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羡慕别人家的孩子(3)(1 / 1)

可这些并不是今天才知道的,早就清楚了李婆的为人,早就意识到自己一无所有,之所以现在才如坠深渊,也是源于自己的这种愚蠢吧。如果不是李婆到来,不是她说什么“代表儿子”,沈溪仍会在那痴痴的等,等那个说的出山盟海誓,同样下的了重手打她的男人,在两人分道扬镳时给她一点怜悯。

靠这点怜悯,妄想他曾爱过自己,她沈溪是一个值得被爱的女人。

她还爱秦何吗?柴米油盐,日夜操劳,恐怕每一个跟她一样亲力亲为抚养孩子重任的女人,是不会经常思索“他爱不爱我”,“我爱不爱他”这些虚无缥缈的问题的,爱情成了节日里摆在朋友圈里的“仪式感”,鲜花、烛光晚餐、首饰之类的礼物即是“他爱我”,或者“我爱他”的标志。

爱情被物化了,便从情感上的体验变为有价格标码的物品。而年轻时悸动的心,人约黄昏后,秉烛夜话,爱情萌芽时的情形被远远地遗忘在岁月里。与其说沈溪还爱秦何,不如说她爱的是家的其乐融融,爱的是在这个家里健康成长的孩子,爱的是以为的爱情,带来的一种完美的家的状态。

她走过桥头,想起了韩箫音说过的“家庭暴力在离婚时是有利证据”,脚下忽然沉重如铅。倚在桥边上,给大学室友,现在同样在一家幼儿园做老师的于珍去了电话。

掐指数数,两人大半年没联系了,日子一天天过着。

“珍珍,上课呢?”

“没,今天请假,在医院呢。”

“你怎么了?”

“我儿子头摔破了,刚缝好针,简直把我气死了。”

“啊?在幼儿园里摔的?”

“在家摔的,这两天幼儿园里事情特多,我就让我老公晚上带孩子睡觉,他倒好,自己先睡着了,儿子从床上掉下来那么大声音他都没听见,孩子哭得哇哇的,他呼噜照打,你说气不气人,当爹的就没长心吗。”

沈溪尴尬地笑,本来想找人随便聊聊,这下她反而成了于珍的情绪垃圾桶了,哪有资格评价别人的老公,避重就轻道:“你们园里在忙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你们的园长出了事,我们要写品德保证书,弄什么防范计划,你说男老师写写就算了,我们女老师还要写,真是的。家里没个帮忙的老人,老公又不给力,我是每天上班带别人家的孩子,回来弄自己家的孩子,狗都没我这么累,还好孩子没事,要是摔了个好歹,我离婚的心都会有。”

“你真想过离婚啊?”沈溪刚想说出自己要离婚的事,于珍打断她道:“没法子啊,你说我没生孩子前也没长双火眼金睛,哪晓得自己的男人会懒成这副德性,哎,我们宿舍里就数你的命最好了,老公能挣钱,又对你好,女儿多才多艺,你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啊,以后少在朋友圈里秀恩爱啊,快把我们酸死了。我是不指望我家那位给我送花送礼物了,他能替我分担点,我就阿弥陀佛了。”

沈溪臊的恨不得钻到地里去,原来她在朋友眼中竟是这么一个人,真是缺什么显摆什么。

她搪塞了几句,于珍的苦水却是吐也吐不完,说的嘴皮子都翻不动了,才依依不舍地把电话挂了。

她给哥哥沈铭打了个电话,说钱要晚点还了。沈铭一会支支吾吾,一会连打哈欠,键盘声噼里啪啦的,听不出他的态度,他亲切点吧,沈溪能感到温暖,他冷漠点吧,还能找个理由生气,可他就是爱搭不搭的,你说我就陪你唠两句,你不说我也不说。

他压根不会考虑沈溪打电话的目的,甚至似乎连跟谁在通话也不在意。

“哥,妈呢?”

“妈,沈溪!”沈铭忙把手机递了出去。

钱新梅上来就一句:“沈溪,你哥那钱你什么时候还啊!你两个侄子要上兴趣班,等着用钱呢啊,妈真的不偏心,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嫂子要是知道了,还不得跟你哥吵啊。”

沈溪不是不理解母亲,哪个结过婚的女人不懂点人情世故呢。钱新梅跟着儿子生活,和儿媳妇关系融洽再好不过了,她嫂子能把钱新梅哄得团团转,那是周遥的本事,沈溪不嫉妒。沈溪介意的是钱新梅怎么就不问一句她借钱干什么呢,秦何那么能挣钱,她干嘛还出来借钱呢。

是的,在她和钱新梅一向的关系里,钱新梅不问是正常的,没这个习惯,但钱新梅不是说了么,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沈溪周围全是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是她二十多岁了才接触到的一个陌生家庭,钱新梅不也结过婚么,不也生过孩子么,怎么就不能给她传授点经验呢。

沈溪怔怔地道:“妈,当初我们和爷爷奶奶分家,是怎么回事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好奇。”

“你没事把你的小日子过过好,多关心秦何,多孝敬婆婆,家有好儿媳,幸福三代人,家有恶儿媳,遭罪三代人。”

免不了的冠冕堂皇。沈溪放弃了,她觉得就算自己付出再大的努力去靠近钱新梅,钱新梅也会大步向后退,以保持她们俩之间的距离。

她便说:“妈,先挂了吧。”

钱新梅叮嘱道:“早点把你哥的钱还上啊。”

沈溪出了一身汗,把体温掏空了,连牙根都冰冰凉凉的,几近窒息,真要快点离开这了,以阻止萌生出的从桥头跳下去的冲动。

还得去给小荷交钢琴学费呢,已经问过了,新换的老师一节课一千块钱,学费翻了倍。她得工作赚钱还钱,赚钱续学费,轻生?她没资格。

王照没看路向往,盯着眼前的卷宗,急匆匆地翻看。

“阿姨。”

“你喊韩箫音姐姐,喊我阿姨,我有那么老吗?”

“姐姐。”

“叫我王律师。”

“王律师。”

“你今天不用去幼儿园吗?你妈妈进了看守所,你学也不上了?”

“等我妈的事定了再去。”路向往厚脸皮的站着,小手扣在桌角边,表情里含有微妙的巴结。一向是孩子犯了错,家长四处托人求人,到了她这角色颠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