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见月(1 / 1)

白衣的手被侯聪紧紧握住,出了客栈,就向右拐。她抬起刚才微微低着的头,想看看是去哪里,侯聪就停下来了。

这是两个客栈之间的夹道,也不知道东西南北都是什么,夜幕中,倒是无比幽静。只见侯聪向前看了看,向后看了看,然后终,于将脑袋定在了白衣脸前。

“你四下张望什么?好像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白衣问。

“可不是见不得人吗?”

他笑了笑,轻轻拉住了白衣,只往后一退,侯聪的后背就靠在了客栈的外墙上。白衣右手让他拉着,左手向使点儿力气挣脱,结果结结实实地,撑在了他身子边儿上的墙上。

“啊……”白衣被夜晚的石墙冰了一下。左手就缩了一下,被侯聪顺势也握住,放在他胸口暖着。

要是有人打着个灯笼,在此刻进入夹道,猛一看,像是白衣把侯聪逼在了墙边儿吃豆腐似的。

白衣有点儿不自在,问他,“你要干嘛?”

“我?”侯聪也在想,他要干嘛呢?他觉得自己和白衣像洪水里的两条鱼,拼命想游向对方,可是水流太过湍急。或者像人群里的两个孩子,总被冲散。盼着无是无非,无晴无雨,就他们两个,呆在一起,却总有事情劈头盖脸地降临。

“我怕你凉着身子啊。”他逗弄她,“替你垫着,当你的棉垫子,不好吗?”

话说到这了,侯聪又有些得意。想当初,他看到宇文长空随身替白衣带着大手帕子、棉垫子,还和长空较劲,如今,自己照顾白衣不是比那只死猴子强十倍吗?

白衣也完全落入了小圈套,说出了侯聪想听的话,“哦,这么说,你想把我压在墙上,只是怕我冷,才没有啊!”

是的,他就这么想,但是没舍得,所以引诱她说出来,权当发生了。

白衣的小脸儿上,如侯聪所愿,出现了微微倒吸一口凉气的表情,又要往回抽身子,幸而他都预备了,死命不放,然后,还把脑袋钻进了她怀里。

“嘘!”他说,“我太累了,让我撒会儿娇。娘子。”

白衣想着白天的玩笑,就这样被他利用了,无论如何有些不服气。可是他整个大高个子,缩起来,依偎在自己怀里,为了屈就她的高度,侯聪那双大长腿还得半蹲着,傻子一样。

白衣心软了下来,身子也没那么紧了,“你放开我的手,我摸摸你。”

“哦。”

侯聪说着,果然放开了她一只手。

白衣拿右手摸了摸侯聪的脑袋,替他捋了捋头发。

不用想,经过她这么一捋,好好的头发是要变乱的。但是他只觉得舒畅美妙,时间仿佛暂停,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了。

他闻着她身上的味道,透过衫子沁出来,吸吮着他。

朦朦胧胧、起起伏伏里,周遭的声音、光影又清晰了,侯聪,满血复活。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还不能走,我要和你算账。白天是怎么回事?”

“哦。”白衣的脸皮也不知道是厚还是薄,现在云淡风轻地抵赖,“为了救你嘛。不然,你是和本地人打一架呢,还是娶疯女呢?”

“那你亲我干嘛?完全不必要,不是吗?”

白衣沉吟了一声,仿佛是要打起精神撒个谎了,可是,她竟然笑了起来,说了一句让侯聪心疼不已的话“因为很早就盼着能亲你了。”

说完,她害了羞,这次改成她钻到了侯聪怀里。

而他抓紧机会紧紧搂住了她。

侯聪觉得搂住还是不够,什么都不够。他的手揉捏着能找到的她的肌肤,他的胸口、腰和腿,能动用的一切都动用上,去贴着她。

街上传来了打更的声音。

侯聪从沉沦中醒了过来,捧起白衣的脸,“不行,咱们俩,还是要继续算账。真的喜欢我吗?”

“哦。”

她害羞,小脸儿想要躲开,侯聪哪里让呢?

“真的想让我做夫君嘛?”

“嗯。”

“从什么时候起的?”

白衣嘻嘻笑着,一副二皮脸,“从见到你的时候起,从打翻你那时候起,从第一次梦到你那时候起,也许,从这世界上有花有月亮那时候起。可是,你总欺负人家,远着人家。”

“我不是——”

白衣捂住他的嘴吧,不让他说,“我知道,公务在身。你是将军,我是校尉。”

“我也喜欢你。”他咬她耳朵。

就这句话,哄得白衣嘻嘻傻笑了一刻钟,然后,就打了个呵欠。

侯聪自责了起来,说是出来算账的,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不知道不觉就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傻丫头都困了。

“这个,”他有点儿不好意思,“既然我们两情相悦,那么,这个账,得算一下,到底该如何相处呢?”

这句话问得白衣直接愣住了,“啊?大公子,你不知道吗?你问我?”

“我哪里知道啊?”侯聪还是娇滴滴的。这一幕千万不能让独孤正知道了,不然以后怎么敲打他。

白衣倒是狠,“你又不是童男子,你装什么?”

侯聪一头冷汗,“这个,这个和那个没关系啊。当然,那件事上,我是可以教你,但是,我们先按下不表。——等等,我们要,那个吗?”

“啊?”白衣很严肃地看着他,“你问我?”

侯聪简直想打自己一顿,他强迫自己赶紧把千头万绪捋清楚了,重新和白衣商讨,“就是,情这件事,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然后呢?对吧,你怎么称呼我啊?我怎么称呼你啊?我们,那个,每天,要不要,约会一下啊。还有,要不要对天发誓,永不辜负对方?要不要送个定情信物,以及……”

侯聪正在啰嗦着,白衣又打了个呵欠。

“你干嘛?成何体统?你给我站好了,好好听,认真讨论。”他板着脸。

“我就只要有你就行了,别的都不管。你随意。”

“傻,哪像你说的那么简单。”

虽然骂着她,不过侯聪心情还不错。他甚至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看着白衣那个困成一团的样子,觉得已经不必和她商量了,反正自己英明神武,她听自己的就对了。

他横抱起白衣来,飞身几步上了客栈屋檐,白衣一个激灵,不那么困了,搂着他的脖子,“大公子,你要对我做那件事了吗?”

“去你的,想的美。我大桐一枝花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吗?”

说完这句话,侯聪压抑着上扬的嘴角,大踏步发动轻功向镇上那条街而去。走了几家人家,都把人吓了一跳——房子里,每家每户点着灯和乐融融吃饭呢,男主人在算着账目,就看着白天那对吸引了整条街注意点男女回来了,男的还抱着女的。

“我要买房子。”侯聪说。

“啊?”白衣和各家的主人一样吃惊。

不过,没人跟钱过不去,很快就有人殷勤提供情报,还给侯聪带路。白衣就这么吊在侯聪脖子上,眼睁睁看他在香陌镇最繁华的街上,选中了一处空了一个月不到的院落——临街的两层楼能做商户,柜台货架俱全,院子里花花草草还没枯萎,库房、卧室、客厅、书房,齐齐整整,敦厚小巧。

侯聪在客厅桌子上,把白衣抱在膝上,签字画押,领了房契,付了银票。

“不送!”他不想起来,卖主毫不计较,拿了钱乐呵呵准备走,还祝福他们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侯聪的头发已经被白衣捋成了大爆炸式。“大公子,这房子就是定情信物吗?”

她倒是一点儿不客气。

侯聪与白衣娓娓道来,告诉她自己本来怎么吃醋,怎么跟踪她和贺拔春,怎么看到那个疯女家的院子,怎么羡慕,怎么希望在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地方和她安家落户,开个自己的店铺,坐看花开花落,为几个调皮孩子生气,操心,相伴着到老。

真好啊,他还没试过向别人说心事,和白衣说着上午的想法,不管白衣会回答什么,侯聪都觉得心安。

“那,我们拜个堂吧。”白衣从他膝上跳下来。孩子气地拉着他的手提议。

侯聪望着她,“那不是委屈你了嘛?没有嫁衣,也没有嫁妆,没有客人,没有酒席,……”

“我说过,有你就够了。”

侯聪觉得也没什么错,他原地转了几圈,算是有了主意,拉着白衣到了院子里——自己的院子里,他和她的院子里,拔出佩剑,在地上画了个双喜字儿,又听到她嘻嘻傻笑起来,然后,拉着她跪下,向大月亮磕头。

“今日,侯聪与宇文白衣结为夫妇,但愿花月长久,永结同心。”

他说。

他更想说的是“平平安安,早生贵子。”

可是,前提是,让白衣活下来。

这件事,要认真计较起来。

外面又响起了打更的声音。这房子里没有被褥,该带她回客栈了。他把房契、钥匙,一一塞到白衣袖子里,背起她来,飞身上了院墙,看了看这个家,然后,向客栈方向飞奔。

刚进客栈,侯聪把白衣放下,手也没拉,向放哨值夜的兵士们点点头。两个人一起上楼,他忽然听到白衣说,“你放心,我记得呢,你和我,将军和侍卫。刚才的一切就够了,我不会闹你的。”

还没等侯聪说什么,白衣自顾自进了属于她的房间,关紧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