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汝愚贬谪永州,并不想连累家人,孤身一身,好在李家的宅院够多,安置了范家老小,赵汝愚索性也挑了边上的一间小苑,寓居在此。
晨儿李伯言的那些话,深深地刺进了两位老人的心里头,赵汝愚领的是虚职,并无什么公务要处理。范念德匆匆走来,看到失魂落魄的赵汝愚,道:“赵相公切莫往心里去,大郎也是好意,并非有心诋毁。”
赵汝愚眯缝着眼,长叹一声,道:“致仕的事,容我再想想。”
范念德眉头一挑,“赵相公真的要辞官?”
“这个朝堂,是容不下我了。年轻二十年,老夫势要与韩侂胄斗上一斗,只是就像大郎说的那样,老夫还能有几个年头?此次大难不死,下一次呢?”
范念德回道:“赵相公尚在朝堂,韩贼已如此猖獗,吾恐赵相公这一退,将来大宋中枢再无可与之抗争的人啊。”
赵汝愚眼神黯淡,道:“老朽上书致仕,若是官家念及功绩,再调老朽回中枢,那还有挽救余地,若是官家准了……那便准了吧……”
那便准了吧,这五个字,道不尽的无奈。以退为进,但是真的就这样退了,赵汝愚明白,恐怕余生再难回中枢了。
范念德叹道:“真的像大郎说的那样,辞官治学?”
“看看晦翁的意思吧。”赵汝愚起身道,“天底下哪有什么完美无缺的学问?若是大郎能够说动了晦翁,怕是要掀起大宋文坛的腥风血雨了。”
“比党禁还可怕?”
赵汝愚目光如炬,道:“晦翁当年被指十罪,落职罢祠之时,怕过吗?老朽贬赴永州,怡然就道,早早便与有开等人说过,韩侂胄杀心已生,我死了,节夫才会善罢甘休,我可怕过?不过大郎今日所言,老夫真怕了。”
“怕被后人千夫所指?”
赵汝愚点头道:“都想做圣人之学,可大郎今日一语惊醒梦中人,这样的学问,是否有瑕疵呢?”
“赵相公心系天下黎民百姓,依我看,还是像您所说的,等晦翁的来信吧。”
赵汝愚自嘲地笑道:“我等做了一辈子学问,居然被一个后生问倒了,惭愧啊,惭愧。”
“赵相公不必太过自惭形愧,而是大郎这小子路子太野,当好好引导,不然用不到正途上,难以成为国之栋梁啊。”
赵汝愚点了点头,道:“不过如今我等皆深陷泥淖,如何提携晚辈后生?”
“也是,如今只求官家能够醒悟吧。”
……
……
李伯言本来是准备回府的,不过范家自从入住了李家的别苑以来,还没正正经经地招待过李伯言,如今又将赵相顺利接回,自然是要好生款待。茹夫人命下人做了一大桌丰盛的佳肴,一定让李伯言留下吃饭。
对此,刚刚将理学骂得狗血淋头的他,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范钦自打晨儿之后,便离李伯言这个疯子远远的,生怕被传染变疯了。李伯言也就笑笑,哥的这套思想,那是从几百年后带来的,岂是凡夫俗子能懂的?
李伯言闲来无聊,在小池边,拿了些冷饭喂鱼。忽然,这衣服下的那手表又疯了似的震动起来。李伯言脸色一变,暗骂一声,我滴个神呐,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你给我来了!
他东张西望了好久,飞快地跑进了一间杂物室,还没站稳脚步,忽然两大麻袋从手表里嘣了出来,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咳咳。
这别苑的杂物间,看来还没有人来收拾过,扬起的飞尘,简直能把李伯言给呛死。
“这么大两袋,什么玩意儿……”
李伯言蹲下来,借着光翻了过来。
“国稻1号?中黄39?杂交水稻?”李伯言稍微扯开麻袋,看到里边的稻种,不禁陷入了沉思。
大宋如今的稻子亩产不过两石到三石,估摸着也就三百斤上下,用杂交水稻,这产量就是上千斤的亩产量了,简直是绝世利器。只是李伯言也明白,这杂家水稻确实厉害,但是产出来的稻子却无法再做稻种,那这一麻袋稻种能够有多大作用。
“上次是方便面,这次来了一袋稻子跟一袋黄豆,你这破玩意,真当老子是垃圾桶啊!”李伯言气得想骂人,要乱入,你倒是来点有用的啊,这一袋稻子百十来斤,能种个十亩地就顶破天了,有个锤子用。
“有种你给老子来一吨短杆菌种!”
之前李伯言想着,用粮食跟盐酸发酵的方式来制造味精,不过这样的方式,对于设备的要求太高,民国吴蕴初的那套制备方法,也要近代工业的基础,在一穷二白的大宋王朝,根本无法实现真空。
不过李伯言知道的,现代味精都是用微生物发酵起来的,最主要的菌种便是短杆菌。然而在古代,找个发酵菌容易,酒曲里就有酵母菌,要找纯的短杆菌就难了。这也是李伯言这些日子发愁的地方。
“卧槽!”
 李伯言刚发了句牢骚,这手表便烫得让他有些受不了。
当他将手表脱下后,忽然从表盘之中传来一阵巨大的推力。
轰!
杂物间就在一瞬间,被一堆薄膜包着的菌种包塞得满满的。
李伯言瞬间懵逼了,不是吧,老子就是说着玩的,还真来?
“这都可以?那给老子来个牛亦菲!”
然而李伯言挣扎地拿过手表,一脸期待地等着的时候,一定也没有动静。表盘上被一层的黑膜笼罩着,然而有一点儿的缝隙,还在慢慢扩大。
“我去,还进入冷却了?!”
李伯言有点明白了,估计自己许了个愿,短杆菌成功乱入之后,这手表便进入了冷却状态!
神器啊!
之前随机乱入,泡面、杂交水稻,这样的功能如同鸡肋,不过有了这个选择乱入功能,这简直就是神器啊!
李伯言坐在高高的菌种堆上,爱不释手地抹着手中的劳力士,若不是上头有一层黑膜,他简直想亲上一口!
“喂,你是谁?捉贼啊!”
一声柔声娇气的呼喊,将李伯言的视线的吸引了过去。
“卧槽!还真是牛亦菲!”
李伯言见到那张干净的脸蛋,简直就是年轻清纯版的神仙姐姐!
难道刚刚的召唤实现了?
他小心翼翼地溜下菌种堆,盯着小妮子上下打量。
“啊!你个登徒子!”小妮子看到李伯言直勾勾的眼神,立马尖叫起来,顿时将一堆人吸引了过来。
范家老四抄着木棍,夸张的范钦更是拿着灶间的菜刀,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挡在小妮子的面前,呼喊道:“谁?谁敢欺负吾家小妹!老子剁了他!”
小妮子躲在范云身后,小手指着李伯言,道:“他!就是他!”
“大郎?”
李伯言眉头一挑,感情不是神仙姐姐乱入啊,立马微笑道:“误会误会,这位是范小妹啊,这水灵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某人的小妹啊。”
范钦牛鼻子粗喘,菜刀霍霍,装腔作势道:“小妹是茹娘的骨肉。”
“哦,难怪呢。”
范家两兄弟一副眼神不善的样子,喝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哈,小妹妹过来,哥哥请你吃糖。”李伯言朝范小妹招了招手。
范云跟范钦二人赶紧挺身遮住李伯言的视线,一副坚决不让李伯言碰范小妹一丝一毫的样子。
“怎的?这是怎的?”
范念德与茹夫人也赶了过来,见到一地的狼藉,不用说,准是李伯言搞得鬼,便问道:“大郎,这是做甚?”
李伯言一愣,哈哈笑道:“没事没事。杂物间落下点东西,过来整一整。七斤!七斤!你这死孩子,跑哪里去了!”
“来了来了!”李七斤嘴里叼着米糕,手里拿着饭团,一副美滋滋的样子,匆匆跑过来,用手拿下嘴里的米糕,气喘吁吁地说道:“少……少爷,您喊我?”
“是啊,不然喊鬼呢?去,到庄子上喊些人来,将这些东西统统运回去。”
“这些……都拉回去?”
李伯言点头道:“都拉回去。”
“哦。”李七斤手里拿着吃食,匆匆往外边跑了。
范钦一副眼神警惕的样子,凑在范家老四身边,小声问道:“四哥,这些是咱家的不?”他现在是怕了李伯言,生怕这个疯子再赶出什么事情来。
范云看了眼一脸疑惑的范念德,道:“应该不是。”
范念德拿起那圆筒形,有些轻飘的菌种包,问道:“大郎,此为何物?”
“发财土,说了你们也不懂。”李伯言眯缝着眼,傻笑地看着这些菌种包,这些,可都是宝贝啊!有了它们,味精也就有着落了!
范念德见过李伯言捣鼓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就见怪不怪了,双手负背,拿着一个菌种包,若无其事地离去了,缓缓道:“吃饭吧。”
边上的范家老四还有范钦,也跟老范一样,顺手牵羊地拿过一个发财土,藏在袖子中,看都不看一眼地跑开去。
李伯言呵呵笑着,看着范小妹抱着半人高的菌种包,藏在茹夫人身后,便道:“小贼,站住!”
范小妹看到恐吓她的李伯言,小脸慌张不已,抱紧了“发财土”,地匆匆跑开了。
“啊!四哥,五哥,等等我!”
茹夫人忙呼道:“冰冰啊,慢着点。这孩子……大郎莫要见怪啊。”
卧槽!
范……冰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