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坟前(1 / 1)

关键时刻,李安都心里感慨,一向清高孤傲的自己,头低得很快,比贾方那个前皇族快。

“第一个错,你们太神秘了!太子府里,空雀军中,大概做得好的校尉衔儿以及以上的军人、文人,就算我不认识,我总听说过,就算我没听说过,我身边的人也不会不知道。既然知道,就等于清楚底细,反而不会太让人生疑。你们凭空冒出来,很难让我放心;放弃老人儿,用新人,也许好控制,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第二个错,太子爷同样是为了控制好你们,做到了让你们忠诚于他,却忘了另外一件事——让你们彼此团结。以你们的能力,如果能彼此透明,信任,团结,也许早就把别人耍得团团转;当然,这一切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第三个错,好好说话不好吗?为何要无事生非和我玩阴的呢?你们此行另有目的,我不需要调查都猜的出来,难道我会坐以待毙吗?’

李安都也笑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您的钧意是什么?”

“哦,”侯聪目不转睛看着李安都,“你现在要审问我了?对吗?”

“不敢。”

“我的意思,是你们自己商量一下,你们这里,谁的行李里面有金铃,供出来。这件事,就此作罢。我也不是喝昏了头,难道要对太子殿下的人大开杀戒吗?”

最后一句话,其实依然是谎言,可是却正中李安都等人的下怀。他们也自信地认为,侯聪绝不可能一路南下,把太子弄进自己队伍的人全部搞死。

搞死一个,或许是可行的。

李安都知道,太子爷表面上让所有人听命于自己,可是暗地里将一颗金铃交给了鱼铁。鱼铁出身低微,无可依靠,比自己这个文人更可信。关键时刻,鱼铁可以拿金铃号令众人,甚至把自己压下去。

李安都对卫遥,则一直有所顾忌。因为自己一时得意忘言,曾经在一次酒后,太子派卫遥送自己回住处的时候,说过应该深藏于心的话。把这两个中的谁推出去,是个艰难的选择。

于是,李安都、贾方、贺拔春、鱼铁、卫遥,各自打起了算盘。

第一个说话的是卫遥,“我当过和尚,不打诳语,我曾在鱼铁那里看见过金铃。”

鱼铁没说话。他等着下一个人的供词。

李安都附和了卫遥的话。

贾方明白了李安都不甘于人下的心思,他为了保住太子真正的目的,开口指认卫遥,“属下曾被他拿金铃下过命令,他与鱼铁同住,很容易栽赃。”

这时候,鱼铁开口了,鱼铁自然是复议贾方。

只剩下贺拔春一个人没说话了。

贺拔春知道贾方在撒谎。因为李安都仍然是太子旨意下、名义上的总指挥,如果李安都之后的那个人开始拿着金铃出现了,他怎么会不知道?

由此可证,鱼铁才是拿金铃的使节。

贺拔春看了看侯聪,他想知道侯聪想要谁死。

四目相对仅仅一瞬,贺拔春明白了侯聪的意愿:打掉真正的太子使者,不需要再绕弯子。

贺拔春把甲方的话几乎重复了一遍,但是内容不太一样:“贾方说谎了,金铃使节的确拿出过金铃命令我们,但是那人是鱼铁。”

侯聪看了看莫昌,莫昌叹了口气,“让这么尊贵的人,给我驾车,真是对不住了。我相信李校尉和贺拔校尉的话。”

侯聪点点头,“那么,觊觎碧霄姑娘的金铃使节地位,偷盗金铃,假传太子旨意,祸乱南下队伍的罪人,有了。情急用权,我们保卫阳献王殿下安危的任务特别,不用审讯,不用回报京城,执行吧。”

侯聪笑着看了看白衣。

一阵杀气刺穿走廊,听说过白衣威名,却没见识过的人,全部微张着嘴巴和双眼,看到她就像没有重力的蝴蝶一样飞向前方一步,又退了回去。

鱼铁,倒在了地上。

鱼铁身边的卫遥,只觉得半边身子都在冰水里泡软了。

这时候独孤正回来了。侯聪不说话,莫昌也不说话。

整个客栈一片安静。

过了一刻钟,有零落的脚步声响起,有兵士从一楼回来,汇报从鱼铁行李中找到金铃。

“交给李校尉保管吧。散了吧。”侯聪说。

鱼铁、碧霄的尸体,被埋在了胡商旁边。

拉尸体去的人,是卫遥。他没吃下去午饭,听到侯聪下了这个命令,而且已经租好了本地的马车,急忙赶了出来,有兵士抬着两副棺材放到了车上,他走到驾驶的位置,看到旁边坐着白衣。

独孤正和荧光骑马陪着。马车向香陌镇外的那片农田走去。

鱼铁被草草埋了,但是白衣、荧光给碧霄烧了纸,独孤正采了一束野花,放在她坟前。

“如果想我,到我梦里找我吧。没有立场的对立,我可以疼你,不会顾忌什么。”独孤正说。

荧光拉着白衣的手,“这碧霄啊,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好看了,不免有些贪心。说起本事来呢,哄男人从来不是真正的本事,虚着呢,进我队伍里,多好的机会,教什么都不好好学。论起野心,论起哄男人,凌霄比她差,反而傻人有傻福。”

卫遥远远站着,除了盯着马,还闭目默念着记忆中的佛经。

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白衣无声无息到了自己身边。

“卫大哥,今日你受惊了。”

“不敢不敢。”

“我想请教你一句话。”白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暮春初夏的麦田里,她的衣衫随风飘着,整个人好像随时可以毁灭一切。

“不敢不敢。”

白衣侧脸看着他,“李安都为什么怕你?”

卫遥叹口气,“阿弥陀佛,真是造孽,今日我害了鱼铁,又要害李安都了。他怕我,是因为在我面前酒后失言。李安都实际上,是因为身为水龙先生的嫡传弟子,而被简大人带到京城的。只是,他认为,比起天下各地,靠传言了解水龙先生的人,他真正掌握了水龙先生的精髓。知道最深的秘密。只是,他有不同的看法。他不认为世界会跟着水龙先生的预言去发展,他认为有识之士、有志之人,要利用水龙先生的知识,改变发展方向,扭转时局,方成大业。简大人那边对他没有重用,他才转头太子。那次的酒后,他认为,太子只要听他的,就能改变一切。而他,就是最大的功臣。这些话大不敬,也许他怕我告诉别人,尤其是告诉太子,所以……”

白衣打断他,“你怎么看?”

“嗯?”

“你认为预言一说有道理吗?如果有,人能改变这一切吗?”

卫遥笑笑,“小的只觉得,李安都是另一个碧霄。”

“怎么说?”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独孤正和荧光走过来,正好听到这一切。

“你错了,”荧光说,“心高不是错,玩火才自焚。”

独孤正也表示赞同:“就是这样。心再高,命再薄,但凡行善、守本分,谁都不能拿你怎么样。招惹旁人,背后搞小动作,手伸得太长,心存侥幸,自己开了这个头的话,就别怪别人有一万种办法加倍还给你。”

白衣点点头,说了声,“走吧,咱们回去吧。”

一行人刚回到客栈附近,就看到长空、元又兔子一样,又蹦又跳,已经回来了,撒欢儿地跑向白衣、独孤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