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霜刚才进碧澜池,在门口缓了缓,温暖一下他因穿的少而僵冷的四肢,只对和顺略带歉意地微笑,和顺心软,就没催促。
怜霜才能最优美地走进去,翩然跪下,双手伏地,行了一个五体投地大礼,很有技巧把白纱衣铺陈成一朵盛开的雪莲花。
人是视觉动物,饶是沐慈阅尽千帆,也被怜霜的美丽迷了一下,不是女人的柔,也没有男人的硬,一举一动是依照人类审美精心锤炼过的,360度无死角的展现他的柔美漂亮,不关男女。
卑微的跪礼,给他跪出了惹人爱怜的美丽。
沐慈温和说:“起来,不用跪着。”
“贱民不敢!”怜霜柔声应,只直起身跪着,低着头,颈脖的曲线优美如白天鹅。
沐慈火眼金睛,早看出怜霜看似弱柳扶风,实则一举一动都有肌肉微微蓄力,让身体每个姿态都完美漂亮。难怪能成为舞台名伶……看来,真有勾搭的小心思。
不过沐慈不在乎,这世上哪个玩心计能能玩过他?
“抬头!”沐慈权当逗乐,难得碰见个有意思的小家伙。
“贱民卑微,怕污了王爷的眼。”怜霜真不敢抬头,他周旋于形形色色的贵族高官之间,知道他们的忌讳。
沐慈淡淡说:“你可不像不敢的人。”
怜霜吓得再次五体投地。
三分惊慌,三分害怕,三分委屈,还有一分“随君处置”的柔顺……哎呦喂,不愧是个敬业的专业演员,光是动作,就把个受惊的小可怜演绎地入木三分。
沐慈不会为难这个本就可怜的人,对他温和招手:“来!手给我看看!”
怜霜垂着头,小乖猫一样跪爬过去,恭敬伸出双手。
这手纤细柔软,十指修长,精致非常,不像个戏子,倒像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的手,洗头发一定很舒服。
“让我再看看你!”沐慈伸手去勾美人的下巴。
怜霜柔顺依着力道,慢慢抬起头……任君采撷的姿态。
尖尖的小瓜子脸,苍白而脆弱,长眉色淡,斜飞入鬓,双眉间点着一点鲜红的朱砂,平添媚态;睫毛很浓,又淡淡画了一圈眼线,描出一双极其妩媚的丹凤眼;瞳仁极黑极黑,却不似沐慈的冷淡幽深,是如脉脉含情的春水碧池,幽幽看着沐慈,水雾潋滟,仿佛融入了整片江南的朦胧烟雨,叫人沉醉。
烟视媚行!
沐慈目光专注柔和,用拇指摩挲怜霜微微张开,似无言邀请的丰润绯唇,悠然道:“我很满意!”
牟渔天天贴着沐慈,对美貌有抗性,略一恍惚就被沐慈的“满意”吓到了!
怜霜也呆了,他知道楚王貌美,却不知……竟如此俊逸绝丽,不似人间。
朗月为神,秋水为骨,冰雪为肤,高贵圣洁,叫人不敢亵渎。那一双幽潭般的美目,似盛装了整个天幕的星辰月光,睿智悠远,看不见底。
不似个十六七的少年,似天地万年日月精华凝聚成的神子,不小心误入凡尘。
怜霜自惭形秽,他不敢污了这神邸,收起了攀附心思。
这样的人物,也看不上自己这种……肮脏污秽的玩物。
绝望!
可老天爷给他打开了一扇希望之门。
“下来,给我洗发。”沐慈温柔抓着怜霜的手,轻轻把他往水里拉。
怜霜顺从地滑入水中,动作似美人鱼般优美。只是入水瞬间他低了头,没让楚王看见他脸上一瞬间的扭曲……待他再抬头,一切消逝无痕,脸上又是完美的媚笑。
沐慈伸出手指,弹了一下怜霜的额头:“笑什么?想留下就好好表现。”
怜霜露齿一笑,绽出无边春色,柔顺应:“是!”
牟渔和卫终面面相觑。
第一次见面,沐慈就让人靠近十米范围内,还是贴身洗发的……殊荣!这不像沐慈的作风,难道……他也会被美色迷惑?
别搞笑好么,且不说沐慈心志坚定,心境沉稳,如灵台无尘,八风不动。就说沐慈自己也极美啊,每天照镜子也练出了免疫力好吗?
怜霜再漂亮,和沐慈比……不,他怎么能和高贵出尘的沐慈比?
沐慈拐了发呆的牟渔一肘子,有点眼色好吗?就算没眼色,也有点自知之明好么,长这么碍眼就算了,还碍事。
沐慈的眼睛如是说!
牟渔:“……”有新欢忘旧人……啊,不是,是重色轻兄!
牟渔没检查怜霜,怜霜进王府,肯定被锦衣卫检查过,骨头缝里都不可能藏凶器。且沐慈就是文弱力小,武技当真不俗,对上怜霜,自保绰绰有余。
不过牟渔只往后退两步,不肯再退。
沐慈知道牟渔是怕他被迷惑,就没管他。
沐慈细细打量怜霜……这样貌,这一双勾魂的眼,叫人忍不住喜欢。沐慈知道美貌的杀伤力,虽这皮囊带给他的麻烦很多,但他行事无忌,却很容易被原谅,八成以上是这一世漂亮皮囊的功劳,叫人不忍苛责。
可见美色是一张万用通行证,很有用处。
沐慈温和问:“会洗发吧?”
怜霜垂着头,柔媚说:“贱民会。”
“自称‘我’。”沐慈转过身,趴在池边。
“贱民不敢。”
沐慈回头,轻佻地用手指勾起怜霜下巴,直视他翦水的眼眸,说:“我喜欢听话的人,懂吗?”
“懂!我……懂了!”怜霜脸上适时飞过一丝娇羞的红晕。
这媚态,花魁都比不上。
再冲这份演技,沐慈必须给他点赞。
怜霜的手的确灵巧,耐心温柔,还懂得按摩头皮……沐慈觉得这是他洗过最舒服的一次头,汗毛都炸开了,舒心长叹:“行,留下,以后专门给我洗发。”
怜霜揉按的手顿住。
牟渔和卫终隔着蕴苒的水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震惊。
真留下啊?果然……美人儿都是祸水。
“王府后院都空着,你自己挑,看中哪个院子就住哪儿,我支一万两银子给你,你随心意自己布置,想买什么买什么,不够再问我要。想出门提前给府里长吏报备一下,准备车马和保护人手。”
这是金屋藏“娇”的节奏?可这是一个肮脏下贱的戏子啊,不知多少人玩过,殿下当宝一样养着会被笑话的。
牟渔忍不住打断,当着怜霜的面道:“阿弟,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别玩得过火了!”
沐慈淡淡瞥他一眼:“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们洗好了?”
“洗好了。”憋屈的回答。
“出去吧!怜霜陪我就行。”沐慈说。
两个人立即想歪……沐慈那功能可是恢复了的。
牟渔临走时对怜霜警告的一瞥,锋锐冰冷,杀机浓重。
怜霜瑟缩一下,往沐慈方向靠一靠,沐慈立即搂着他的纤·腰……
牟渔:“……”感觉更心塞了怎么破?
两人出了碧澜池,卫终飞快解释:“临渊,真不是我的错啊,我想阻止来着,可……”
“说点有用的。”牟渔脑门阴云密布。
卫终垂头丧气:“我会把怜霜的资料给殿下看的。”又忐忑问,“那戏子要得宠啊,会不会记恨我?”
枕头风这种东西,比杀人的刀还锋利。
牟渔摇头:“阿弟不会被迷惑的,再说,有我呢。”
卫终:“……”敢不敢语气更确定一点?
两个人不约而同,长叹一声。
这要是北海郡王在就好了,有个会洗发也能劝得住沐慈的人在,沐慈也不至于对低贱戏子感兴趣。
……
沐慈浑身上下都舒服,长发第一次不这么想剪掉了。他转身,见怜霜仍似小白兔般柔顺,含羞带怯,目中无边春意流转……
沐慈……
沐慈淡淡说:“别装了,累不累?敢有见我的念头还付诸行动,面对牟渔的杀气都不理会,你就不是一只胆小的兔子。”
怜霜怯怯看沐慈一眼,咬着嘴唇不敢说话,眼睛红红,委屈又无辜,小眼神勾人的……叫人想化身大灰狼扑过去吃了这只小兔子。
沐慈哪里会上钩,气定神闲说:“说吧,费这么大劲勾搭我,想让我做什么?”
怜霜:“……”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窘迫,嘴上否认,“不是的,王爷,贱……”
“嗯?你知道,我不喜欢谎言。”
怜霜咬了咬唇,才委委屈屈说:“我有万般想法,在见了您之后就知道是奢望……”
“本来是什么想法?”
“我想让王爷……就留我一宿,以后……就没人敢动我了。”怜霜说,没有人天生喜欢在男人身下当玩物。
沐慈又一个点赞。
这孩子极聪明,会找靠山。的确,他楚王碰过的人,还有谁有那胆子敢动?至少在他死之前是没人敢的。
楚王护短又任性,翻脸无情,全大幸的人都知道。
“那我养你在后院,吃亏了?”沐慈故意逗人。
怜霜小脸刷白,忍不住伸手,却不敢碰这个连仰望一下对他这种贱民来说都是亵渎的人,又瑟缩收回手。
这下不是装!
他想留下,留在楚王府——既然上天注定了他出卖自己的命运,何不卖给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总好过千人枕万人尝,不得片刻安宁。
可他看到沐慈完美到泛出淡淡神光的脸……他自惭形秽。
所以,不奢望了,以后熬不住,找个没人的地方投水,安安静静的去了。
就不知道哪里的水,可以把他洗干净。
吕元纷,剩下的路,是生是死……不用看命。
——我生来就无路可走,唯有死路!
怜霜那盛满繁华烟雨的双目,春光已尽,华丽丽般凋零了……
沐慈看怜霜惨白面色,叹口气,收起了玩笑心思。
在标榜有人权的现代,在阴暗处也有许多不公正的事发生。怜霜再胆大,不过是个在古代底层受尽欺压的可怜人。
沐慈拉起怜霜的手:“好了,你也知道我是一诺千金的,答应留下你就不会反悔,你乖乖听话,安心呆在我身边,以前的事就忘记,日子还长着呢。”
沐慈上辈子救人无数,可怜的人他能帮都会帮——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对受难者来说却是全部。
怜霜凋零灰败的双眼,眨了眨,慢慢晕染了色彩,妩媚微笑:“承蒙王爷不嫌弃,怜霜无以为报……”他伸手解开衣带,将身上湿水,尽显诱|惑的白纱衣褪下……
沐慈伸手拉住:“大冬天别穿这么少……”话音未落,忽然沉下脸色,“刷”一声把怜霜的纱衣扯下,剥光他细细看了几眼,然后面罩寒霜,一把揪住怜霜细瘦的手腕,飞快将人从拉出了温泉。
怜霜真吓坏了。
他不知楚王为何变脸?也不知楚王想做什么?但他没有问,也没有挣扎,因为没有他抗拒的余地,赤果着身体,很顺从被拖着走。
沐慈取了棉巾把怜霜裹住擦水,扬声唤和顺:“叫老崔,乐镜……谁在叫谁,快!”
和顺飞快去开悟园找崔院使。
沐慈拉怜霜入内室,指着软榻道:“趴下!”
怜霜松口气……
肯要他就行。
虽不知楚王要玩什么花样?不过,他走到这一步,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不论会遭遇什么,只需忍受。
再怎样,难道比他从小到大受的更痛苦吗?
怜霜豁出去了,脸上依然笑靥如花,扯掉包裹自己的大棉巾,用最优美的动作趴下,凝聚力量摆出一个最诱|人的姿态……p股就被拍了一巴掌。
“时时不忘演戏啊你!”沐慈起身走开,去橱柜里翻东西。
找折腾人的道具吗?
怜霜依然费力维持诱人姿态,柔顺等待承受一切……
他能感觉到楚王在生气。
为什么生气?
怜霜不敢问,然后……他忽然看到自己手臂上,被温泉水蒸腾出的红痕……牙印鞭痕之类,很明显与欢爱有关的痕迹。
怜霜是不能拒绝任何人,包括有特殊爱好,对他百般折腾的“客人”。戏班班主为了不耽搁“生意”就找了药膏给他祛除痕迹,免得引“客人”不高兴。
怜霜来见楚王,就加重了药性,把老伤痕和孟志那老混蛋弄出的新伤都消掉了。药性猛烈,犹如扒皮褪骨,可为了完美在楚王面前呈现冰肌玉骨,怜霜忍过去了……谁知碧澜池的温泉把一切都露了出来。
呵!楚王容不下这个?
对,是男人都容不下。那些野兽,若有发现这种痕迹的,都会一边唾弃他一边变本加厉对他更狠,制造更多痕迹。
怜霜的脑袋“嗡”一声发蒙。
楚王嫌我脏!
我自己也嫌我脏,这么多年,这么多人,我不仅脏了,还烂透了……
我完了!
怜霜脑子空白,似被抽走灵魂的破布娃娃,维持不住漂亮姿势,瘫软在榻上……
沐慈取了乐镜升级的雪玉膏来,就见怜霜这样子,有些同情。当年的九皇子也是这模样,养了多久也没养好……沐慈挖了药膏,给怜霜的伤痕上药。
怜霜感觉一阵清凉透过肌肤缓解了他的疼痛,他刚刚回神,就发现楚王掰开了他的双腿……他闭上眼睛,感觉一根手指伸进后面……
怜霜微微挣扎:“王爷……脏……我洗干净了的,您可以直接……”
沐慈将药膏推入:“行了,乖乖别动。”
怜霜听出那平淡语气中潜藏的一丝温柔,就放软身体,听凭处置。
手指反复进出几次就撤离,可怜霜已经习惯了的侵入却迟迟不到……怜霜扭头看向沐慈,沐慈已经披上了衣服,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
他不明白。
难道,楚王只是在给他上药?
“王爷?”他疑惑。
从没有人这样做过,没有人会在事后给他上过药,除了对他爱慕至深的吕元纷……可面前这个和位卑的吕元纷不一样,这是权势滔天,万人之上的无冕之皇。
沐慈叹口气:“怜霜,我不是禽兽!还有……对不起!”
怜霜真的惊恐了:“王爷……”楚王给他……道歉?
“抱歉,我不知道你身上有伤才拉你下水。是不是很痛?”
“谢王爷怜惜,我不痛的。”怜霜立即绽出一个柔媚微笑,露出真实的感激。
“撒谎,”沐慈不是责怪语气,轻柔抚摸怜霜的小脸,“呆在我身边,别对我说任何谎言,痛就是痛!你可以喊痛!”
怜霜懵了。
曾经,也有人问他“痛不痛”?刚开始……他不懂,又的确很痛!他大声喊“痛”,得来的不是怜悯,而是鄙视与嘲讽,更不堪的对待。
现实教会了他——他没有喊痛的权力。
因为他是戏子,所以他的“痛”不过是博取爱怜的演出。因为他是戏子,所以哪怕他痛到极点,也要带着媚说“痛啊!爷,您就折腾死奴吧……”,或是微笑着说“不痛,爷最温柔……”,要表现得那么享受,那么愉悦,微笑着……去承受那些无尽的痛楚。
“以后别犯蠢,有伤有痛直接说,不愿意也可以拒绝,别自己忍着还对我笑,搞得像我虐待你。”沐慈说。
怜霜沉默。
拒绝?他人生中更不允许出现这种字眼。
沐慈对这样的怜霜,只有叹息。
不论前世今生,他都看不惯任何形式的虐待——任何人都不能凭借强大的能力、无上的权势,不顾他人意愿,毫不羞愧地去伤害另一个人。
即便恃强凌弱已经成了社会常态,但不对就是不对。
但沐慈也知道,底层的人,根本没有能力去抗争!就是拼命,也不见得能有用。
……
崔院使被禁卫背着,飞快赶来。
沐慈吩咐:“老崔,这个你最拿手,你每天从开悟园回王府一次,给怜霜调理一下。”
崔院使恭敬道:“遵命!”看一眼榻上和九皇子情况很像的漂亮小少年,只觉得自己成了治疗受虐专业户,难怪说他最拿手。虽不知道这少年是谁,但是楚王吩咐,崔院使很快上前问诊。
沐慈又说:“下面那里都是撕裂伤口。你细细给他调理好,年轻时不爱惜,老了会很麻烦。”
“王爷~~”怜霜心头一震,他后处的确……每一次都痛苦不堪。
所以,他能体会楚王的用心,是真心想治疗他。
可……为什么呢?
沐慈看出来,道:“怜霜,那么痛,你一定讨厌这种事。”
是的,每一次不止是痛苦,更是恶心……但怜霜怎么能这样说呢?可楚王讨厌人撒谎,他唯有缄默。
沐慈安抚地拍拍他的脑袋:“我留下你,也没打算做这种事。你安心住下,好好养伤,等哪天你有能力保护自己,想离开了,可以随时离开的。”
真的吗?
这是他幻想过的,却无情粉碎了的关于自由的梦吗?
我在做梦吗?这一切不实际地,犹如一个梦幻。
可楚王温和的目光,轻柔的抚摸,不是梦……
怜霜犹如翦水的双眸,迅速聚拢了一层更迷茫的水雾,渐渐汇聚,凝成了实质,悄无声息从眼角,
滑落而下……
请不要相信我的美丽
也不要相信我的爱情
在涂满了油彩的面容之下
我有的是颗戏子的心
所以
请千万不要
不要把我的悲哀当真
也别随着我的表演心碎
亲爱的朋友
今生今世
我只是个戏子
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
流着自己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