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浑水(1 / 1)

在燕熙堂闹腾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沈汀年总算吃了饭,也在月朱锁桥的各种劝说下换上了合宜的衣裳,她们实在是怕皇上下朝过来看见她穿宫人的衣服。

沈汀年上上下下看着自己一身崭新别致的裙子,再跑到妆台铜镜前打量一番,这般水嫩滋润的小脸还是自己么?明明她蹙眉瞪眼,咋看咋是一幅含嗔带羞呢……

沈汀年纠结了,惆怅了。

月朱问她怎么了,沈汀年也没有瞒着,一股脑的倾吐:她进宫可没想过做主子的,尤其家里人反复交代过千万别犯傻,而现在她好像没能好好保全自己,瞧皇上说的一句,早就是他的女人了,难不成自己被吃了又吃,半点感觉都没有……想想,隐约好像也不是一点没感觉,而且越想感觉越好?

但是再要细想却又想不起来什么具体的东西。

听了这番话的月朱又是忧愁又是欢喜,欢喜的是沈汀年身体好了,忧愁的是脑子没好。

“主子,你该用药了,皇上吩咐过了,药不能停。”

主子……药不能停?沈汀年在镜子前摆弄大半天,一双眉死死的皱着,回头道:“谁说我是主子了?还有我不吃药。”

进来伺候的一干宫女太监齐齐面面相觑着,能喊她主子的自然是锁桥,听了这句话抬头冲她笑:“唤娘娘不行,唤主子不行,奴婢们总要有个称呼,这药是皇上吩咐的,若是不喝……”

锁桥太了解沈汀年的本性了,“主子是没事,奴婢这些人都要掉脑袋。”

她说完,月朱就忙领先跪下去,她一跪,其他人自然也是哗啦啦的跪了。

“哎哎——”沈汀年本能的要把她们喊起来,但是锁桥鬼的很,端着药道:“她们现在跪着,也就是膝盖疼一下,但是主子喝了药,她们脑袋就保住了。”

失常的沈汀年一时还真陷入了她的陷阱,接过碗喝下去了,等大家都起来了,她又反应过来了,难道那皇上真的会因为她不喝药杀人?她不信,然后就气的不行,直接就把唬她喝药的锁桥撵出去了。

月朱因为同她短暂的交了心,反而得以留下来,学聪明了的月朱知道越是把她当做平等的身份,沈汀年越是会放下戒心,所以大胆的称呼她为‘阿沅’,果然就获得了认可,并且在问答中透露出了许多信息。

原来沈汀年此刻的认知里,自己不光是叫沈沅,年方十五,还是为了挣钱才进来宫里伺候贵人的,她家里有需要用钱的家人,具体是谁,却不肯说了。

月朱跟着沈汀年也有这么长时间了,作为最亲近的侍女,很多事情也自然比旁人清楚,沈汀年从来不提母亲,偶尔提过弟弟,哥哥,所以她猜想那个要用钱的人是她母亲,在她十五岁年纪成为她进宫的契机。

“月朱,你说我现在还有机会离开吗?”

“啊?离开?”月朱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摇头,“千万不行——”

随即又觉得自己表现的太过,忙收了收表情,“阿沅,你不喜欢这吗?整个后宫再也没有比这更安全舒适的了。”

安全舒适,这住的地方不就图个舒适么,而在这个后宫里,多少人求的不就是个安安稳稳过日子?

沈汀年抿了抿嘴,“是吗?”

“当然是啊,这离皇上寝宫不过半点路,全天下都找不出比这儿更好的地方了。还有,阿沅,你可千万要记住你是主子,谁也不能欺负你……”

月朱说的实在,听在沈汀年耳朵里有些微夸张,“那皇上呢,他早上就欺负我。”

“……”月朱哑了口,好像一口吃了撑了的表情,因为她和锁桥轮流守夜,但是彼此关系是相互看不上,说难听的是非常差了已经,差到在沈汀年面前还能粉饰太平,暗地里吵的凶,还相互扯过彼此的头发了,所以昨晚锁桥守夜,没有和她通消息。

除了皇上的内侍官和锁桥,知道昨晚发生了需要关窗锁门的事。

月朱下一瞬就眨了眨眼细看了眼沈汀年衣领处,果真叫她看到些痕迹。难怪今天早上一见到她,就觉得过分晃眼睛了。

“皇——皇上,那不叫欺负。”月朱突然就磕磕巴巴起来,她又不会说谎,只好憋出来一句,“他是喜欢你。”

“而且只喜欢你哦。”

沈汀年一愣,脑瓜子转了几转,听着十分的诱惑,“喜欢我……”

莫不是真看中了自己?摸她了摸自己这招人的小脸,魅力挡不住吧?

“嗯。”月朱非常用力的点了点脑袋,为了说明还列举了一系列的事情,说到最后眼睛里亮晶晶的光,“每一晚每一晚都要陪着娘娘一起睡哦。”

她重复了两次每一晚,沈汀年并不觉得这三个字顺耳,她想的是人生无大事,吃好睡好小日子过过,睁睁眼闭闭眼,一辈子就过去了。

要什么男人。

所以说,这沈汀年是个俗人,如今想着自己可是主子,那自然是……放开了吃,放开了手脚让自己舒坦。

在院里花架下摆了个摇椅,懒洋洋的躺着,身后是宫女给她摇摇椅,身边又有月朱给她剥葡萄,沈汀年颇有股飘飘忽忽的美滋味,暗想着难怪那些个女人挣破脑袋想进宫,好日子谁不喜欢过呢。

月朱瞧着沈汀年神情,这才半天接触下来,她倒是踏实放心了,只是不记得事性子反倒比之前生病时还稳定些。

只不过她这心放的有点早,这也就安分了半天,沈汀年突然一睁开眼,拧着眉道:“别摇了,我要出去趟。”

这突然翻身就起来神色表情都变了,看的月朱目瞪口呆。

“走,带我去太医苑。”

听着语气似乎比之前要干脆利落,使唤人的态度也要强硬的多。

这……毫无预兆的,怎么这突然又变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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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沈汀年得痴病的消息,赵婧仪第一反应是吃惊,随即才是犹疑不定。

赵婧仪提前从跪着的蒲团上起身,她每日抄经祈福,功课做完往往都心力不济,赵婷长舒了一口气,心也算落下了,真怕她跪满一个时辰人又倒下了。

“娘娘……”赵婷话没完,赵婧仪就摆了摆手,问道:“王思秀是不是来过了?”

“回娘娘,刚好你在诵经,等了好一会儿就先回去了。”

“明天去请她来一趟,还有,赵娉回来了没有?”

赵婧仪问完忽而站立不稳,被赵婷托了一把,“娘娘,先躺一会吧,不急一时。”

那就是还没有回来了,赵婧仪闭了闭眼,全身无力的躺在榻上,她抬手覆眼,声音轻倦难掩:“等她回来了,唤她进来,其他人都出去吧。”

好在没多久赵婷来禀话,“娘娘,赵娉回来了。去换衣裳了,马上就过来……”

传话时间有延迟的关系,她话才落,赵娉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进来了。

“头疼?”赵娉走到榻前,伸手替她按摩太阳穴,赵婧仪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轻嗯了声。

“娉儿,你说为什么我越努力,反而越多麻烦?”

“无论是世上之事还是人,都有一种定律,”赵娉取了木质的刮痧板,轻轻的替她刮着头顶舒缓疼痛,“得寸进尺效应……”

得寸进尺的人,会带来源源不断的麻烦,就算赵婧仪真的是甘愿不当皇后,粗茶淡饭,穿着褴褛,可在他们眼里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赵婧仪眼露光芒,不动声色的问:“看来是我做错了。”

赵娉点头:“攀登的人目标唯有登顶,回头就是万丈悬崖。”

“你去见过她了。”

“见过了。”

内室一时静了,有些事情也不需要说的太破,比如人心难测,变局难料。

“她后来也许猜到了,身边的人是一直听命于我。”赵娉声音透着那股漠视人命的平静,提到结果,口吻更加残忍,“她不过是……解脱了,你也不必有负担。”

不必负担吗?赵婧仪没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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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汀年刚抵达太医院,就有人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告诉她。

一直关在冷宫的叶氏姐妹双双服毒自尽了。

这两人被关了这么久都活的很坚挺,这个时候熬不下去自尽?

沈汀年当即站在太医院门口,知道没有进去的必要了。她是刚想明白了,要如何找出那个给她脑袋上动手脚的人,打算在太医院来一场后宫集体身体检查。

好像幸幸苦苦背了半天书,准备考试了,对方毫无理由的宣布她就是第一名。

不是自己考出来的答案,半点没有意思,沈汀年对于叶氏她们的死不意外也不同情,反而是锁桥打听消息回来说,叶氏姐们身边一直跟着的一位大宫女闹着喊着自己家的主子是被人害死的,这就意外了。

服毒自尽和被人毒死结果没差别,但所牵扯的事情就截然不同了。前者是畏罪,后者是灭口。

“娘娘,那宫女名叶桑,据她所言,早在两个多月前叶诗就暗中留了绝笔信,信中自述了许多事情……但这封信不见了。”

“她还说自从进了冷宫,她们就再也没有参与过外头的事情。”

沈汀年听到这儿敲了敲桌,“若是没有参与,怎么会被灭口?前后矛盾……”

锁桥立马解释:“叶桑说,是因为叶诗猜到了是谁害了娘娘。”

“是谁?”

“不知道,叶桑不知道,应当是叶诗没来得及告诉她就……”锁桥说到这个也纳闷了,“谁害了娘娘,还用猜吗?我们不是都知道……”

沈汀年也有这样的疑惑,是赵婧仪故布迷阵还是真的藏着这样的一个人要害她?

若是赵婧仪因为对方猜到是自己,她就把这两姐妹一起都送上天,沈汀年更觉得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