离开。
柳儿娘不放心她,“丫头,你也留下来吧,跟我们一起在这儿做工,这儿挺好的,做活还有工钱拿,他们还给我们房子住,比在村里还要好,一起留下吧!”
半夏摇摇头,“对不起婶子,如果我奶奶还在,我会留下来跟你们一起生活,可是现在,我奶奶不在了,我的根没有了,一切就变的不一样,也许几年之后,我还会回来。”
半夏转身离开屋子。
凌泉宗的弟子,将他们安排在新盖好的房子里,是青砖瓦房,比他们在村里的房子要好太多了。
房子前面还有一个小院子,用竹篱笆圈起来,以后还可以种种菜,养养鸡。
半夏站在空空的院子里,心情沉重的,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半夏,你等等!”柳儿背着包袱,追了出来,“死丫头,你要走,为什么不等我,难不成还要一个人出去闯荡?别傻了,离开我,你屁都不是。”
“柳儿,你别跟来,我要做的事很危险,命都保不住,你回去吧!”
“放屁!咱俩以前做的事,哪一件不危险,现在你要撇下我,一个人
走吗?做梦呢!反正你到哪,我就到哪!”柳儿一副跟她扛上的模样。
半夏无奈的叹气,就知道甩不开她。
两人走在新盖的街道上,半夏怀里抱着小白,它也好奇的看着四周。
柳儿惊叹,“我听说这里是孙姐姐主张盖起来的,以后这里就是舜安国最大的药行,所有的药,都得从这儿流通呢!”
“嗯,等咱报完仇,也来这儿开一家小药铺,把蔡园也叫来,他们家最会种草药。”
“也行啊,我娘很喜欢这儿,她不打算回村子了,以后我弟弟也要上学堂,要念书,其实也挺好,念了书,识了字,以后能干轻松的活,不用再累死累活的混日子。”柳儿没话找话,不过是想逗她开心,不让她乱想。
但是半夏的情绪又怎么高的起来。
两人走出药街,又走了一段路,才又重新回到大街上。
董家人包下整家客栈,不让别的客商住进去。
董家的家丁,在门口粗鲁的将想要进去的客人赶走。
因此,在街上吵闹起来,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董震天站在二楼的窗口,烦躁的冲下面大吼一声,“都在炒什么,闭嘴!谁敢再吵,割了他们的舌头。”
二楼的窗户,又砰的被关上。
有琴声,以及女子吟唱声,传了出来。
柳儿抓住半夏的手,怕她冲动,“咱们不急,他们一时半会,肯定不会离开,一定能找到机会报仇,要不还是先去找孙姐姐帮忙?”
半夏坚定的摇头,“我自己的仇,自己报,不靠别人。”
“可是你怎么报啊?连他身边五米之内,你都近不了,咱们找人帮忙,可以只找她借帮手啊?凌泉宗那么多高手,随便找两个来,也能灭了他!”
“借别人的手报仇,有什么意义?我要亲手将这老东西捏死,才解我心头之恨,走吧,咱们先找落脚的地方。”
柳儿拧不过她,只得跟着他,走进巷子里。
两人绕着绕着,竟又走到那晚躲藏的酒楼后门前。
看着四下无他,半夏掏出匕首,一下一下的撬门。
柳儿小声问,“咱们还要进去过夜?可是现在是白天哪!”
“我们进去找活干,先安顿下来,这儿离客栈不远,晚上再说。”半夏说话间,已将门撬开,可见手法之娴熟。
两人正准备猫着腰,走进去。
半夏的肩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谁?”半夏也吓了一跳。
第一反应,回身就要攻击对方。
“别打,别打,是我。”纳兰湘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俩,真的是缘份哪!
“怎么是你?”半夏对他还有印象,但这印象也不深,仅仅是有印象而已。
柳儿一脸古怪的看着纳兰湘,“怎么总是在这里遇到你?”
纳兰湘呵呵的傻笑,“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从这儿路过,觉得你俩的背影有点眼熟,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真会是你们,可是你俩怎么在撬门呢?”
小喜用余光,翻了个白眼。
自家的傻主子哟!
怎么就看不出,这俩丫头,又要干坏事呢?
要不然她们撬门干嘛?
柳儿跟半夏齐刷刷抽动嘴角,实在很不搭理他。
柳手甩着手腕,像驱赶苍蝇似的,“我们还有事,你们该上哪上哪,别站这儿防碍我们。”
半夏也懒得搭理他们,既然门都开了,自然是大大方方的走进去。
柳儿走在后面,给了他俩一个警告的手势,也跟了进去。
洒馆的后厨,早上也没什么人,她俩一路走进去,还是进了之前睡觉的厨房,见着里面没人,也浑然不在意,旁若无人的开始四处找吃的。
厨房的笼屉里,还留着昨儿没卖完的菜,还有冷包子,吃剩的糕点。
“你吃这个,这个好吃,这个也不错,还是新鲜的呢!”
柳儿一个劲的给她拿东西,见着什么,都要用碗装着,递给半夏。
半夏平静的将碗推开,“我今天不吃荤,吃馒头就好了。”
她现在只需要填饱肚子,不需要顾忌味道好的坏。
柳儿默默的又将东西送回去,拿着冷馒头走回来,陪着她一起啃着干硬的馒头。
纳兰湘跟小喜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明明有很多好吃的摆在那,两个一身狼狈的小姑娘,却握着馒头,面色冷肃的一口一口咬着。
两人的眼睛,沉的像一潭死水,叫人看的很心疼。
纳兰湘开始搞不懂她们了,明明是年纪差不多大的小伙伴,为什么她们眼睛里有的东西,他却一点都看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