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珺开店之初,为了鼓励姜家人多多投银子,便有一条规定,凡是要进入店铺学手艺或者入店店员都必须投银子,主子不能少于三百两,奴才们不能少于二两,否则就要签下十年的劳动契约,也会按照工人的种类发放银两。
而姜沉禾,堂堂的姜家嫡女,竟然连三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所以一直没有去陆成珺的店里,她倒不是不想为陆成珺帮忙,一来是她的确是拿不出银子来,她又不是那种厚脸皮之人,没有银子还要占人家便宜,况且,她和陆成珺交好,自然不想破坏了陆成珺定下的规矩。
这二来,姜沉禾乃是姜家嫡女,大家闺秀自然是不宜总是抛头露面的,以至于前世的时候,姜沉禾只是在姜家内宅尽力帮陆成珺,反倒是鲜少去京都的铺子里。
至于她的银子都去了哪里……这在姜家可不是什么秘密,尤其是重画等人是姜夫人的心腹,自然知道姜沉禾每月都是省吃俭用,攒下来送到独孤衍那儿,生怕对方筹谋大业银两不够用。
而姜沉禾她自己,除了每日定例的饭菜很少开小厨房,不过姜沉禾也不在意,她不是在老夫人那儿用饭,便是在夫人处,只是现在……夫人可不喜欢姜沉禾,所以姜沉禾也很少能来姜夫人处,至于老夫人……此时虽然也算是宠爱姜沉禾,但是对方喜静,姜沉禾也不好总是叨扰。
因此,堂堂的姜家嫡女,竟然日子过的不如一下人,苦哈哈的都成了乞丐了!
姜沉禾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重画见此,便知姜沉禾拿不出银两来,不由得更加轻视对方,捂着嘴笑,“大小姐若拿不出银两也可,只签了那十年的劳动契约,想来陆姑娘也少不得大小姐的银两,而且这每月的工钱,大小姐岂不是有多了一份收入,手头自然也宽松些。”
那十年的劳动契约说好听是劳动契约,说不好听就是卖身契,堂堂姜家嫡女竟然要卖身十年,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死?
重画此言一出,顿时一阵哄堂大笑,喝茶的婆子笑喷了茶,摔了茶盅子,有些小丫头笑得直将桌子拍得“咚咚咚——”作响,他们笑得前仰后合,姿态百出,却怎么也止不住笑声。
一时间,姜沉禾一堂堂姜家大小姐,竟然成了奴才们寻开心的对象。
莲子的脸都气歪了,恨不得冲上去给重画几个耳光,抽死这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他们小姐现在是不受宠,却也不是这些奴才能够欺辱的!
“重画姐姐,你太过分了!”
重画笑弯了腰,她此时捂着肚子,笑望着莲子,“怎么过分了?我前儿去厨房,偶然知晓大小姐竟连炖鸡汤的钱也拿不出,更别提打赏给那些婆子们,这不是给大小姐出主意,找那生财之道么?怎么,我如此忧心大小姐,莲子你反倒是不领情呢?”
这虽然不是什么秘密,可是这样被挑出来取笑,着实让人无地自容。莲子从小就跟在姜沉禾身边,鲜少有缺银子花的时候,被重画直言讽刺得如此寒酸,顿时羞恼难当,生生的憋红了一张小脸儿,想要辩驳,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气得直喘着粗气!
莲藕也是羞红一张脸,脑子里满是那婆子指着她骂穷鬼喝什么鸡汤的画面!那件事她一直没敢告诉小姐,只和莲子姐姐说了,却没有想到这样被重画挑了出来,真真是将她气得说不话来!
姜沉禾却微笑起来,虽然莲子和莲藕极力遮掩,可那些事情又怎么瞒得住她?她此时手中的确没有银子,可却不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能够取笑得了的。
重画固然是姜夫人身边第一得力的人,可在她姜沉禾眼中却算不得什么。
“重画姐姐的嘴巴真是生的越发的灵巧。”姜沉禾就那么笑望着重画,面上不见一丝的恼怒,重画本是在嘲讽莲子,此时听到姜沉禾说话,不禁一震,待到对上对方那毫无波澜的眼睛,顿时愣住了,尤其是姜沉禾竟然一丝都不恼怒,甚至那微笑越发的温柔,不知道怎么的,那个人,还是原来的人,竟看得她浑身发毛……
见重画不说话,姜沉禾的笑容越发温柔,声音却冷得似冰碴子,“怎么,重画姐姐不说话了?我还等着重画姐姐为我出出主意,想出那些个生财之道呢!刚刚重画姐姐不是说我签了十年的劳动契约,成珺也会给我发工钱,据说每月的工钱还有五两呢!我还有一年嫁人,想来我嫁人后还能有个营生,月月在成珺那儿领工钱,真真是没有比这等好事了!重画姐姐,可真是为我着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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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人不知,姜沉禾要嫁的是独孤衍!在娘家的时候,闹着玩就罢了,做了皇子妃岂能做那低贱的活计?
若说刚刚重画说了那么一嘴,众人只当笑话笑了也罢了,夫人此时不宠姜沉禾,自然也不会怪罪他们,他们也料定姜沉禾不会得罪了重画,即便是羞辱难当,也会忍气吞声,哪里想到对方竟然回嘴?竟还是这种半说笑,半认真的样子。
众人顿时呆了呆,皆止住了笑声,小心的看了看姜夫人,果然看到对方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他们不禁为重画捏了一把汗,这玩笑……真的过了头了!
重画也注意到了姜夫人的脸色不好看,知道此时不好收场了,虽然对姜沉禾仍是不屑,却不得矮了声色,“大小姐言重了,奴婢只是跟您开玩笑罢了,您莫要恼了啊!”既然是玩笑,没必要那么认真吧?
重画的脸上是无比讽刺的笑,她料定自己这样说,姜沉禾绝对不能再追究下去!而且,夫人的确是放弃了这个女儿,巴不得他们给这位没脑子的大小姐提点提点呢!
姜沉禾却笑道:“重画姐姐这话说的好,奴才就是奴才,就要知道自己身份才是,可不要什么话都说,今日是我,倘若换了别人,恐怕姐姐要遭殃了!”
一句话定了重画的身份,你一个奴婢,还是要时时刻刻记得你的身份才是!
重画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她是姜夫人身边第一得力的人,哪怕都知道她是奴才,可谁敢这样挑出来说,让她如此没脸?
众人也是一震,未料到姜沉禾竟然出言羞辱重画,难道不想重获夫人的宠爱了么?要知道,只要重画在夫人面前说一句难听的话,她就难有得宠之日!
看着重画气得脸色通红,却生生发作不出来,莲子和莲藕顿时觉得一阵爽快,可是想到把重画得罪成这样,大小姐日后岂不是更难了?顿时又愁容满面。
“大小姐,你你你……”重画被气得好半天才挤出几句话来,她想斥责姜沉禾,可却怎么也找不到由头!
姜沉禾冷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然仗着她的母亲嚣张成这样,她今日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姜沉禾根本就不担心重画会在姜夫人面前说自己坏话,她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受制于人!
“怎么?生气了?”姜沉禾笑的温柔,“重画姐姐可莫要生气,我刚刚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她这样说着,还俏皮的眨眨眼睛,言外之意就是,你刚刚不是开玩笑么?我此时开个玩笑,又怎么了?
“你你你……”重画被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开玩笑……开玩笑,有这样开玩笑的么?她此时早就忘了,当初她是开的什么玩笑,又是怎么羞辱姜沉禾的了。
众人也吃惊的看着姜沉禾,以为刚刚重画说开玩笑了事了,没想到大小姐竟然又生生将了一军,把重画起了够呛!
这这这……大小姐什么时候这样牙尖嘴利了!
姜夫人和陆成珺也吃惊的看着姜沉禾,怎么看怎么好像不认识姜沉禾了一般!
姜沉禾却根本不理会众人,继续笑道:“不过么……真是让重画姐姐白担忧了,我这月虽然手头紧,不过么……我其实去年便在成珺那儿投了五百两银子,这次去成珺铺子里帮忙,自然是不需要再投银子了!成珺,你说是不是?”
她又是那种温柔的笑,一双美丽的眸子轻轻眨动,说不出的可爱,可是那眼底,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
陆成珺本是在震惊中还未缓过神来,此时听姜沉禾如此说,只盯着她那漆黑的眸子,下意识的点点头,“没错,小禾来帮忙,自然是不需要再投银子的。”
姜沉禾笑的更甜了,“重画姐姐,你可听到了?”明知道重画已经快被她气死了,她还向重画眨眼睛,重画憋了一肚子气无出发,此时听姜沉禾竟然早投了银子,顿时觉得脸色通红,羞恼到了极点!
姜沉禾自然看得出来重画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又转头笑问陆成珺道:“成珺,你说,我明日是不是可以去你铺子帮忙了?”
陆成珺此时终于缓过神来,想起刚刚姜沉禾说了什么!
姜沉禾向自己的铺子投了五百两银子,这件事,她怎么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