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梅苑出来,顾清欢说江婉的字好看,要拿一张回去临摹,江婉欣然同意,于是她高高兴兴地回了丝厢房。
然而她还没踏进丝厢房,就见到像个兵马俑似的守在外面的云池。
顾清欢硬着头皮上前,哪怕再不想要见到这张脸,她也不得不对其态度良好。不管怎么样,云池都是司空尧的人,她得客客气气对待:“卫侍卫,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千万不要是司空尧找她啊。
云池冷漠出声:“顾姑娘,公子请你过去一趟。”
顾清欢:“……”果然没好事。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夕阳西下的天色,在江婉那里窝了这么久,再过不久便是晚上了。司空尧这时候叫她过去,不得不让顾清欢多想。
可一想到昨晚跟司空尧什么事都没发生以后,她脑海中各种龌蹉的思绪又跟着飘远。
云池催促道:“顾姑娘,走吧,公子等你很久了。”
顾清欢干笑两声,只好把从言桑那里得来的写满簪花小楷的宣纸交给春夏,让春夏把东西送进房间放好,然后携带两丫鬟跟在云池身后。
顾清欢被带到了书房。
她推开门,轻步走进去,房间当中放着一张紫檀木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林,屋内隐隐约约有檀木香的味道。
顾清欢打量完后便将目光放在正端坐于椅上,在书案之上练字的司空尧身上。
这个男人,好像永远都活在冰冷之中,或者,也可以说,他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孤傲,那种气质,他人是没有的,也是学不来的,是他独有的,还真想看看这个人慌张失措的模样。
顾清欢生怕打扰到正在练字的司空尧,于是将脚步放得更轻更慢,连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她走到书案旁,瞧了一眼用镇尺压住的宣纸。
宣纸之上,狂草笔酣墨饱,潇洒有力,而握住狼毫的手指白皙分明,写字之时,他的手指用力,动作间力道刚柔并济。
顾清欢乖巧的站着,一个字都没开口,注意力从司空尧的一手好字,转移到了司空尧的手上,他的手骨纤长,肌肤比一般男子要白上几分。
之前因着怕他,顾清欢不敢多看司空尧一眼,便没注意到他的手有多好看。
大概是站着的时间有点长了,顾清欢突然觉得两眼发黑,双腿无力,她急需一个支撑物来阻止她要摔倒的趋势。
于是,她便摇摇晃晃的一把抓住司空尧的胳膊,方能稳住身体。
肌肤相触,司空尧颤了一下,看到顾清欢虚弱的样子便没有推开她。
他的字还未写完,因着被顾清平打扰,就这么写了一半空在那里。
待顾清欢神色恢复后,下一瞬,司空尧面色微冷,他推开顾清欢,声音凉凉地道:“好好的一副《寒江雪》,就这么被你给毁了。”
顾清欢站的笔直俨然一个犯错的学生,看着写了一半的《寒江雪》,心底发虚。
狂草帖运笔大多讲究潇洒肆意,一气呵成,司空尧写到一半停顿,便令这副完整的《寒江雪》有了缺陷。
司空尧用阴恻恻的目光瞧她:“翰林院韩祐韩大学士,平生最喜张奚之的《寒江雪》,甚至闲暇时临摹过千百回。再过几日,便是韩大学士的五十岁生辰,恰好,我在他的邀请名单之中。这副《寒江雪》,便是我为韩大学士精心准备的生辰礼物,可是现在……你给我毁了。”
顾清欢面色一白,立马低头:“公子,我有错!”
她柳叶眉微拧,将司空尧写过的部分细细打量,而后,双眸锁定住司空尧手里的狼毫,用一种非常想要弥补错误的眼神望着他,轻声道:“公子,这种狂草很是消耗精力,你看啊,反正《寒江雪》已经这样了,我估计你等会儿还会重新写一副,不如,你让我试试?”
顾清欢前世好歹是一名书法老师,也是拜在知名书法家门下的弟子好吧。她所临摹的名家贴,,也曾在书法比赛上获得最高成绩,有些还被一些收藏家买去收藏了。虽然不知道《寒江雪》的原帖是什么样,但是临摹司空尧的应该不会太困难。
司空尧眼底滑过惊呀,又瞧了一眼毁掉的《寒江雪》,他心知,他的字迹风格一般人无法模仿。因而听闻顾清欢这话时,表示怀疑:“你会?”
她不敢在司空尧面前把话说的太满:“公子的笔迹不易模仿,不过事已至此,索性让我试试。”
云司空尧眉梢微扬,他站起身来,一把拉过顾清欢的小手,将狼毫交给她握住,在她耳边呵出温热的呼吸,低声道:“好好写。”
顾清欢耳根微红,握笔的手指轻颤两下:“……我尽量。”
顾清欢一手捏着宽袖,一手五指捏紧狼毫,在被破坏掉的那一个字上前后勾勒一笔,将写到一半的字写完整,并且看不出停顿过的痕迹后,再运笔如飞。
司空尧立在一旁,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这张脸。
顾清欢专注写字的时候,浑身散发出安静宁和的气质,她的双眼清澈坚定,肉粉色的菱形小嘴抿在一起,过于漂亮的五官,既妖艳妩媚又高冷孤傲。是两种很矛盾的气质。
司空尧的目光,缓缓加深,这样的顾清欢令他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