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这里不是他的主场(1 / 1)

183这里不是他的主场

魏福音揉了揉眉心。

她是个不争气的人,但凡自己做不到的事,就是把希望寄托在神仙身上,李月华在鱼池上孤独迷茫的时候,经常跟前来散步的人絮叨两句,解开心中的烦闷,有好心人劝她信奉基督教,可以排忧解难,化解心中郁结,保佑家人平安,李月华虽然将信将疑,还是买回一本比砖头还要厚的《新约旧全书》。

魏福音捧着厚厚的书,放到膝上,感觉里面一段一段的小故事跟神话传说似的,颇为有趣,好奇道:“妈,耶稣是谁啊!”

李月华每个星期去双邻里做礼拜,听了几堂课,也略长了些知识,开了眼界,跟魏福音道:“耶稣基督是神,他代替人们受苦受难,被钉在十字架上,耶稣死后三天就复活了。”

魏福音奇道:“妈,耶稣能保佑什么?”

李月华道:“什么都保佑,我天天跟耶和华祈祷,希望你们能考上大学。”

魏福音噗嗤笑了出来,疑惑道:“妈,你该不是信了什么邪教吧,哪有这么灵啊,老师教我们要相信科学,反对迷信,这世界上跟本就没有什么神神鬼鬼的,全都是人们编造出来的,妈,你真应该多读些书,这么荒唐你也信。”

李月华忙捂着魏福音的嘴,紧张的语无伦次,双手合十,道:“耶稣基督,你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她还小,什么事都不懂,你不要降罪于她,阿门。”

魏福音觉得就更荒谬了,哈哈大笑,道:“妈,瞧把你吓的,照你说耶稣基督是这么伟大的一个神,他要是连这点小事都要计较,那可真不是一个气量大度的神明。”

魏福音童言无忌,听的李月华连连摇头,道:“你也跟我一块信吧,保佑你能考上大学。”

魏福音有些抵触,脱口道:“妈,耶稣能保佑我考好成绩吗?”

李月华点点头,道:“只要你心诚就能。”

祈祷的时候要双膝跪地,虔诚跪拜,魏福音隐隐觉得应该很灵吧,稀里糊涂的跟着李月华去听了几堂课,她不算什么忠实的信徒,平时不祷告,也不跪拜,只有等到考试,她才会猛的想起来,双手合十,战战兢兢的跟耶稣请罪,道:“主啊,你保佑我这次数学能考九十分以上吧,求求你了,平时我口无遮拦,多有得罪,你不要跟我一个孩子计较,让我考进年级前十名吧,阿门,阿门。”

她是属于那种平时心不诚,遇到事情就急着抱佛祖大腿的人,考试求耶稣帮忙,丢钱求耶稣帮她找回来,被人欺负了求耶稣替她报仇,就连天气预报说明天下雨,她怕上学迟到,就求耶稣让明天不要下雨……

长此以往下去,十次有九次都不灵验,魏福音心想,或许是自己的声音太小,耶稣没有听到,毕竟她是在心里默默祈祷,可是扯着嗓门大喊,似乎也没什么用,久而久之,就对耶稣失去了信心,不再祷告了,她想到耶稣是外国的神,终于恍然大悟,心道,原来这里不是他的主场,外国的神不在自己的主场,自然管不到中国的事了,到了中国,莫不是有些水土不服?

想到这些,魏福音终于释怀了,遇到事改求老天爷帮忙,虽然心里打鼓,天上有没有这位大神还不一定,可是遇到考试,她除了求老天爷也找不到旁人帮忙了。

朱爱莲没有如李月华所愿生活的穷困潦倒,相反,还活的有滋有味,称心如意,穿着体面考究,气色很好,虽然晒的有些黑,可是不难看出来她生活很富足,体态丰盈,面若圆盘,满脸横肉,一双狡黠的眼睛上用笔画了两条突兀的黑线当做眉毛,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年轻的时候不省油,年老的时候就更不省油了。

魏福音淡淡的冷笑,好人受尽苦难,大恶人生活的滋润,原来老天爷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啊。

朱爱莲看看蹲在压井旁边洗衣服的魏福玲,冲她招手道:“福玲你过来,帮我把这些油菜择干净,我出去一趟。”

魏福音一怔,心道:果然专拿软柿子捏。

魏福玲一愣,她虽然不太情愿,可是生性胆小,跟魏福音的性格截然相反,有求必应,还是把手伸了过去,不情不愿的接过朱爱莲手里的油菜,蹲在地上一颗一颗的择了起来。

朱爱莲笑眯眯的走出了院子,巷子里再也没听到一声犬吠。

魏福音一挑眉,半天才反应过来,走到魏福玲身旁见,她仔仔细细的把油菜根上的泥土洗掉,还细心的把虫蛀的叶子挑出来,干的相当仔细认真。

魏福音叹了口气,板着脸,一把抢过魏福玲手里的菜叶子,生硬道:“干什么听她的,她让你择你就择啊,也不知道反抗。”

魏福玲是个绵羊脾气,与人为善,从小被魏福音指使惯了,以至于谁的请求都不知拒绝,见魏福音铁青着脸,她不知究竟做错了什么,温和道:“二姐,怎么了。”

魏福音大声道:“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能不能争点气,忘了她是怎么欺负咱妈的了,你还帮她择菜,她凭什么使唤你!”

魏福玲向来听魏福音的命令,挠了挠头,有些为难,道:“二姐,再怎么说她是咱们的婶婶啊,帮她择菜又累不着,等会儿她要是回来了,看我没把菜择完,该生气了。”

魏福音冷笑道:“你又没吃过她家的一粒米,喝过她家一口水,凭什么听她使唤,我不让你择就不准择,什么婶婶,我不认她,她就不是,走,跟我进屋写作业去。”

魏福玲虽然觉得有些不妥,这明摆着就是让朱爱莲难堪,想劝魏福音消消火,以和为贵,可是魏福音古怪的脾气,还是不要跟她对着干才好,两厢权衡了半天,觉得得罪不起这个二姐。

魏福玲犹犹豫豫把手里的油菜放回袋子里,只好听命行事,擦了擦鞋底沾着的泥土,跟在魏福音后面走进房间。

说来也奇怪,在家住了几天,魏福音突然想念宽敞明亮的教室,和热热闹闹的同学们了,在学校什么时候学习,什么时候该上厕所,每分每秒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做,突然给了她朝思暮想的自由的时候,她却一下子懵了,不知该怎么合理的分配一天二十四个小时。

魏广生似乎觉得家里简陋,委屈了魏福音,所以她才整天闷闷不乐,出了个主意,道:“你们两个出去玩玩吧。”

魏福音满口答应,却打定主意不会出去的,她想跟魏广生解释她孤僻的性格跟环境没有关系,她没有觉得家贫的意思,就算她住在皇宫,她不想说话还是不会说话的,大多时间她更喜欢独处。

这种不讨喜的性格自打回来后给她添了不少麻烦,让她在亲戚之间的口碑并不好,动不动就安一个倔脾气,不好惹的名声,在自己家无论她怎样,父母都不会跟自己的孩子计较,魏福音觉得,自打她回来后,就没人把她当孩子看待了,也没人问一句她的被子冷不冷。

魏福音笑笑,觉得自己怎么就成烫手的山芋了。

魏付山笑嘻嘻的来给魏广生拜年,魏福音尴尬的起身给这位大伯道了声祝福,他身后站着的男孩简直跟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色发黄,显得没有精神,一头乱蓬蓬的卷发差点盖住额头,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四下张望,人们口中常说的“贼眉鼠眼”,这是如此,魏付山仿佛一只出门觅食的老鼠,在寻找目标,颧骨突出,年逾四十,但不是个精明的角色,难怪被朱爱莲捏在手心里。

魏付山后面的男孩应该十三岁,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他比魏思过小一岁,有些偏瘦,个头不高,唯独一双眼睛跟魏付山不同,像一潭清澈的泉水,李月华想破天也想不明白,魏广生不喜欢孙女就算了,可是魏思过是他们魏家的长孙,魏广生依然只疼朱爱莲生的孩子,对魏思过态度冷淡。

魏福音对这位大伯没有什么好的印象,虽未曾谋面,可他年轻时的那些光荣事迹她还是略有耳闻,对这位长辈没有用过尊称,“大伯”也没喊过,一来,她十几年来都没喊过有些叫不出口,二来,她实在不想演戏,连敷衍也懒得,不喜欢谁直接摆在脸上。

魏付山双手背在后面,跟古时的官老爷似的,大摇大摆的走进院子,莫名滑稽,架势十足,微微皱眉,一进门就扯着嗓子道:“福音,福玲,你们看院子里到处都是树叶,你们两个把扫帚拿过来扫干净。”

魏福音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魏福玲笑嘻嘻的去拿支在墙角的扫帚,觉得院子的确有些乱。

魏福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惯了,眼里没活儿,难怪亲戚见了她都不大喜欢,睡懒觉,脾气坏,嘴不甜……能罗列出一大堆罪状。

提到她也只是淡淡的评价:“学习好,得的奖状墙上都贴满了。”

魏福音心有余悸的摸了摸额头,暗暗道:“还好,还好,我还是有优点的。”

魏付山见这两个侄女并不亲,笑道:“福音,福玲,你爸在天津怎么样啊,怎么突然想起来养牛了!”

或许心里对魏付山有成见,导致每次魏福音看见他笑,都觉得假,摇摇头:“不知道。”

魏付山依然笑道:“你爸这个人啊,就是不听劝,还不会来事,沥青搞的好好的,说不干就不干了,非养什么牛,又累又不挣钱。”

魏福音翻了个白眼,心道:养牛你捞不到好处了?想要反驳回去,觉得不妥,他好歹是长辈,只好沉默不语,顺了顺气,自我安慰,跟傻子较什么真啊。

在魏付山和魏广生眼里,他们的想法都是一致的,他们跟魏付海是一个整体,一个利益共同体,魏付海有钱了,他们自然也有钱了,大河里没水小河里干,随着孩子长大,花销渐渐大了,魏付海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暂时顾不得他那个大家了,魏福音心里清楚也只是暂时,在魏付海心里她们只能排第二。

魏付山在院子里徘徊了一阵,没话找话说:“你爸还跟原来一样胖吗,该减减肥了。”

魏福音连假笑也懒的装了,干脆面无表情。

魏付山似乎心情不错,觉得应该在晚辈面前显示一下长辈的威仪,挺了挺后背,道:“你爸这个人啊,没法说,你爷爷生病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还是我跟你婶在医院照顾你爷爷一个星期,给你爸打电话,他说他在放牛走不开,唉……”

魏福音脸上终于有了表情,眼中满是质疑,还是关切的问:“我爷爷什么时候生的病啊。”

魏付山叹气道:“十月一之前的事了,你在上学就没跟你说。”

魏福音低声道:“哦。”

魏付山话锋一转,双手放在身旁小男孩的肩上,笑着脸介绍:“这是小凯,你们姐弟第一次见面吧。”

魏福音看着堂弟,点点头,道:“嗯,第一次见。”

魏福音回老家以后说过不少谎话,可这一句是实话,她本就不喜和人亲近,回家的次数不多,也不会去长辈家拜访,自然跟她的这些表弟,堂弟,表兄妹不熟。

魏付山仿佛觉得魏福音和小凯之间太过生疏,极力撮合他们堂姐弟之间的关系,热情道:“小凯,这是你姐姐,福音,这是你弟弟。”

魏福音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嫌恶的想:“打住,打住,什么弟弟,‘堂’的,况且我又不认他,我只有一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