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若松还没来,刚才站德光帝背后的那个念绢布的倒霉內宦李海赶上来了,被锦衣卫挡在十步之外。
李海行礼,气喘吁吁说:“殿下留步。”
“我正留着呢。”沐慈面无表情,如此回答。
贤世子忍着才没笑出来。
李海喘匀了气,硬着头皮说:“陛下差小人询问殿下,中午是否回宫,陛下说甚为挂念殿下,希望殿下能赏脸与陛下一起共进午膳……晚膳也可。”
差点没被一堆陛下殿下绕晕。
这些天德光帝忙先帝葬礼,忙登基大典,没时间和沐慈相处,在朝堂上刚见一面,这九弟就飞快出宫,两兄弟到现在一句私话都没说上。
谁知沐慈一本正经说:“今天中午不回来,晚上不确定,明天后天大后天都没心情。你回去说我要出宫玩几天,对宫里御膳真的没感情。”
一语双关,听惯了人精打机锋的老内侍,立即听出……楚王这是说他对陛下没感情呢。
贤世子对宫里御膳也是深有抵触的——御膳完全是用来看的,俗称“看碟”,还非得感恩吃光光……我嘞个胃哦。
不过,楚王这句话好像另有深意?
嗯,聪明的贤世子只当自己没听出来。
且不论李海如何忐忑地、沮丧地,耷拉个脸回去复命。也不管沐惗如何心惊肉跳,琢磨九弟这句生分的话是不是生气了?
……难道因为他没有及时喊“免礼”?
沐惗心里有愧,自己在先帝跟前承诺不欺负九弟的,结果才见一面就……他一边反省,一边吩咐李海:“整顿一下御膳司,派人向重华宫的御厨秦山学学。”
李海为难道:“陛下,重华宫如今是锦衣卫守着,戒备森严……只怕是……”不会放人进去,若被拒之门外,皇帝很跌面子的,就不好看了。
但后头的话李海不敢直说。
沐惗却一听就明白,用手指捏一捏紧拧的眉心:“算了,等九弟回来,问一问再说。”
李海松口气。
……
再说沐慈这边。
沐若松穿着一身白色锦衣,身材高大挺拔,眉目飞扬,皎皎一个丰神俊朗阳光美少年,飞快朝沐慈走过来……
“子韧……”沐慈笑容温柔,站着没有任何动作。
“见过殿下!”沐若松也绷着脸,努力掩下嘴角露出的一丝傻笑,恢复成一个稳重严肃王府嫡长孙模样,与沐慈保持了一定距离。
因为沐慈身边那个健硕白胖金色身影——太眼熟了。
沐若松又行礼:“见过二叔!”
啊,啊!他家二叔好碍眼啊。
又庆幸他因为怕失言,不论独处还是在外,一般都只喊自家亲爱的为“殿下”……万一不小心喊“若缺”,总会引得人侧目,何况他二叔可是人精一样的人物。
当然,他吸取了被天授帝发现的教训,连忙垂下眼脸,盖住了目中所有的柔情。
沐慈虽为人坦诚,却不单蠢,并不想在两人还不能光明正大的时候节外生枝,于是在外面,他也默认和沐若松保持距离。
他自己不在意世俗眼光,但他和沐若松之间,不仅仅是这一个问题。
沐慈拍拍沐若松的肩:“子韧,你二叔带我出宫去吃好吃的,你也一块儿。”
沐若松稳重有礼回答:“回殿下,我自然是要随您出去的,谢谢二叔。”然后目不斜视,站在两个人背后。
刚处在恋情初期,恨不能黏在一块儿的两人都真心觉得,这个贤世子果然是大灯泡,还是金光闪闪的。
贤世子虽看上去白白胖胖,一天到晚乐呵呵,可他表示,自己之所以爱吃,一部分化作脂肪,另外的大部分绝壁是化作了能量,供应他急需要营养保持高速运转的聪明脑袋了。
贤世子精通庶务,擅长经营人脉,有一双辣眼……他在沐慈身上看不出什么,可沐若松是他大侄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十分敏锐察觉他家大侄子虽看上去与平时一般无二,可他总觉得大侄子和楚王放在一块儿,有一些……违和感。
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他把异样压在心里,脸上不显,仍然笑呵呵:“走走,泰和楼的玲珑梅花包(小笼包)最好吃,我们快赶过去。”
嘿!大侄儿,二叔我迟早有机会抓你小辫子揍你——让我观察观察你和楚王之间到底有什么猫腻。
贤世子心情大好,领着两个少年从南德门出宫。南德门的正门由十六个侍卫推开……楚王地位尊崇,是不走侧门的。
追星车已经在等着了,沐慈虽然马术精通,可这身体太弱,出门还是坐车合适。
而贤世子就骑马跟随在车旁。
贤世子那体格总被定王损是“毁马不倦”,他还是喜欢骑马,短短一条街换上三五匹都正常。
有权有势,就是这么任性!
贤世子还牵了一匹马给沐若松。
追星车的车厢比较长,结实平稳,铺着柔软的垫子与毛毯,沐慈一上车就舒服躺下。沐若松犹豫……不知是跟着坐车还是骑马。
贤世子眯一眯眼……他看出问题在哪里了。
距离感!
听楚王的意思是很喜欢自家侄儿的,可自家侄儿好像……在刻意与楚王保持距离。
真是不懂事,难道觉得当初不得不入宫,做个小侍读官,现在又以郡王爵位,屈尊做个王府长吏官,觉得受委屈了?前程有碍?
还真是太年轻了,着的什么急?楚王看着就不是小气人,跟着他,还怕将来没前程?
沐慈躺好,在马车里喊:“子韧,上来!”
贤世子飞快帮腔:“愣着干嘛,上车伺候着啊……”还生怕大侄儿闹别扭,很“机智”地把马牵走了。
沐若松不用犹豫了,努力绷着脸不让贤世子看出任何异样,爬上了马车。
他家二叔还不满,小声叮嘱:“带点笑模样,谁欠你钱么?”
沐若松:“……”
一上马车,沐若松就看见沐慈似笑非笑的玩味表情,脸“腾”地红了,又转白……心虚和愧疚的。沐慈在天授帝面前光明正大承认了他,可他不敢在亲人面前承认沐慈,遮遮掩掩。
他怕沐慈会生气。
沐慈只是微笑,目光温柔,对沐若松招手,然后拉住他的手腕,轻轻把他扯倒在又宽又大又软又绵的占据马车一大半的厚垫里。沐若松没有摔疼,他只是看着越来越接近,如猫儿一样爬到他身上的沐慈……
他有点懵……
殿下想做什么?
他家二叔,正骑马跟在马车旁呢。
这个二叔可不是思想单纯的朝阳姑姑,是个大狐狸,有一丝味儿,都能闻出腥臊的主儿。
 马车启动,沐慈晃了一下,沐若松下意识抱着人,免得他摔倒。看上去就像自己主动把人抱入怀中一样……沐若松更加羞窘了。
沐慈顺势趴在沐若松胸口,舒服地喟叹一声……
……
贤世子骑行跟随在车旁,不过被牟渔隔开了五个马身的位置,并不太靠近。
一行人向西,先穿过皇城里安静的丽景街,通过皇城的明丽门,才能到达皇城外最高档、最热闹,美食好物最多的明丽街。
贤世子大声对沐慈热情介绍丽景街沿途的风景,这个府第是哪家,那处景致发生的故事。
沐慈在马车里“嗯”“是吗?”这般漫不经心地回答,盯着沐若松,对他危险眯眼。
沐若松小心用双手轻轻撑开沐慈,缓缓摇头,眼中闪动一丝恳求和慌乱。
沐慈又勾起一丝坏笑,扣住了沐若松的手腕,压在了他耳侧……沐若松没反抗,虽然还是心慌,可身体完全一副“对你露出柔软腹部”的顺从姿态。
沐若松虽从小艰苦练武,武力值比沐慈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可他怎么会用暴力反抗沐慈呢?只有被吃得死死的,被沐慈压着,心里甜蜜又忐忑担心,还有一种……隐秘的期待与刺激。
真的堕落了。
“我累了,只是歇一会儿,子韧,作为合格侍读官,照顾保护我免于颠簸,是分内的吧?”沐慈眼中光华流转,勾唇坏笑,“还是……你刚才以为我想做什么?”
“没……没什么……”沐若松脸红到能烤熟煎饼。
沐慈刻意压低嗓音,性|感到能让人怀孕:“不过……你也不算猜错,我的确想……顺便……做点什么。”
沐慈本就姿容绝色,生得眉目含情,如今带着三分魅惑笑意,说着撩人的话……纯纯的小青年一回合都招架不住,只觉得深藏在心底的罪恶欲念被勾出,如冲破冻土的藤蔓,一瞬间便情丝百结,缠绕悱恻。
沐若松被绵绵密密地网在了沐慈织就的情藤罗网中,无力挣扎。
情人这般为自己着迷的神情,也看的沐慈心驰荡漾,便随了心意,低下头,吻上沐若松的双唇,深入探索,伸出舌头勾缠……
沐若松呜咽一声,立即想到外头是自家二叔,就吞下了所有的声音。身体却比他更忠诚,已经先一步给予回应,紧紧搂住沐慈的腰,微微启唇方便沐慈攻城略地……
唇齿相依,缠绵缱绻……
然后,沐若松听得自己一声低吟……轻微的响动犹如炸雷,将他惊醒。他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挣扎出了沐慈那让人沉底溺毙的近乎魔性的吸引力,偏开了头。
“好些天没亲近了,你不想?”沐慈单手扣住沐若松的双手腕,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掰正沐若松的脑袋。
“别!”沐若松羞窘。
沐慈轻轻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这次只一触即离……
“亲的就是你,怎么?要大喊‘非礼’吗?”沐慈调笑道。
沐若松呼吸一窒,三观都要碎了……他当初还以为沐慈没七情六欲,这会儿才知道,冷情的沐慈,一旦动情……真的……太禽兽了!
不!已经超越了生物学的范畴。
“喜欢吗?”
沐若松点头,又下意识摇头……不能……
沐慈挑眉:“子韧,你的小兄弟可不是这么说的……”沐慈送出一个含春的眼波,一根手指从沐若松的喉结上,慢慢滑到了锁骨……继续往下滑动……
嗯~~
该死!
沐若松只觉得呼吸与灵魂都被夺走。
沐慈本身美到罪恶,之前一直犹如玉石神像,无情无欲,圣洁不可侵犯,沐若松但凡有点私欲总觉得是一种亵渎……如今,圣洁神像一瞬间有了无边唇色,化作了勾人摄魄的妖孽。
不仅没有违和感,更给沐慈添了十足魔性的魅力。
沐若松身体一酥,脑子一麻,仿似被吸血鬼咬了一口,理智上做预警危险,却被渐渐麻痹了知觉,迷散在了极度的欢愉中。
庞大的电流在身体里乱窜,每个细胞都在舒张了……
沐若松呼吸粗重,某个地方紧绷到已经到了极限,想在紧贴他的柔软身体上动一动……蹭一蹭也好……
不!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不知道……
但……就是不行!
沐若松无法思考,但最后一丝意志力让他死死绑紧身体,很快全身都被冷汗浸透,这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一个接一个打寒噤,最后竟然全身都颤抖起来……
沐慈目中春意瞬间收敛,光华沉淀。
他心疼了,沐若松努力禁忍的样子,几乎称得上痛苦,他也是男人,知道这有多难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难道要在周围都是人的情况下,玩车……什么的吗?
说实话,沐慈在某些方面是没有下限的,他无所谓。可沐若松承受不起他的疯狂,况且外头还有个贤世子……
沐慈心底叹口气。
理智到极点的沐慈,并不会失控,之所以在马车里肆意,一是想这样做就做了,二来也是要摸清沐若松的态度。
沐若松再怎么优秀上进,这段时间飞速成长,但阅历和年纪摆在这里,根本没准备好应对一场禁忌的恋情。且他这样忍耐,说明极怕被发现。沐慈就明白家人在他心底深处的位置十分重要。
当然,沐慈这般探底,不是打算叫沐若松为自己与家人反目,只是要决定未来行事的方向。
嗯,重视家人不是错,再深爱的情人,也不能无理要求对方为自己放弃家人。且沐慈早知沐若松的性子,为他心动,喜欢上了,作为年长者,只能去体谅,去包容,同进退,尽力争取。
……
沐慈收了所有的心思,侧身滑下,躺在软垫上,伸手在沐若松的腹间揉了几个穴位,帮他疏散活血。他在任何方面都堪称专家,三两下就把挑出的火灭掉了,也不伤沐若松的身。
沐若松平静下来,脸红得不知怎么面对:“殿下,我……”
“不说了,这是正常的,说明我们相互吸引……无需为此道歉。”沐慈也并不为自己挑火的行为道歉,情人之间想要更多身体接触,擦枪走火再正常不过。
沐若松才真正放松下来。
沐慈拍拍沐若松,充满温情地轻吻他的脸……
“子韧,我很高兴,我和你分享一下这种愉快,”沐慈笑着,长舒一口气,“我们总算出宫,都活过来了……”
沐若松听这一句软语,心就软了化了,几乎要化成一滩水……他知道沐慈出宫的一路艰险,便不管那么多,把沐慈抱着让他重新趴在自己胸口……他紧绷的身体完全放松,这时候,沐慈对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