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准备接旨,那太监又吼一声:“站好咯!”
吴筱白抿嘴立正。
“还有一件事。”太监贼兮兮的一双眼睛在吴筱白的脸上来回打量,看的他冷汗淋漓。
“公公您吩咐。”吴筱白道。
这太监收起谕旨,交到一旁的小太监手里,挥挥拳头,放在手边哈了哈气,冷不丁一巴掌掴在吴筱白的脸上,这一下力道使得足,吴筱白又没有半点预兆,正正好吃了个满怀,整个人转了两圈半被甩在地上,哎哟哎哟地直叫。
这太监巴掌上都火辣辣疼,见吴筱白脸上见血,特意展开了颜,几个小太监都围在一块儿嗤笑。
金老头儿见状,大步流星来到太监面前,他人高马大,又秃瓢儿冷脸,看的这帮太监一个个面如死灰,只是一双虎眼瞪来,仿佛就是一道利刃。
为首那太监指了指金老头儿,哆哆嗦嗦道:“吴,吴世子,这,这是什么人?怎么恁的瞪着我们?”
金老头儿捏紧拳头,手指骨上发出嘎吱噶的响声。韩咩咩都没眼看了,心想免不了要见血,哪知道金老头儿最终并未出手,仍是那般盯着。
原来是吴筱白已经一溜烟儿起身——他见金老动了怒,赶忙起身一把抓住他拳头,使劲冲他摇头。
他给金老头儿使了个眼色:计划要紧。
那太监看金老一副杀人吃人的嘴脸,忍不住鄙夷起来,问吴筱白说:“你这又是哪找来的活宝?怎么眼睛有毛病?”
吴筱白赶紧把金老往后一扯,亲自赔个礼,到了正当中,扶着为首的太监,搂着肩膀到一边儿,小声说:
“这是在下从乡里捞来的管家,他眼睛的确有患,非得这样看得清人。”
太监眯着眼皱着眉又看了金老一眼,摇摇头:“你说说你,什么人你拿来用不好,偏偏找个残疾,欸——算了算了,公公我有事回宫处理,皇上等着禀奏呢,没空跟你这耽误工夫。”
吴筱白一把拉住公公,问:“刚才这是……?”他指了指自己见血的一边脸颊,现如今还豁开一个口子直直往下流血。
“哦,这个呀?”这太监笑一笑,道:“是皇上特意嘱咐小的,要见了面,赏您一巴掌才好,这也是他的旨意。”
“谢主隆恩!”吴筱白登时五体投地。
韩咩咩见到这一幕,也算是领教到什么叫做拍马屁的最高境界了。
太监又要走,吴筱白笑眯眯地从袖子里摸出两三锭元宝,塞到为首公公的手里,陪上两句好话。
“放心,世子,我肯定向着你。”太监用肩膀顶了顶吴筱白,跟一帮人吆喝两声,便匆匆离开了世子府。
好家伙。
韩咩咩算是见识到了,她忍不住捂着嘴偷笑,甚至出言放肆:“我看你们俩,一个武功绝顶,一个又家大业大,没想到,见着几个奴才,比狗见了主子还好玩儿。”
吴筱白听了韩咩咩的话,声音登时清冷起来,道:“你想起来没有,方子?”
韩咩咩心里早已经有了打算,这里便死鸭子嘴硬:“别说想不起来,就算想起来,我能在这里说么?”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筱白问。
韩咩咩拍拍肚子,舔舔嘴唇。
“嗯?”
“都在我肚子里。”韩咩咩调皮道。
“来啊,我刀呢!”金老头儿几次三番被她戏弄,早不耐烦了,正四处找刀要拿人,被吴筱白好说歹说给劝下来了。
“都到这一步,死马也当活马医。”吴筱白说。
金老头儿跺了跺脚,也实在没有法子,便撒手去了。
“老子不管了。”
吴筱白蹲下身拍了拍韩咩咩的脸:“你真不识好歹,我问你,药方子真在你肚子里?”
“嘿,怎么你也来剖腹?”韩咩咩大起胆子,她吃定了这帮人不敢动自己。
“别以为我不敢动刀。”吴筱白笑眯眯说道:“只是留你一条命还有用,你想死不想。”
韩咩咩使劲摇头。
“那好说,一会儿你跟我进宫,宫里已经准备妥当,改日就要进献皇上,他老人家亲眼瞧着,到时候你别出差池。”
“我?”韩咩咩咽了一口唾沫。
“药方子!”吴筱白狠拍了韩咩咩一巴掌,见她脑袋上剜起一个大包,脸上的表情更拧巴了:“你到底记不记得。”
“记得记得记得!”
到宫里再想办法逃!韩咩咩当即有了主意,用脚踹了踹边上的李清让和老七,要这两个莽夫少生事端。
吴筱白眯眼多看了两眼,又对连雪采取了攻势。
“你跟我来么?”
连雪摇头。
吴筱白刚要伸手碰她,被韩咩咩狠狠瞪了回去。
“你等着。”吴筱白还想说些什么,甩了甩手,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他吩咐下人备了轿子,把韩咩咩等人尽数塞进一个轿子里,四周严密看护,金老头儿也跟在队伍两侧,又绑了那两个“假大夫”,再请了百十号的真大夫随行,一条队伍浩浩荡荡进宫去。
午后太阳火辣辣照着,前后长几里的队伍进宫惹来侧目不断。
吴筱白要的就是瞩目,自然风光无限,他前头骑着马,顶在韩咩咩轿子前,手里拿着鞭,那两个“假大夫”就被当做朝廷的钦犯关在笼子里,其中一个半死不活。
韩咩咩坐过两回轿子,比想象中的大,但还是挤得慌,主要是空气压得人透不过气——但实际上她坐在“人上”,只不过这种莫名的置换让心底里的自卑老作祟。
轿子也比想的稳,就跟坐车差不多,甚至还要舒服些。听人说,老练的轿夫会随着劲儿荡轿子,即便晃悠,那也是悠悠绵绵的,很畅快。
畅快归畅快,韩咩咩心里清楚,这一路九死一生。
李清让守在轿子里,眼见皇城根儿越近,他挑起帘子往外看,心里也忐忑不安。
“怎么办,现在逃么?”老七最是怕得要命,他好容易死里逃生逃了出来,没想到又遇到自己师父。
李清让见他胆子原来如此小,忍不住逗他:“你没想过,你跟师父作对,迟早有这么一天?”
老七抱着脑袋,生怕叫师父听见看见,是以一直都低着头不吭声,但是此时按不住了,心里那点儿恐怖简直快溢出来,抿着牙齿打着颤,道:
“我想了,怎么不想,但是谁能想到,他来的这样快?”
“他俩是朋友嘛,不稀奇。”李清让道。
“现在逃走还来得及,我听人说,宫里皇城根儿是个秘密的地方,蚊子进不来苍蝇出不去,咱们送进去,可就麻烦了。”老七攥着手里的卷轴,那是他用来对付“吴世子”的法宝,听说是世子府的地图。
但韩咩咩觉得那东西大抵是假货,派不上什么用场。
不过她实在没想到,居然一步到位,直接进宫了。
皇宫不愧是皇宫。
这是韩咩咩被押送进来之后的第一个感想,接着就被蒙上眼送入一间乌漆嘛黑的屋子里,她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也就只有用耳朵听。
当然,看不见,也就不敢乱动,只好叫她做什么,她便老老实实做什么。听到什么,也不敢往心里去。
听外面有人说话声,韩咩咩分辨了好一会儿,认出是吴筱白。
听他口气,似乎在宫里也有他住的别苑,但是这里毕竟是皇帝老儿的窝,他虽然是个郡王爷,也还是只好夹着尾巴在宫里厮混,一点儿不敢往外逃窜。
进了宫,果然老实多了。韩咩咩心想,听吴筱白跟外头人说话,她大概了解到,这皇帝委托吴筱白找了十几年的一味“药”算是找到了,这才急着找他入宫。
只是韩咩咩始终听不明白,这所谓的“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延年益寿?还是皇帝老儿患了什么怪病?也是,韩咩咩心想,电视电影里那些个老皇帝多半是纵欲过度,身体难免吃不消。
她被人关押在这阴暗的房间里,双眼蒙着,只靠听觉,甚至不知道李清让老七几个去了哪里,是不是关在一处,心里慌是慌,但隐约还有点儿无聊。
接着来来往往,听到一波来请安的声音。
这吴筱白在宫中居然颇有势力。韩咩咩听得来来回回好几拨人,一会儿是皇上那边催人来问,一会儿又是太后跟吴相。
韩咩咩嘴也被堵得死死的,身体像是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几乎没法动弹。
最后听到的声音是先锋营的人。
听到这个名字,韩咩咩愣了愣,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先锋营……难不成是……?韩东?
韩咩咩心里刚听到这个名字,房门忽然让人推了开来。
急促的脚步声带着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由远及近。接着韩咩咩就被松了绑,但仍没法出声,背后叫人顶着什么东西。
“走。”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显然是有人压低了嗓音,但饶是如此,韩咩咩还是听得出,应该是小太监的声音。
并不是吴筱白的声音。
韩咩咩心里一凛,但是她哪里敢反抗,只好遵从这声音的指示,像是离开了这间屋子,也不知道会被人带到哪里去。
这人到底是谁?
难道是吴筱白的下属?他人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宫里人来人往声音顶多,韩咩咩也不知道自己被送进哪里的什么地方,只被几个小太监摁着走,来来回回在宫里像是钻进迷宫当中一样,这样一去一回,自己没了一点方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