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四毛没有女朋友,这个我是端底的。
所以我把瓶子递给了他,黄四毛倒是没多想,拿着瓶子走掉了。
十点多,一辆小货车拉来了一个小黑棺,我们又忙活着把莉莉放了进去,之后二爷穿着道袍,在那里做法场。
二爷也看好了时辰,要么是下午酉时,要么是明早卯时,不能过了第二天辰时,否则会出重丧的。
路线、坟地也找好了,中午到了吃饭时间,我就想起了阿紫了,我怕她饿着。
就拿着老杨家的馒头和半个烧鸡,外加几个水果用报纸一包,揣在怀里,偷偷溜走了。
这个时候,雨虽然小一点,可是天光昏暗,乌云密布。
就像是夜里一样。
话说正午与子时是阴阳交替之时,所以是一天中最邪,最诡异的时候,尤其对于命火虚败的人就是如此。
我在乱坟岗遇见阿紫又把她带回家接着有夫妻之实,但是太过度了,已经是命火虚败了,我的黑眼圈只有二爷这种得道的人可以看出来,黄四毛就不行。
毕竟我年轻,阳火正旺,所以在体表上遮住了阴虚之兆。
但是已经是够晦气了,而这一点我是看不出来。
雨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就往山根跑,因为走早上来的路我可以早点到家,但是必须路过那片槐树林。
快到麦秸垛那里,我本能地朝大碾盘后面看看,就看到一个穿着男人衣服的老妇女在那里蹲着。
我还以为是庄上的人在那里大号,就连忙扭头走掉,可是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她在那里烧纸。
仔细想想那边是麦秸垛,还有高处的电线,这样很危险的,会引起火灾的。
我就站在那里,喊道,喂,谁在那里烧纸?
然后我再看,她烧的就是给死人祭拜用的黄纸,烟灰乱飘,也落满了她头上。
我这样喊着她,她就是不抬头。
我就火了,农村经济条件不好,这个岁数的妇女基本上文化水平都在初小,预见能力很差。
我就大步过去喊道,喂,喂,别点了。
她还是低着头把手里的纸往火上放,雨不大,火势也没起来。
我就过来拍拍她肩膀,这一拍,差点没把我魂吓掉。
那女人抬起头看我,发黑的满是皱纹的老脸,凌乱的稀疏的白头发,一双浑浊眼白的眼睛,朝我狰狞地笑着。
那笑声类似小孩咯咯的声音。
而且那是一张煞白的脸。
哎哟我的妈呀!
这不是去年已经死了的黄四毛的老妈!
哦,我大叫一声,退了一步,好在我一只手抱着纸包,东西没有散落下来。
接着我就朝家里跑。
我一边跑着一边还骂着,说,妈的,真的是遇上脏东西了,我呸我呸。
过去了百十米,我回头看看,麦秸垛那里雨蒙蒙的,天黑,看不清走了没有。
但是我脑海里记得清清楚楚,就是黄四毛他妈,他妈就埋在庄里头。
我草!
现在看来,宅子住的有点背了不是好事,我匆匆地沿着槐树林过去,然后听到后面有人在那里哼哼的哭着。
我一瞅,林子边蹲着一个女人,捂着脸在哭泣,呜呜呜呜的声音。
肩膀头一抖一抖的。
头发长长的垂在脚跟,搭在了泥巴地里。
那姿势很诡异!
“我不会理你了。”
我想起来了老人说过的,遇上这东西,就不要回头。
我就大声说。
然后果然如老年人说的那样,那个女人在喊我,王胜,王胜,别急着走,你歇一下!
那声音飘飘渺渺的,断断续续的,哽噎着。
我都感觉后面冷飕飕的,雨丝飘在我身上,忽然谁推我一下,整个人浑身不舒服,非常难受。
我已经感觉到后面背个什么东西。
耳边还传来嘻嘻的笑声,接着就是拍巴掌,啪啪直响,好像很高兴。
“我大白天的时候看见你背上趴着个人哪!”
以前我听过我二爷这么说过人家,这一会儿想想自己是不是也这样?
想到这里,我紧张的快透不过气来,冷汗把衣服都湿透了。
我把二爷给我桃木匕首给忘了。
而且我走起路来两条腿越来越发沉。
我又想,阿紫一个人在家里,我要是这样回去,不是把脏东西带回家吗?
要是害了阿紫怎么办?
说着我已经匆忙间走到了上山的岔口上了,往右一拐,就是山道,高坡上都是一人多深的
荒草甸子。
雨有点停歇了,远处雾气也很浓。
我就想到路口那边的荒地里有个老庙,那是土地老爷的府邸。现在有个新庙,盖在了村头,这个有个几平方米的老庙已经无人来祭拜了。
小庙存在太多年了,已经塌方了不少。
心里想着,行不行就过去避避邪。
土地庙四周到处是黄蒿草,长年累月无人收拾,过去还有一些送葬的人把纸扎人和纸扎马扔弃在庙后面的草丛里,看上去有点瘆。
我就想到那个泥巴人跟前转一圈,去去晦气。
我这么一走上山路,先听到我背后女人一声尖叫,接着就是我后背猛地一轻。
山路上响起来噗噗嗵嗵的声音,好像一群动物奔了过去。
把我脊背上趴的那个东西惊吓走了。
我就禁不住朝后面一看,地面的泥巴上有一片蹄子的印记,然后我惊愕地看到对面上山的草坡里,有东西。
它们踩得草堆子一阵乱颤,哗啦啦作响。
我看到露出一截毛茸茸的东西,形如小人速度奇快看上去很顽劣,正背对着我,双手扒拉着地往上跑。
我还以为山上下来了猴子,就要过去追,没想到,其中一个直起身子回头看我。
立刻使我打消了捕抓一只的念头。
那回头看我怪物,一张蓝色老脸,目光闪烁,嘴上有白须,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白色獠牙,有好几寸长,它卷动舌头。
朝我神秘兮兮的撇着嘴,它的表情让我大吃一惊。
我靠,今天真是倒霉!这个是在笑!
它的那张脸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个表情我很熟悉。
连猴子都会笑了!
我脚下一滑,就跌倒在地。
“当”的一声,我脑袋又被石头砸中,从山上飞来的一块块小石头砸在我周围。
我爬了起来,山上又是几块石头砸过来。
我骂了一声,灌木丛里呼呼啦啦摇动着,它们朝山里奔去。
我扭头就跑,地下都是积水,我也顾不上甩自己一身泥巴了。
我跑过来的时候,还看见村里李大健的大黄狗正夹着尾巴从山上往回跑。
平时这家伙凶猛暴躁,遇上岔子就龇牙咧嘴在那里吼叫,今天居然如丧家之犬溜着墙根,一声不吭的。
还跑到我前面。
难道它也看见了?
我一口气跑到自己的家门口,然后站在那里喘着气,看看有没有什么动物的跟过来。
后面空荡荡的,除了村子里的老树、老宅和天际间的雨丝,还有黑黝黝的天光,什么也没有了。
下雨天出来的人都在家里。
虎头岭已经沉浸在雾茫茫的雨里了,只看到隐隐约约一排子大山的轮廓,就像个阴沉的山水画。
我就把锁打开,还没有推门,阿紫就打开门站在了门口。
她披着我的大衣,一张美艳的俊脸,黑发披肩,一双少女含情的眼睛仍然火辣辣地看着我。
让我赏心悦目。
一扫我刚才阴霾的心情。
一阵阵酥麻麻的心痒,尚未浇灭的之火又渐渐升起,我就往她身上贴,阿紫瞪了我一眼,然后推我一把,把我挡在了门外。
她说道:“那边才死了人,别把晦气带回家。”
这小妞真机灵!
我说,是的,是的,就把吃的递给她,说,我担心你饿着。
开水你就自己烧了。
然后坐在门墩上,说道:“今天真是倒霉,山坡底下遇见一群会笑的猴子。”
阿紫看着我,眉头一皱,停了一下,说道:“那个不是猴子。一会儿到了老杨家,你要装作不知道,更不要和别人讲。”
“为啥?”
“那个就是山里的精怪叫山魈。”
山魈也为山魈鬼,其实最根本的原因,它是一种处于妖和鬼之间的存在。
可以说它是鬼,也可以说它是妖。
我以前听二爷提过山魈抬棺,就是它们搜集七副棺材,摆成北斗七星阵,在那里汲取天地精华。
而阵中主位的,最好是刚成年暴死之人,体内有怨气和阴煞之气,在山魈鬼控制下,尸体身上长出黑色的毛发,尸气由绿色变成幽黑色,形成黑色煞气,最后形成飞僵。
也称之为鬼魃。
山魈是可以控制它们的。
这种事情多少年也难遇上。
我站起来,抖抖裤腿上的泥巴,说道:“那它们想干啥?”
阿紫颦眉说道:“那个死人一定是阴年阴月阴时生,明早卯时之前那些山魈可能会来抢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