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一章狩猎场(1 / 1)

“是我自己……”叶风荷尽量压抑住情绪,想要平静的告诉她,可是一想到周忠明死时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的双手还残留着血腥味,所有的恶感和恨恶汹涌而来,“是我自己想要杀他。”

“为什么?”张嫣不解的看她。

“报仇。”叶风荷其实有选择的,那日她本可以不用杀人,但是在周忠明扼住了那本就奄奄一息的陪侍姑娘的喉咙,活生生的将人掐死,像碾死一只蚂蚁,而房内也再没有人敢出头。

“他在勾阑楼里杀了不止一个人,两年前他就该死了……”

两年前叶风荷第一次知道周忠明就是因为他杀了楼里的一个淸倌儿,那个人还是曾和叶风荷同屋而住的人,两人表面关系平平,暗中却多次互相帮助,可突然有一天她从前楼回到后院,就听他们说‘死人了’,那时候她已经练就了听见这种话都不带停一下脚步的麻木,可他们口中又说出了她熟悉的名字……

叶风荷赶到了现场,说来也巧,还是二楼香阁,寒冬天的暖香玉阁里躺着一个被凌虐而死的姑娘,无人顾念她的生死。

更可笑的还在后面,有其他房里的客人报了案,京都府的人来了之后却被挡在楼下,周忠明派了人出面称楼里有个想不开轻生的,没有什么大事……

叶风荷就站在二楼眼看着他们周旋一番,衙差们没上楼看看现场就要走,一股冲动驱使她开了口:“大人,她不是自杀。”

“住嘴,你在胡说什么!”

当时负责管教她们这些姑娘的管事老鸨——春娘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二楼,并大步朝她走过来。

看她那急切样子,应该是得了消息匆忙赶过来的。

“是不是胡说,请总捕大人移步一看便知。”叶风荷不知道来的京都府衙总捕大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她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总捕大人公务繁忙,哪有时间浪费在芝麻点小事上……”

“你别过来。”叶风荷冷言打断她的话,捏握着栏杆的手冰冷的发疼。

春娘止步在三五步外,她虽然年过三十,已是昨日黄花,却也是美人胚子出身,半老徐娘风韵犹存,这档口却笑了,“我在这栋楼待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嫌弃。”

何止是嫌弃,分明是冷斥。

叶风荷不理她言语里的威胁,心中翻涌的愤怒让她失去了平日的冷静自持,“那么,如果今天倒在房间里的是你,你会不会希望有人为你站出来?”

一语落,春娘脸色大变。

“我并不是恶意诅咒你,春妈妈,我们不能因为人已经死了,就可以捂着自己的良心说,她是自杀,她死有余辜,她该死……”叶风荷轻淡的声音起伏的厉害,哪怕她竭力去克制,仍然带着颤音,“我见过自杀的人,当一个人不得不走向死亡时,自杀代表着尊严和抗争。”

“可是房间里的死者,她的双目外凸,她十指成爪,她在生死间剧烈挣扎求生……”在眼泪落下来之前,叶风荷飞快的垂下眸,脑海浮现一幕幕,为了求生而剧烈挣扎的那些人,甚至包括她自己……没有任何一个人该死,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力。

再抬眼叶风荷模糊的视线重新落在楼下之人的身上,“大人,请你查看一下死者的尸体,它是不会说谎的。”

满堂静寂,所有人都把视线落在那位总捕和叶风荷身上,最后就在她以为一切都是徒劳的时候,那人开口了:“来人,彻查楼上这间房间,传仵作验尸,今晚进入过这个房间的人一律带回去审讯,所有与死者生前接触过的人统统带到一楼问话……”

那掷地有声的命令在沉寂的大楼里乍响,叶风荷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有点狼狈和尴尬的瘫靠在雕花栏杆上。

“后来呢?”张嫣递给她一张素白手绢,叶风荷接过来擦干净脸上的眼泪,然后用平静而冷淡的语气回她:“后来?哪还有什么后来……我被春娘关了一个月,而那位我至今不知道姓名的总捕也因得罪了周家没多久就被调职离京,不知道发配到哪里去了。”

因为叙述的这一桩往事,张嫣改变了说服叶风荷的主意,她想了想,“你这位养父没那么容易出事,他背后的人际复杂的得很,而且你现在也没有能力救他,还不如想想自己的事情,很快就到了秋狩,到时候我会带你一起去……”

“你想找的人应当也会在那里出现。”

“风荷,这世道总是对女人特别的苛待,要住一切能翻身的机会。”

毕竟是今年最大的一场盛事,无论是热血沸腾的少年们还是崭露头角的青年们,亦或是执掌着大周国事的王公大臣们,都会出现。

九月底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秋狩的地点是皇家狩猎场,在京城的北郊,为了准备这一次的大盛事,狩猎林里提前了半年就运送了许多猎物,因为不仅当今皇上会下场,北荻的人也会参与狩猎,他们带来的人号称是北荻第一勇士,所以这一年一度的秋狩活动空前盛大起来。

不仅参与的男人们关注这件事,京城的各个待字闺中的姑娘们也很关注,不过平民百姓们更关心的他们的少年皇帝骑射比不比得过远道而来的北荻皇子。

这天濮阳尔雅特意起了一个大早,让人给她梳了个男子发髻,发冠是金叶步摇冠,整个人精神利索又不会过于单调简单。

只不过身上的骑马装是华丽的大红色,这样艳丽的红,是没有几个大家闺秀敢穿的,一则怕压不住衣裳,二则太过招眼,没那个自信的人很难驾驭。

濮阳望霓睡的一脸红晕被人唤醒着穿衣梳洗,连吃饭都是嚼一口停一下,她年纪还小,总觉得觉不够睡,但是晚上又习惯赖着要太上皇给她讲故事,常常听完还不肯睡,导致第二天醒不来。

“你确定不跟姐姐一起去吗?”濮阳尔雅临出门还问她,濮阳望霓脑袋一点一点,又摇了摇,“我又不会骑马,爹爹不让我学,说我还没马腿高……”

说到这个她就撅起嘴来委屈,不管是大哥哥、二哥哥,还是小哥哥各个都长得高,骑射都不用怎么教就学会了,连濮阳尔雅也比同龄少女要高挑一些,家里唯独她小小的一只,比当初七岁时的濮阳尔雅矮许多。

“好啦好啦,你也会长高高的,那我先走了。不知道哥哥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濮阳尔雅出北苑大门的时候,正好看见濮阳予安在大路的拐角出现,他总是选择了走路从皇宫走来北苑,有时候眯着眼睛打哈欠走一路都不带看一下路过的其他人,有时候下雨了他撑着伞慢慢悠悠走,任凭雨水打湿了衣摆,不经心的踩进了水坑,也都不影响他。

“夏夏,你也不和我们一起去狩猎吗?今年的人特别多,肯定比去年有意思,还可以见识一下北荻的勇士如何猎杀……”

两人迎面碰上,濮阳予安听着她说了几句,还是没有动摇的摇了摇头,“你们去吧,这骑马射箭的我也不喜欢。”

他就是去了也不会下场,那就只能在营帐里干等着他们回来,还不如在北苑待着舒服。说来也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濮阳予安是真的在骑射这方面不太擅长,平时懒得动是一回事,但拉弓射箭是少年们都喜欢干的事情,他上课的时候也听了一耳朵,可在射箭场上实战的时候……能中靶子就算超常发挥了。

搁在其他人眼里也不算什么,毕竟他一贯是样样不通,没什么优点,心态好的濮阳予安也很快就放下了骑射之术,没有为难自己硬要去碰。

“就知道你是懒得骑马!”濮阳尔雅总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天天撵着他跑,“那我给你猎回来几只兔子养养。”

她也不是好射杀猎物的性子,每次下场都是练练手,更不会像那些真正的猎人为了几张皮子而奔忙。

“嗯,小心着些。”濮阳予安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吧。

另一边也早早的起来的濮阳湛也好了,司衣局早就给他准备一堆的东西,什么头冠骑马装靴子的,别看只是去狩猎,他代表的可是大周国的脸面,行头怎么能不好,好比这一双朝天黑靴也要在细节上下功夫,缎面是光滑的,阳光一照却显现出流动的银色龙纹来。

等在殿门口的沈沉听见脚步声时,收回了看着远处天边的视线,当他看清了来人时,有些愣神。

如玉少年,玄衣金冠,在一片旭日初升的金色光芒下,格外的光彩夺目。

他想,大抵今年有幸目睹圣颜的人,能一饱眼福了。

“怎么样,我还是头回穿玄色衣服,若不是因为去狩猎场,她们才不会给我准备……”一直以来他的衣服除了黄灿灿的朝服礼服,常服也都是浅色偏多,和每件衣服上的龙纹绣一样,一成不变。

“很好。”

“就一句很好?你也太不会夸人了吧,他们刚才给我穿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

濮阳湛倒也不是太在意外观,可今天场合有些特殊,“不过,今天我气势上肯定要力压群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