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临安入宫(1 / 1)

拜托,历经生死,这小子也不关心自身境遇,也不挂心如今局势,一醒过来竟然先嫌弃药味?

心真大,看来也是心中有数,不用担心,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她不舍得拍痛这个满身伤痕的人,在沐慈脸上轻摸了一下:“这药好得快,你别像个小孩子那么娇气。”

便也不提其他。

沐慈发现昨天他还能稍微活动,今天却浑身酸痛难当,手指抬一抬都痛,沐慈便懒得自找罪受,便忍了难闻的药味,用不牵扯胸腹疼痛的力道,轻声说:“姐,我梦到我娘了。”

他前世今生都没有母亲,破天荒在前任留下的记忆力体验了一把母爱——记忆中所有感受,沐慈都仿若亲临。刚才恍惚又听到娘亲的哼唱,让他也开始留恋。

朝阳笑着:“你娘的心,一直都与你在一起的。”

“嗯,我知道。是你在唱歌?”沐慈试图起来,发现全身的骨头肌肉都在抗议。

太痛。

“你别乱动,休息几天会好的。”朝阳按住沐慈,摸摸他沾了尘土血迹有点乱的长长黑发,用手指替他顺了顺,“过两天才能碰水洗发。”

“你唱的是什么?”

朝阳:……

朝阳:“是哄小儿的摇篮曲,《月儿明》。”

沐慈又觉倦怠,便放松身体,闭眼养神,道:“锁儿挺幸运的。”

朝阳不自觉扬起嘴角,母性温柔:“你还想睡吗?”

“有点困。”

沐慈努力抬手指,被朝阳看到了。朝阳善解人意,牵住了沐慈的手,贴在了脸上:“那你睡吧,护国公说多睡恢复快。”

沐慈感受到了传递来的温暖。

沐慈又睁开眼睛:“可是睡不着,我饿了,很饿很饿。”

肚子很给力地“咕噜噜”几声。

朝阳:“……”

所以说,其实也是饿醒的吗?

……

小县衙的厨娘不错,做得一手好汤粥,沐慈吃饱了又昏昏欲睡,打个哈欠:“姐,唱个歌来听听……”

朝阳:“……”

这个大个少年,让她唱摇篮曲,总觉得有点崩坏。

可沐慈腔调柔软,半眯着眼睛,华丽地慵懒着,老虎收了爪牙变成了小猫,叫朝阳看着心软又无奈,却并不扶他躺平,只道:“一会儿唱,你刚吃饱不能躺下,坐着咱们说说话。”

沐慈吃了食物,恢复了一点力气,说话没有妨碍。

他一本正经说:“姐,你和离了,嫁给我吧。”

朝阳想拧沐慈的脸一把,最后还是不忍,只是轻轻戳了一下,温柔道:“我们都姓沐,同姓不婚,我也比你大多了。阿慈,你倒吃起姐姐的豆腐来了?”

沐慈只道:“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所以这么说的。”

朝阳:“……”又戳一下,“捉狭!”

“其实说实话,若我能娶你,就会像宠天下第一宝贝一样爱护你,眼睛里只有你一个,你叫往东不往西,你叫我捉鸡绝不牵狗……”

“你歇歇吧,就凭你这病歪歪的样子,还抓鸡?”

“姐,你找个帅小伙,生个漂亮孩子吧,不姓沐,”

“我拧你的嘴啊。”

“然后嫁给我……我会像宠天下第一宝贝一样,叫我往东不往西,叫我捉鸡不牵狗……”

“……”

“呃……姐你还真拧啊。”

“拧歪你嘴!”

很快,沐慈的报复就来了。

朝阳邪邪笑着:“阿慈乖,来喝药了。”

“不喝,死也不喝……”

……

天授帝昏迷,皇宫整个的防卫乱且空虚,如果这时候有人来攻打,只怕会造成麻烦。

不过宫里始终有常山王坐镇,便也军心稳定。不然牟渔也不敢一直在外头找沐慈。

常山王指挥若定,又有御林军右统领易青从旁协助,三下五除二整顿了整个皇宫的布防。

常山王将自己三千破军卫遣送出去,一个不留,领着剩余三千的御林军,守着皇帝寸步不离。又把天子营人马送出去,迎入更被天授帝信任的石秩所领的嵠丘军主力,守卫皇宫。

因常山王虽与天授帝关系远,又是庶子出身,却也是个姓沐的,有兵权。为了避嫌,常山王请了好些人一起。

也是怕天授帝有个万一,也好主持事务,免得国家动荡。

齐王,清河王世子(清河王又失踪了)、宁远国公方士仲做为宗室与勋贵代表。

卢太师(帝师)、赵瑞(第一秘书)、李康(潜邸伴读)这三个皇帝心腹臣属再次被召入宫,作为官员代表,也是天授帝当年曾指的几个辅政大臣。

王又伦则领着宰执与相关官员,都住在禁中加班,负责处理全国政务,以及宫变的善后工作。且不能私自外联。

军方代表,就请了已赋闲的几个老将军。

大幸皇帝一般不做“烹走狗”的事,除非蹦跶太欢的。按惯例都是在天京城内赐宅邸,把人安在眼皮子底下休养。

当然,老将军也聪明,和皇帝之间会达成默契,一般都会住京郊骊山的别院,远离尘嚣,养花弄鸟,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不请安,不奉诏是不出门的。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西北威远候杨涯,这是天授帝的岳父大人,真金不换的国舅爷。老人家七十多岁,住在骊山的别院已经有十多年不过问世事了,就是在定王遇刺后,天授帝一再进逼,也没有人去打扰杨涯的安宁。

连做了定王府世子妃的杨氏,再难再难,哪怕牺牲自家丈夫,也没去求助杨涯,甚至平时很少在小辈面前提起。

不敢,也不能!

这些老将影响力挺大,过问外事多了,哪怕是儿女的事,也是犯忌讳的。

特别是定王府那边,情况更微妙。

杨涯因年轻受伤,腿脚是走不得了,需要人抬着入宫。他精神倒挺好,耳聪目明,看过昏迷的天授帝,又问了御医皇帝病情,也不问兵事,只拉了熟人要下棋。

分明一个臭棋篓子,偏棋瘾大得很,搞得大家生不如死。

这么一群人就住在太和殿的左右两个偏殿,就怕天授帝有个万一……

整个天京城还算安稳。

常山王动作很快,将投靠寿王,参与谋逆的原枢密使抓捕入天牢,

命卫终代理枢密副使,依令指挥负责京畿安全的御前及侍卫六军。

先命定王家几个年轻儿子继续做监军,其他大将军领御前六军在皇城巡逻,全城搜捕漏网叛军。

再派把刚捡回一条命在家中休养的白霖挖出来,言道:就是抬也把他抬到西山大营去,整顿侍卫六军。

此次在北神威门外折戟的一万多叛军,是这么些年寿王从侍卫六军中选拔,以各种名义骗出来的。且侍卫六军的几个大将军,左右将军大部分叛变,没叛的也多少有些干系,实在无人手可用。

暗地里,还有星魁、星钺领着夜行卫入驻西山大营,调查侍卫军叛变真相。

这两个人是七夜星使中功夫最好的,专门负责实暗杀、用间、使毒、刑讯这类工作。只有出事才找他们两个。

……

常山王一番动作,很快就将从皇宫开始扩散到整个天京城周边的混乱苗头遏制住,没有造成更大的恐慌。

其他琐碎事宜都由卫终居中调停。

卫终作为皇帝第一心腹,做惯了皇帝耳目和传声筒,虽然他是个看上去圆润和善笑眯眯的白胖子,可谁也不敢小看他。

卫终擦着汗,匆匆跑到太和殿,就见殿外的宽敞殿堂里,杨涯抓了常山王下棋,以卢太师为首的其他人观战,根本没有一点“观棋不语真君子”的风度,一个两个指点杨涯的棋路。

杨涯便依着别人说的下,一点没恼怒的意思,所以……诡异多变(多家作弊)的棋路,让对面常山王简直生不如死,虽一张面瘫刀疤脸看不出情绪,心里却抓心挠肝,恨不得快快离宫去西北,与北戎面对面硬拼一场也胜过和杨老国舅下棋。

卫终喘匀几口气,道:“禀殿下、将军和太师,临安大长公主带着各位公主们,入宫来了。”

常山王眼前一亮,站起来,一脸严肃凝重道:“快快去迎!”把手中棋子丢入棋盘,用了点气劲,打乱了一大片棋子。

(卫终:怎么感觉这动作,才是常山王主要目的?)

不过临安大长公主一个人的分量,就能秒杀在场所有男人加起来的重量。

一群人也不觉得不该去迎,十分恭敬,面带真心笑容去迎接临安大长公主莅临指导。

……

临安入宫是不需要通报允许的,连通行令牌都不需要,且还不用下车,青布的马车直接驶入了皇宫。

因天授帝给幼子做追星车,又因幼子得了临安的青眼,为了拍马,就令工匠把临安的专用马车,也改造变成了更稳当的四轮。

除了跟着临安的马车在一旁行走的静和长公主,其他公主都在宫外等宣召。

临安和静和,直接被常山王,齐王等人迎入了太和殿。

临安快八十岁了,静和也五十多岁,男女避嫌就没那么严格。

大幸朝还没有“朱程理学”压迫女性人格甚至生命权的理论出现,不会因为被人看到一眼小臂就剁掉整只手臂的野蛮情况。又有当年太皇太后卫氏帮助开创盛世,现在的临安大长公主的伟大贡献,还有律典上规定未出嫁的女儿也有一部分财产继承权(出嫁女的嫁妆,从娘家带走,其实也属于一种财产继承。)

女性在大幸朝的地位,还是蛮高的,不然也不会有青年男女可以光明正大约会的事情发生。

言归正传,临安大长公主此次是因为宫变而来,当然,不是为了掺合什么。一为了解情况,压制场面,震慑各方;二来,是要处理郑皇后的事。

宫中没有太后,郑皇后是杀?是剃度出家?还是其他安排,都不太好处理。

常山王这群男人再厉害,也不敢伸手到后宫的。临安来了就不同了,她有权处置。

静和已经哭着去看亲哥天授帝了,还吵着要见亲弟弟寿王最后一面。

临安大长公主却是不见天授帝的,她在殿堂端坐,召见月璇,问了宫内情况,就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就吩咐月璇带静业寺的主持慧尘法师去给郑皇后剃度,然后要把人带走。

其他人都没意见,只怕天授帝在场,也不敢有意见。

临安又问了常山王几句后续处理,也特地问了投降叛军的处置。

“死太多人了,有伤天和。”临安轻撇的嘴角含着一丝不屑。

常山王道:“因长乐王进言,陛下口谕‘降者不杀’,叛军总计一万六千多人,都被扣押在了京郊渭县白河坡上。”常山王嘴角抽了抽,想起回报者说那里八千降军都在白河坡的林子里给自己挖坑,为了一个馒头要把自己埋掉的状况,他就忍不住想认识一下出这个“好主意”的统领。

保证不是为了打他。

临安才放心下来,道:“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不容易。别再出什么事了。”

“是!”

临安见着手边乱糟糟的棋盘,手执白子,笑得雍容,脸上皱纹的线条也柔美祥和,对杨涯道:“老东西,来手谈一局。”

杨涯脸色都变了,因为和临安下棋,是没有人狗胆敢说话的。且临安的棋力,那叫一个杀遍天下无敌手……

就算有人敢说话,杨涯也赢不了。

临安依然笑得似邻家奶奶般和蔼:“咱们可是见一面少一面了,做什么看到我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杨涯挤出个笑脸道:“谁说我不高兴,我挺高兴的。下就下,我还怕你?”

其实……我不高兴,我很怕你!

可杨涯知道临安是不能拒绝的,还得陪笑,否则会死得更惨。

其他人那叫一个幸灾乐祸啊,但个个脸上神色可正经了,手脚麻利把杨涯扶到棋盘边的椅子坐下。常山王赶紧做起了棋童的工作,把黑白子归入棋篓子,笑得那叫一个憨厚啊。

就是脸上疤痕弄出的凶煞之气,也挡不住那快要喷薄而出的愉悦。

临安一只瘦且有老斑老茧的手,摸一摸常山王的脑袋,似摸宠物狗似的,还拍了拍。

“乖侄孙,一看就被这老东西欺负地够呛,等老姑奶奶帮你杀得他把底裤都留下,给咱们姓沐的解解气。”

这只怕是第一个不忌惮提“老”的沐家人。

常山王的嘴角抽了抽,觉得面瘫脸很难绑住……

哦,忘了说,临安下棋有几个规矩,她必执白,且对方输了几目子,就留下身上几样东西,连袜子底裤都算——临安一点也不介意对方脱光光的。

她十八岁时都没羞怯过,没道理八十岁有什么不敢看。

一般情况,对面执黑的人都要脱光,实在不肯临安也不会硬扒,于是就要用其他“丧权辱国”的条件来换。

一边下棋临安一边问问题,没人敢不回答,且都只能实话实说。

临安也就把所有内幕的情况了解得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