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弯着腰,态度依然恭敬如常。
吴筱白出来已然多时,这会背着手站在戈壁滩上,白衣翩翩,从远处看气度非凡,倒是显得格外的丰神俊朗。
不过这些都是表面罢了,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容来:
“很好,直接点燃,无需多虑。”
暗卫奉命下去,偌大的戈壁滩上又只剩下了吴筱白那一抹略显落寞的白色身影。
地宫外面的风很大,吹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也吹乱了他原本服帖的头发。
那一头青丝随风飘扬,挡住了他略显苍白的脸庞,也挡住了他勾着笑的薄唇。
许是风太大,他的声音落在风中很快便被吹散了,不远处的暗卫纵使武功高强也只能听个大概:
“我炸了这甬道,看你们还怎么出来。不过楚云深你那么能耐,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吴筱白阴冷的声音如同沙漠中爬行的冷血动物,听得人鸡皮疙瘩直起。
他倒是不尽兴的还掏出来了自己的那把骨扇,只不过这次没有打开,而是极尽温柔的又抚摸起骨扇的扇柄来。
那扇柄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可能是真的人骨所制,反正不似其他材质那般冰冷,在寒风中还带着丝丝的温暖。
这也使得吴筱白的表情更加满足,他的笑逐渐拉大,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扇柄上那处缺口。
那是盈景景曾经为他挡刀留下来的伤痕,他记得他当时特意给盈景景上了化腐粉,所以才让这道伤痕深入见骨。
当时他告诉盈景景,这样他就可以轻而易举找到她,无论盈景景人在何处,是人是鬼。
果然,这不就很好辨认。
摸着那处不平,吴筱白喃喃自语:
“景景,真想看那女子逃出生天啊。虽说他们可能已经被尸傀们给杀了,也可能死在了地宫内,被飞出去的乱石砸死。”
他的目光幽远,声音也变得更加缱绻,但还是一字一句道:“不过,还是想看他们带着那群怪物出来,毕竟到时候再打起来,才是真的有趣嘛。”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说了。
暗卫早就已经点燃导火索,站到了吴筱白身侧,恰好也听到了吴筱白的这句自言自语。
依照他对吴筱白的了解,一次可能是巧合,但是能够被强调两遍的话,那绝对就是吴筱白还做了什么其他的手脚。
想到之前在地宫内吴筱白的种种神秘,他心头一动,眸色虽暗,但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上臂内侧的圆形图案正在隐隐发烫,那是他来吴筱白身边做事之前就有的刺青,是吴筱白不知道的东西。
而这个图案,盈景景的胸前也有一个。
以前盈景景沐浴的时候吴筱白见过,盈景景还主动告诉过吴筱白,那是相国给手底下每个人中的蛊,只要有这个蛊,生是相国的人,死了,就是相国府的死人。
现在盈景景死了,她身上的这个图案早就被吴筱白破了去,正是这个深入骨髓的伤口。
连带着图案一起消失了,只剩下了他留下来的专属烙印,就算盈景景成了这把骨扇,也只能是他吴筱白的。
眼中的笑意更浓,吴筱白将骨扇贴到了自己的胸口前,那骨扇隐隐发烫,衬得他原本冰凉的胸口都有了温度。
“景景……”
天边露出的鱼肚白之下,不知道是谁的呢喃声持续不断,经久不息。
程潇潇就是被这声呼唤给惊得一个激灵,她浑身随之一抖,张口就要否认:
“我不是,我没有,别叫我‘景景’!”
“喵呜?喵呜!”
熟悉的猫叫声被迫让程潇潇一秒回到现实。
变,变回来了?
终于变身了,所以就这样漫长的一天已经过去了?
呆看着发白的天际,程潇潇油然而生一种怅然若失感来。
慢着!
让我仔细瞧瞧清楚!
她异色的瞳孔骤然放大,看着远方那越发亮白的天空,还有淡淡的蓝粉色霞光,竟然莫名的想流泪。
他们,这是出来了啊!
来不及多作感叹,程潇潇就听到熟悉的大嗓门开始工作:
“醒了啊,我是不是可以功成身退了?”
慕白?!
“嗯,你先去休息吧,我来照看。”
如此淡然如水的嗓音,楚云深?!
来不及多看,又环视一圈,当看到众人都平安无恙或坐或站在周围不远处时,程潇潇由衷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只不过这个笑容在她看到祝容身边局促不安的卢晓霁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垮掉了。
卢晓霁双手握在一起,脸上则是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极了她前世手机微信里最爱用的那个胖女孩表情包。
说像还真配合,程潇潇看过去时,卢晓霁苦笑着,维持他那傻表情朝着程潇潇看着,好像在说,你快来点击我啊,我就是你的新活体表情包。
“喵呜?”
你怎么在这里?
“喵喵!”
你不是应该在下面地宫吗?
程潇潇没忍住,她确实cue卢晓霁了,只可惜她的喵星人语言跟墨曜的鸟语难度等级一致,卢晓霁是这辈子估计都别想知道真相。
眼看卢晓霁的头上又要冒出隐形的黑人问号,程潇潇放弃拯救手足无措·小鸡同学。
这不还有楚大明白吗?
看着蹒跚走来的楚云深,她露出了老父亲般感动的笑容。
不是,你等会!
程潇潇裂开了,楚云深腿怎么了?
怎么这会一瘸一拐的,看起来不怎么利落呢?
虽说他已经竭力控制了,但是程潇潇还是看出了个大概,楚云深这左右脚走路的力道根本不同,就算稳住了平衡也有些拖拉。
你腿怎么了?
你那能踢能跑能飞檐走壁的腿究竟怎么了?!
感受到狮子猫探究的眼神,楚云深颇为不自在的侧过了脸,那双丹凤眼划过一丝心虚,没敢同狮子猫对视。
楚云深越是如此反常,程潇潇越是觉得这里面事有蹊跷。她不能从楚云深本人这里得到答案,干脆把压迫的眼神投向了其他人。
‘恶人’自有‘恶人’磨。
程·螃蟹横着走·潇潇如此嚣张跋扈,自然有慕白来‘替天行道’。
我们慕大夫二话不说挺身上前,极为讨巧的挡在了楚云深面前,对着狮子猫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怼:
“你还好意思看?你也不反省下自己!要不是你,主上能这样吗?你再看看人家霁先生,那也是因为你才气血不足的,你以为呢?”
喵?
喵喵?
狮子猫歪着脑袋,那脸上的疑惑不要太明显。
她做错啥了,她不过是又并不华丽的昏了过去,她也是无辜且可怜的受害者啊!
慕白原本或许是为了给楚云深解围,但是说着说着好像真的动了怒,他觉得刚才的话不够痛快,又上前了一步,薄唇轻启要继续说些什么。
程潇潇瞬间察觉出这其中不一样的情绪了,她一面摇着头,一面只希望接下来慕白能够嘴下留情,放过她这只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小猫咪。
慕白能吗?
自然不会。
但是有个人可以阻止他啊。
楚云深一见狮子猫那委屈的小眼神,楚楚动人得很,当下轻笑道:
“莫要吓唬她了,她昏迷初醒,好些事都不清楚,你也且歇息去吧。”
受伤了还这么开心,程潇潇都弄不明白楚云深在想什么。
她都想不明白,就更不要提慕白了。
慕白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桃花眼由于沾染了几分薄怒,显得格外的夺目。
他不怒反笑,要是细看,嘴角好像有些抽搐,可能是被气的?
程潇潇多好心啊,她尤为关切的对慕白嘱咐了一句:
“少生气,男人也有乳腺的。”
好在慕白听不懂猫语,听懂了也不知道程潇潇所谓的‘乳腺’是什么,不然一定会暴跳如雷,谁劝都不行。
误以为程潇潇这是在讨好,再加上楚云深的加持,慕白还是很有面子的拂袖而去,给这一人一猫留出了独处时间。
当然,如果周遭的他们都不算进去,狮子猫身边半躺着的墨曜也不算进去的话。
暗卫们习惯性的你看看我,我看看天的,反正充耳不闻身边事。
卢晓霁还是那副哭笑不得的模样,只不过有祝容在他身边,看样子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楚云深含着笑继续朝程潇潇走来,这次他索性不再刻意隐忍,不灵活的腿脚也显得愈发明显了几分。
现在就是连演给我看都懒得演了是吧?
程潇潇斜眼看着楚云深,满脸写着“我不管,你不解释我就哭给你看”的不满表情。
楚云深无奈,原本的笑容却没有褪去。
他左手捏拳,放到了唇边轻咳了一声,不自然的说道:
“并无大碍,只不过被压了一下,有些淤肿罢了。”
‘并无大碍’?
可不是嘛。
您什么事都‘并无大碍’,我是不是还要感谢您一番,今日愿意同我多解释两个字,总共四个字。
毕竟楚云深往日里说的最多的便是那两个字,‘无碍’。
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算楚云深没有说累,程潇潇听得也累了,耳朵都快起茧子。
她这怨气滔天的,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楚云深就算看不懂也能感受到,更何况依照两人之间的默契,程潇潇这点吐槽,楚云深还是能看得明白的。
嘴角的笑容渐渐敛去,他眉宇之间凸显凝重之意,倒是看得程潇潇有些发懵。
莫不是她当真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