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撒野
董少波看着手指上的绷带,道:“扎的有点紧了。”
魏福音忙起身上前查看,道:“是吗?”
刘亚婷推了魏福音一把,她才意识到周围同学奇怪的目光。
魏福音一圈一圈的把缠在董少波手指的绷带解开,目光低垂,有些做贼心虚,深深感到自责,方才她有些得意忘了形,她平时跟女生都尽量避免一些肢体触碰,更何况是男生,虽然事出有因,也要有个底线。
她承认跟董少波聊天很开心,仿佛遇到了知己,他们时常侃天侃地,无话不谈,无关风月,相互打趣,可是应当保持的距离,他们还是心照不宣的保持的,刚才的举动真是有些过了,她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低头继续解董少波手上的绷带。
小声道:“绷带太长了,要是有把剪刀就好了。”
不消说,董少波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黑色的小剪刀来,魏福音看了一眼,他就是从抽屉里拿出一架直升飞机来,她都不会感到惊讶了。
魏福音把布条轻轻的绕着他的手指缠了两圈,确保松紧适中,既不会太松掉下来,又不会太紧,影响血液流通,最后打了个死结,道:“好了。”
董少波看着自己的手指,疑惑道:“这就好了。”
魏福音点了点头,或许今天用眼过度,眼睛有些微微发涩,看什么都模模糊糊,忍不住用手使劲揉了揉,顿觉舒服多了。
董少波也注意到她频繁的揉眼睛了,关切的问:“你的眼睛怎么了,很不舒服吗?”
魏福音眨了眨眼,道:“嗯,不知为什么,最近总是觉得头昏脑涨,眼睛干涩,有时连黑板上的字也看不清,眯着眼睛才能看的清楚些。”
董少波摸了摸鼻子,道:“你是不是近视了。”
魏福音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我的视力从小到大都很好,每次学校测视力都是二点零,不会近视的,我想应该是最近缺乏睡眠,自打上高中以来,从来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每天只睡五个小时,有时还不到五个小时,我连睡觉都在做数学题,都快魔怔了,我想大概是休息不好的缘故,睡一觉就好了。”
董少波自然深有体会,无奈的笑了笑,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能够好好的睡一觉。”
晚自习下课,魏福音在教室里多逗留了一会儿,把刚有点思路的数学题做完,走的时候见教室里还有十几个学生,他们手上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埋头苦战,都是年级前百名的学生,旁人只羡慕他们的成绩,却不知这成绩背后付出了多少艰辛。
魏福音走出教室,轻轻的关上身后的木门,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长长的走廊一片漆黑,其他班级教室里的灯相继熄灭,电梯口没有照明,魏福音借着微弱的月光,扶着楼梯扶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下走,她不用借着灯光,闭着眼睛也能走下来,而且绝对不会摔倒,主要是对这里的环境太熟悉了,每层多少个台阶,到哪里该拐弯,都在她心里牢牢的刻下印记,突然想起这是自己多年后将会怀念的日子,就倍加珍惜。
走出楼梯口,忍不住侧目看了看一楼最左边的三间教室,不出意料,教室里坐满了学生,一个个沉默不语,忍辱负重,心里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对他们所有人而言,攻克的不仅仅是一道道难题,而是一座桥梁,通往他们心中的彼岸。
魏福音不觉得复读有什么丢脸的,反而心生敬佩,要知道,没有一个强大的信念,谁也不想再遭一次罪。
刚刚走进宿舍,远远听见走廊里面传来刺耳的吵闹声,跟以往嘈杂的声音不同,好像是真的争吵起来,骂声越来越不堪入耳。
魏福音皱了皱眉头,声音好像是从她所在的寝室里传出来的,虽然寝室里的七个女孩背景各异,性格不同,偶尔会闹些不愉快,但她们还真没怎么吵过架,更不会有辱斯文,跟泼妇一样的大骂,想着想着,不免加快了步伐。
寝室里面挤的水泄不通,旁边两个寝室的女孩也纷纷聚了过来,魏福音踮着脚,吸了口气,把自己变成一个纸片人,才勉强从缝隙里钻进寝室。
原来是楼上宿舍的几个女孩前来闹事,事情的原委也不复杂,楼上三零二宿舍里的女孩把衣服挂在窗户外面晒,怎料衣服不翼而飞,丢了一个多月,今天忽然在闫秀云身上看见了,楼上的几个女孩立马不乐意了,下了晚自习,就来兴师问罪,把闫秀云堵在了寝室门口,说她是小偷,要她赔礼道歉,把衣服交出来。
此刻,闫秀云坐在自己的床头,微微抽泣,脸涨的通红,哽咽道:“我没有偷你们的衣服,那件衣服是我的,我没偷你们的衣服。”
来闹事的三个女孩双臂抱在胸前,长相普通,妆容却很精致,没有什么能让人一眼就印象深刻的特点,美的太千篇一律,眼神凌厉,乌黑的发丝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魏福音一直觉得高宁已经够会打扮了,跟眼前的这个女孩比起来,高宁简直就是小儿科,而且也没有对方那种咄咄逼人的架势。
三楼的女孩比她们高一个年级,却没有一点学姐的风范,反而像泼妇一样闯进来就骂,其中一人用不屑的目光上上下下把闫秀云打量了一番,冷哼一声,带着明显嘲讽的语气,道:“你说不是你偷的,我们就信吗,你知道那件衣服多贵吗,你这种人也买的起,那可是名牌。”
最前面丢失衣服的女孩阴阳怪气道:“你现在把衣服交出来,这事就算过去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免得别人说我们欺负你。”
见她们在自己的地盘上闹事,高宁“啪啪”的拍着面膜,仰头道:“你们凭什么说是闫秀云偷了你们的衣服,证据呢。”
一人道:“还需要证据吗,这不明摆着吗,我们住在你们宿舍楼上,挂在窗户旁的衣服被风刮掉了,落在你们宿舍窗户旁边的树枝上,正好被她看到,就据为己有。”
“你们的衣服什么时候丢的?”
“丢了一个多月了,今天下晚自习,看见穿在她的身上。”
高宁嗤笑一声,冷冷道:“你说衣服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了,这个世界上,相似的衣服千千万,你们怎么证明衣服就是你们的呢。”
来人顿时哑口无言,面面相觑,刚才嚣张的气焰明显弱了很多。
丢衣服的女孩狠狠的盯着闫秀云,质问道:“你这衣服是从哪买的。”
闫秀云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低垂着头,始终没有抬起来,把压在枕头下的衣服拿出来,摆在大腿上,给众人展示,脸色煞白,断断续续道:“我是在老家买的。”
在场的人心里跟明镜一样,这不单单是一件衣服的事,恐怕日后还会落下一个小偷的骂名,那么在大家心里又会怎么想,今后该如何在班里立足,这件事可大可小,弄不好这将是她一生也抹不掉的污点,闫秀云越想越生气,骑虎难下,不知如何辩解,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流。
众人也纷纷望去,以为是多么华丽的衣服,只是一件普通的灰色上衣,嘲笑来者道:“是啊,你们凭什么说是我同学偷了你们的衣服啊,也没看出来那衣服有多好,很普通啊,这种布料的衣服,大街上随处都能买到吧。”
高宁看了衣服一眼,嬉笑道:“是啊,我还以为是什么贵重的衣物呢,大街上随处都是,我小姨就是搞批发的,你要是喜欢,我能让她给你买回来一火车这样的衣服来。”
魏福音巡着声音从缝隙中望去,突然觉得高宁的形象高大起来,她其实人也没那么坏,有时候还挺仗义,虽然她换男朋友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可这不代表她就是个坏人,起码在这件事上,她选择站在了自己同学这边,第一个敢于站出来,为闫秀云说句公道话的人,这点,就足以让魏福音举手称赞。
反观她自己,遇事从来都只会当缩头乌龟,既不惹事,也不强出头,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她虽然也想打抱不平,可她心里实在没有打抱不平的勇气。
闫秀云哭着把衣服扔到一旁,感激的看着自己的同学,她没想到在大事大非面前同学们都站在她这一边,同仇敌忾,忽然有了底气,从刚才那三个女孩进门,她就弯着腰,低头,好像做错了事一样,现在终于能把腰板挺直了,直视把她团团围住的几个女孩,道:“我没有偷你们的衣服,你们不要含血喷人,这衣服我不要了,你要是想要就拿去吧。”
其中一人捡起地上的衣服,仔细翻了翻,想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来证明衣服是自己的,可惜灰色衣服被洗的发白,袖口部分的线头磨断了,从里面露了出来,即便是款式相同,衣服上也没有写着名字或留下证据,证明是她的,这下算是百口莫辩,没捞到一点好处,心中大火,气的手指发抖,道:“你们是一伙的!”
宿舍里的女孩忍不住大笑:“我们当然是一伙的,也不看看谁的地盘,你们跑到我们地盘上撒野了,还指望我们端茶倒水欢迎你们吗,是谁先咄咄逼人的,一进门就大喊大叫,白念了这么多年的书,我们自然是向着自己的同学了,难不成向着你们啊!”
魏福音也不插嘴,挠了挠头,微微一笑。
待三个闹事的女孩走了以后,众人又恢复往日的作息,该洗脚的洗脚,该铺床的铺床,似乎大家记性极差,忘了刚才的小插曲,只有闫秀云还坐在床沿,一手牢牢的抓着连接上下铺的梯子,隐忍心中的怒意。
或许大家都明白,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安慰她了,那样只会越来越糟,与其安慰,只会增加她心里的负担,不如让她慢慢消化掉,原本就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魏福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她一直觉得班里的同学像一盘散沙,不够团结,看来未必如此,是她低估了同学们的勇气,突然觉得大家都变得可爱起来,像一个温暖的大家庭,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幸甚至哉。
女生宿舍楼里的灯准时熄灭,众人的眼睛已经练的在夜色中都能够看清事物了,有条不紊的归置自己的床铺,须臾,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魏福音蜷缩在被窝里,天气转凉,需盖两层被子才能暖和些,她本来就没什么火力,有时半夜都暖不热被窝,等被窝刚刚暖热,起床铃就响了。
魏福音把被子卷到身子底下,牙齿微微打颤,道:“冻死我了,你们不冷吗,老家为什么没有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