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湖宴(1 / 1)

“你骗人!”莫辉把手里的点心摔到地上,“你从她那里偷的我,怎么不知道她是谁?”

小孩子并不好骗。

“我当时因为愧疚,没看她的脸。所以我问了她的名字,我就知道了呀。快,找你亲娘背着,离开这里。”

“那你不喜欢我了吗?”莫辉鼓着嘴,仿佛生了天下最大的气。

白衣走过去,蹲下来,抱起莫辉,脱下他一只鞋子交给莫辉的生母。

两个女人相视一眼,凄然一笑。

白衣背起莫辉向窗子走去,听到对方对莫辉说,“孩子,跟着你亲娘走吧,不许回头,不许出声,不许哭。”

他们下到地面,躲避着宫人,又经过高高的宫墙,回到了清照殿。白衣没有认为莫辉信那几句话,可是,蹲下把他放下来的时候,他死死抱着白衣,不放她走。

“辉儿,我再来看你。我们是朋友。”

良久,他从白衣怀里钻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有过眼泪,反正现在已经干了。“我不能让你总蹲在潮地上,你等着,下次来,我准备个空屋子和你玩儿,谁都不能打扰。”

白衣轻轻吻了莫辉的额头,答应看着他进入房内才离开。

当白衣回到地下密道圆厅的时候,莫昌在那里留下了纸条和点心——因为当夜他们要去细腰湖赴宴,没有饭菜送给白衣。

细腰湖上最大的船叫“云上”,艳阳公主派人包了整条船,宴席设在二楼。她自己算是主人,主宾就是理国新皇正式的使节贺拔春,加一个副使节淳于忍——正是北方新皇后人选娘家人,沉稳寡言,落落大方。

侯聪和莫昌是主陪,秦贤是副陪——秦贤确实伶俐,“出卖”白衣后引起莫艳阳注意后,一直没有给公主手头出的大事出过主意,也没有热络地跟在公主后面讨好,但是关键时刻总是安慰一下公主的心,教导她如何能“稳住”、如何能得到侯聪,因此,现在,在莫艳阳看来,他比自己手下一帮干正事的人还能干,比一帮给自己出主意的人还讨喜——至于长空、独孤正、元又和荧光几个,也有自己的座位,算是副副陪。

青松、翠竹、凌霄和长史官等跟来的人,就在隔壁设了桌子,吃吃喝喝。大部分伺候的事儿,交给了“云裳”的人处理,在这船上,人家比长跟着主子的人还懂事,还来得。

凌霄见了贺拔春,又看到他的副使淳于忍,就有些蠢蠢欲动。公主府门口被她选中的跑腿儿小哥,早就用两个来回打听好了淳于忍的身份。她以三公主旧仆的身份去搭话,淳于忍也以礼相待。凌霄悄悄儿进言“有些话,还是要说给大人听,凭借大人做主。”

淳于忍还没问出“有何贵干”,就被莫昌拉着进了主客舱。

秦贤早就告诉公主,侯聪喜欢吃鱼,不喜欢吃虾,所以音乐起了,酒和菜开始呈上来,看了看,除了有北方人爱吃的腌鹅、玫瑰鸭子、炸鸡丸子、羊肉碎儿、煎牛肉条子,其他的就是蒸鱼、炖鱼、炸鱼,又加上一道道的时蔬清炒。

直到开了船,抱着琵琶的歌女儿,才上来请安,献上歌单,莫艳阳让了贺拔春,贺拔春让了莫昌,莫昌又让了淳于忍,淳于忍则让侯聪,侯聪再让莫艳阳,推让几次,终于点了些曲子,唱了起来。这时候,虾丸汤也端上来了,莫艳阳的声音穿过乐曲和柔媚的歌声响起来,“知道小侯将军不吃虾的,这是预备给我们的。”

接着她问起贺拔春一些关于北国的闲话儿,“听说,你们大桐有个娇气的公主,大排行是老三。”

贺拔春恭敬地拱了拱手,“是,我们三公主娴淑聪颖,极孝顺,极和气。”

“是你们太后娘娘嫡出的?”

“是。”

“这么好的出身,得配一个怎样的贵婿啊?”

秦贤发现贺拔春对于回答这个问题,面露难色,忙出手相“救”“原来这事儿,殿下不知道?理国三公主,可是爱慕小侯将军已久啊!”

艳阳公主故意问淳于忍“是真的吗?”

大桐其实正在张罗三公主的婚事,淳于忍并不多言,拿起酒杯来向艳阳公主敬酒。

侯聪冷着个脸,一点反应都没有,专心听曲儿,三公主瞅了他一眼,心里又充满了受虐的快感,这时候,一曲已毕,就听歌女儿拿当地软语的发音方式,说起了官话,甜憨动人,“再给贵人们唱个歌子,这个曲子是小侯将军点的,叫《白衣曲》。”

歌女儿调弦儿弄板儿地唱了起来,在席的人愣了一下,又推杯换盏糊弄了过去,除了侯聪。

他在歌单子上看见这几个字就点了,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现在他认真地听着,依旧听不出歌里唱的什么,只觉得曲调里没有哀伤犹豫,有的是灿然欢畅。莫昌听得懂软语,轻轻替侯聪他们几个北方人翻译“莲花羞半开,罗裙谁为裁。身上白衣薄,鬓上红花戴。碧玉女儿香,思归谁家郎?四时穿白衣,五更相思雨。素白身上衣,艳红针上线,含羞不回头,莲花叶下见。”

歌儿唱到一半儿,湖面上凉风吹来,远近灯笼照着湖面,酒香菜香花香脂粉香分也分不清。这船上叫的歌女儿虽不是名角儿,可也是有讲究的,船家为了伺候贵客,专门找了不是十分出名,长相歌喉都清新可人的。第一首曲子已经是令人沉醉了,第二首曲子唱到这里,过往的船只上的客人,听得清的,听不太清的,齐齐叫起好来。鼓掌声也有节奏地响起,此起彼伏。

这本来就是细腰湖上的规矩,甚至成了这里的习俗和风景。有钱人家的子弟,彼此也熟悉,还要比一比谁拍的掌声应景儿,好听呢。

其中有一个人的掌声,清脆,急促,按照三二三的节奏继续着。

长空知道,这是慕容行给出的暗号。他寻找着声源,看到岸边靠着的一条半大的画船,另有一条不惹人注目的乌篷船。从那条半大画船的方向,不快不慢地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