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栀。”程潇潇笑眯眯地说道:“也就是刚才方姑娘你提到的,既然她是如此危险的犯人,本官斗胆,向方姑娘你要她,押回朝中,由圣上亲审。”
程潇潇学的有模有样,也是因为她日积月累,和一位“真钦差”学了不少,没想到居然派上了用场。
“回大人。”方一自然是不答应,她沉着脸道:“这位钦犯乃是我春香醉捉拿的,大人虽是钦差,那也没有僭越刑部的权力,与我要人。”
方一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但程潇潇早知道她一定会如此推辞,跟着便说道:“这也是圣上的意思。”
方一愣了愣,程潇潇便说道:“奉皇上口谕,这位犯人知道宫中私隐,必须要交到宫里,他才放心,我想,方姑娘,你不会不遵旨吧?”
程潇潇吃准了方一没这胆量。
果不其然,方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那请带路。”程潇潇拍拍手掌,韩咩咩和连雪就押着李清让跟在身后。
方一盯着程潇潇看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道:“大人替皇上办事,果然牢靠。”
“过奖,过奖!”程潇潇笑了笑。
“请。”方一道。
尽管不情愿,但这时候方一似乎也没什么好的选择了,她带着几人来到一间密室,仔细看过去,原来这间密室通往的所在,正是祁连海说的那间。
看来他们老早便串通一气。
程潇潇心想。
从密室里穿过,石壁上方随时随地都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程潇潇才发现,原来这并非是人工开凿的石洞,而是一个天然的钟乳石穴,
这春香醉,也是够厉害的,上哪找来这么大一间石洞?
没多久,方一停在一尊石像前。
“到了。”她说。
程潇潇左右看了看,除了一尊不像人不像鬼的石像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石像在黑暗中颇为醒目,轮廓已经很不清晰,照在一片摇曳的火烛下,只有一张长了一副獠牙的巨口,身下则像是穿着复古长袍的样式。
样式有点儿古老。
程潇潇并不了解这些服饰装扮,但是她也在这时代混迹这么久,即使奇装异服甚多的吴地,也从未见过这种款式。
似乎注意到程潇潇的目光,方一伸出细嫩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这石像,道:“这是……我们家族传承。”
什么家族这么狰狞?
程潇潇笑了笑,没吭声。
“人就在里面。”方一看了看程潇潇,道:“大人,我再跟您确认一遍,屋里的是朝廷钦犯。”
“没错,我要的就是钦犯。”这话说起来怪怪的,程潇潇又道:“你先打开门让我看看,是不是圣上要的人。”
方一犹豫片刻,摇摇头,道:“既然您执意要人,……那好吧。”
她搬动石像,房门便缓缓裂开一条缝隙,内里展现出一块石桌,上下蜡烛摆的圆满,四周诸如此类的石像居然像是一队人马站在面前。
程潇潇吓了一跳。
她甚至以为屋里真的站了人,吓得往后退一步,才发现原来都是黑洞洞的一个个石像,这才镇定下来。
“人就躺在这里。”方一带着几人到了这石桌前。
李清让身体一抖,被韩咩咩和连雪拼死按住。
“这是你要的人么?”方一问。
程潇潇来到石桌之前,上方躺着一席白衣如雪的女子,不是李含栀又是何人?
只是此时李含栀面色惨白,没有一点儿血色,浑无知觉地躺在上面,手脚的衣物被捋起,拿铁链子缠的很紧。
“正是。”程潇潇道:“她这是怎么了?”
“我们暂时让她睡了,大人,既然已经验明正身,小人也就不多阻挠你公事公办了,不过小人还有一个请求。”方一低下头,翻眼看了看程潇潇。
“额,你说。”程潇潇心急如焚,就差一步了。
“此事事关重大,请屏退左右。”方一抱拳说道。
程潇潇看了韩咩咩一眼,说道:“你们在屋外等我。”她想了想,又嘱咐道:“别关门。”
终归还是要认怂的。
三人无奈,退出三步远,死盯着方一,要看看这女人还有什么花样。
“这是钥匙。”方一从胸口摸出一把古铜色的钥匙,递到程潇潇手里。
钥匙沉甸甸的。
方一意外地十分配合,程潇潇想了想,问道:“这春香醉是你一手打理起来的么?”
“回大人,是小人。”
“你也是女人,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件事呢?你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受了离苦。”
方一迟疑半刻,忽然脸上露出的神情十分痛苦,她低下头,道:“小的斗胆,请大人收回刚才的话。”
诶??
程潇潇一愣,她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方一居然如此放在心上。
“这是什么缘故?”程潇潇问。
“……大人大抵不知道,若是没有这春香醉,这些姑娘该何去何从。”
程潇潇想了想,伸手扶起方一,道:“是我言重了,不好意思,方姑娘,你给我讲讲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方一站起身来,低声道:“大人有所不知,春香醉如今做大一些,固然免不了要去招收贫苦女子,但可恶的又岂是我们一介女流?那些无家可归,在家中任人鱼肉,横死于暴戾丈夫的女子可又少了?没有他们,春香醉又岂能是吴国最大的青楼。”
程潇潇想了想,这话的确有道理。
“是我错怪你了。”程潇潇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
方一咬着嘴唇不吭声,只是不晓得心里是不是已经气急败坏,她脸上一片白,瞪着程潇潇的眼神倒是变得更加锐利,只看得程潇潇颇有寒冬腊月的冷意。
“既然是这样,关于春香醉的事,我会想办法安抚安抚圣上。”程潇潇心想,反正也是空头支票,何不润色得更圆满一些?
方一一愣,正没想到片刻之前还针锋相对的大人,如今竟然肯为自己说话。
“这倒不是为了你。”程潇潇说道:“也算是给你和春香醉的姑娘们一个交代。”
方一表情古怪,意味深长地瞥了程潇潇一眼,似乎嘴里有什么话想说,却又半途给咽了下去。
“大人……请你把人带走吧。”方一背过身去。
程潇潇心说,这女孩本性不坏。
她掂量钥匙,上了石桌,敲了敲李含栀的手脚,那金铁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十分坚硬,敲上去甚至有点儿好听。
好吧好吧,你等着哈,含栀,这就放你出来。
程潇潇抓住钥匙,正预备捅进去,忽然愣住了。
小鸡?
宝函里,小鸡挣扎着钻出来。
“潇潇,你小心些。”他说。
不就开个锁么?还能被钥匙捅死么?有什么好小心的?程潇潇一脸懵逼。
她留神关注着钥匙,方一忽然说:
“大人小心些,这钥匙锁都是上百年的古器。”
是这个意思啊。
程潇潇研究透彻锁眼结构,准备解开李含栀右脚脚踝上最大的锁扣,忽然听到耳畔风声,这是?
“小心!!”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小心”救了程潇潇一命,她就地扑下身,紧抱着李含栀,身后锐利“嗖”一声,一道掌风从脑袋顶上穿过。
咯的一声。
程潇潇手底按着的石桌,忽然产生异响,她仔细看去,竟然是一道龟裂的裂痕。
这一掌隔空掠过,掌风劲力居然让石面裂开了细缝。
程潇潇不由得心惊胆战,心想,这一掌若是盖在自己身上,那可不是一两个窟窿眼那么简单。她抬起头,自不用说,这么强劲的掌风,自然来自方一。
“你疯了!”程潇潇往后退一步,大叫:“你想杀了我?”
“正是!”方一刹住脚步,反手一掌翻着推回,又杀了一个回马枪,而这一击更加凌厉,一点儿犹豫也没有,身周翩翩起舞的纱衣飘逸起来。
“你不要命了!胆敢袭击朝廷命官!还是钦差大臣!你这是谋反!”程潇潇嘴里嚷嚷个不停,脚步倒也是一刻不停,正要躲,刚才提醒她“小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要动。”
别动?
程潇潇一见到气势汹汹,发了疯一样的方一,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你说不动就不动啊?考虑一下可能性好吧?但是不知怎么的,这声音偏偏有些说服力,程潇潇果然不动。
方一带着气势凌人的一掌,停在程潇潇——准确的说,是停在程潇潇身边,李含栀的胸口上,未进半分。
程潇潇吓得脸都冒绿光。
“是谁?”方一低吼一声,只见到一阵剑影铺天盖地而来,从上下两个方向同时掠向方一。
这一招攻势又快又狠,连方一也吃了一惊,她急忙回守。
“不知道是哪位朋友,何不现身?”方一回守得有条不紊,尽管快剑瀑布一般从各个方向挺进她的几处穴道,可手掌如同泄舞的流光,门户守得严严实实,不留一点儿缝隙。
剑势固然凌厉挺俊,却不能深入分毫,也只有出其不意的那一剑让方一有些措手不及,逐渐熟悉对方的攻势后,方一心里已经明镜似的。
只是她没有立刻出手的意思,一边回退,一边质问进攻者的名号。
然而飘逸的身影下,这谜一般的高手却不置一词。
“好,既然阁下有意藏手,那我便同阁下玩一玩。”话音刚落,方一已经施展出雪走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