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线十分魅惑人,在空荡的大厅内显得格外空灵。那声音在大厅内兜兜转转,像是找不到可以散去的出口,只好一直流窜,直至程潇潇的门外。
心大如程潇潇,现在还如同小猪佩奇一样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想必就算刚才盈景景当着程潇潇的面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程潇潇都不一定能够清醒过来,指不准连个翻身都不会给。
睡成这样,程潇潇对外面的事当然是一无所知。她只沉浸在她那些漫步边际的梦境之中,久久不能醒过来。
梦里盈景景又出现了,只不过这一次的梦和上次内容不一样。
这次盈景景不再像上次那样围追拦截程潇潇,而是换成了程潇潇跟在她身后追她。
重点是程潇潇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梦里这样做,她不知道原因,却又不得不按照这个设定去做。
至于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程潇潇不知道。
她只能在醒来以后自我总结,估计就是她这两日太悠闲了。闲得会做一些无厘头的梦,梦里又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内容。
等程潇潇睡得腰酸背痛总算起床后,窗外的太阳已经消失不见,房间内一片昏暗。
她有些迷茫的坐在这张陌生的大床上,可能是睡久了的缘故,程潇潇尚且有些恍惚,似乎难以回神。
这是在哪啊,怎么看起来有些陌生呢。
程潇潇本身就有些认床,要不是跟着楚云深一直东奔西走,她现在的情况怕是会更严重。
可这两天她在鹿臾客栈都睡得极为香甜,早晨祝容送衣裳送早饭她没醒,现在又午觉直接睡到天黑。
不止是睡到天黑,这整个人都睡懵圈了好吗。
看来是时候做出一点改变了,确实有必要找盈景景聊聊天!
得问问盈景景这床是从哪里买到的,可以的话程潇潇也想整一张,这样她也能每晚都睡个好觉。
不过能在鹿臾客栈内摆着的东西,估计都不便宜。实在不行让盈景景把这张床低价转让?看在他们在这里多住了几天的份上?
如此胡思乱想了好一会,等窗外最后一点点天光散尽,程潇潇才从一片黑暗中彻底清醒过来。
看来确实不能睡午觉,睡着睡着不但可能睡过头,还可能一觉醒来在无人的房间里发懵。
不过程潇潇记得她今天下午那会明明没那么困的啊,怎么骗着骗着外人,就把自己带沟里了呢。
好像最后还是盈景景将她推回了房间内,她连房门都是盈景景帮忙关的吧。
再后来,程潇潇就记不得了。
管他三七二十八呢,记得这种无意义的事,程潇潇又不是脑子里有鱼泡。
有一说一。
程潇潇许多年没有这种体验了,上次这样还是前世因为还债躲债频繁搬家的时候。
那段时间程潇潇每每在陌生的房子里醒来,都会有这种恍惚感。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好像每到一处,那里都不属于她,她也从来都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
好汉不提当年勇,往事就不要再提。
使劲搓了搓自己肥嘟嘟的脸,程潇潇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心中那些怅然的情绪收敛,打起精神从床上摸索着爬了下来。
“不是放假吗?难道真的都回去睡觉了?”程潇潇嘴里嘟嘟囔囔开始碎碎念。
她麻利的将火折子点燃,也懒得再去管房内特意熄灭了的琉璃灯,只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往房门口走去。
“楚云深也没来叫我,大家都去哪了?”
程潇潇一路跌跌撞撞,索性房间内多余的摆件不多,不然她定会在波斯地毯上摔成老奶奶。
指不准还会一火折子点了这里,再来个无端纵火案。
呸呸呸,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啊,刚才的话纯当我放屁,要么您就装成什么都没听着。
程潇潇对着房间上空拜了拜,火折子微弱的光一闪而过,黑暗中,好像有一抹诡谲的目光在房梁上忽明忽暗。
“是谁?”
程潇潇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又将火折子递到半空中,对着刚才的位置照了照。
房梁上干干净净,什么东西都没有。
程潇潇不敢松懈,她硬着头皮继续举着火折子,还在那附近晃动了两下。
火折子这种东西本就不适合长时间燃烧,程潇潇这样晃动,更是导致那光忽闪忽闪的,很快便有了熄灭之势。
别啊,至少别在这个时候不给力!
程潇潇心中一片焦急。
她死死盯着房梁那边,再一点点把火折子往自己身前凑。她的眼神一直没有挪开房梁,特别是火折子快到跟前的时候。
“呼,呼。”
程潇潇对着火折子飞快的吹了两下,又以一个匀速且稳的快动作,将火折子第三次递到半空中。
她装腔作势的开始为自己壮胆:
“你什么人呐?胆子这么大,偷东西偷到你猫妖奶***上来了?”
程潇潇的声音都在发颤,一时间她觉得她或许直接跑出去应该会更好些,而不是现在留在房间内坐以待毙。
房间外传来一阵男子的轻笑声,“潇潇你何时多了个‘猫妖奶奶’的称号了?我竟不知道。”
早就是了好吗?
想当初我京城‘猫妖奶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我们这些道上混的,没个称号还怎么打响名声!
当然这话程潇潇可不敢轻易回应,她慌得就差左脚踩右脚了。
先是一溜烟冲到门口,再一把将房门拉开。
当看到房门外站立着的玄衣男子时,程潇潇‘呜咽’一声就扑进了那人怀里。
“呜呜呜,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是吴国人,我好怕他们抓走我当人质。”
楚云深牢牢接住扑过来的程潇潇,他眉眼带笑,难得有了几分调侃的语气:
“只是怕这些?你不是‘猫妖奶奶’吗?”
“我确实是‘猫妖奶奶’,可我只能对付鬼,不能对付人啊。”
程潇潇带着哭腔在楚云深怀里叫开了,“他们要是真抓了我当人质,再来以此要挟你,那我死得心都有,我当然怕啊!”
少女不管不顾的对着楚云深一通喊,她仰着的脸庞上还残留着惊魂未定的怕意,语气又是这般的理所当然。
楚云深垂下眼凝视着程潇潇,对上那双倔强的大眼睛轻轻道:
“你怕我因此受到威胁,难以自保?”
“嗯。”
程潇潇异常认真的点了点头。
面前的男子目光沉沉,眼波流转间连声音都喑哑了几分:
“不会的潇潇。”
程潇潇看着那双闪烁着星点光芒的眼,言之凿凿道:
“你说得对!呸呸呸,我保证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她边说着话,身子边退后了几分,侧过脸对着地面赶紧铿锵有力的呸了三声。
楚云深再度失笑,他无奈的揉了揉程潇潇的头发,“这话应该由我来说。”
等到程潇潇微微抬头重新看向了他,楚云深才缓慢又坚定的道出这句话:
“潇潇,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周遭的一切都仿佛消失了一般,程潇潇只能听到这语气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耳廓旋转,萦绕,随后变成一颗颗七彩的小泡泡,逐一炸裂。
这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更是被疼爱时才有的感觉。
以前程潇潇知道却不能真正懂得,而在这个还残余后怕的夜晚,她真切感受到了。
没有热烈的亲吻,也没有狠狠地相拥,程潇潇只是眼神灼灼与楚云深对望着,她十分真挚又诚恳的回应,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好。”
客栈又像昨夜一样灯火通明,走廊上人来人往,倒是真有几分传言中的模样。
心情平复了的程潇潇这才发现,大厅又是客满,每张桌子边都围满了人。那些人又在行酒令,也有吟诗作对高谈阔论的。
因为今天是在楼上,程潇潇比起昨日要看得更为清晰。
大厅的客人里有的穿着文人骚客的衣裳,还有刀客江湖人打扮的,穿金戴银一身翡翠的亦有,衣衫褴褛的乞丐装也不缺乏。
最特殊的就是官差了。
荒漠里哪里来的官差?
有也就罢了,楚国的官差居然和吴国的人在一起喝酒,两个人勾肩搭背的,看起来比亲兄弟还要亲密。
那吴国人的衣裳程潇潇不是没有见过,楚云深那些书里都不知道看到多少次了。不就是跟楚国人的衣襟是相反的嘛,程潇潇就是个金鱼脑袋,现在也该记住了。
还有这些人吃饭的模样,程潇潇说不上来具体的感觉,就是看上去觉得特别别扭,会令她莫名的难受。
直至后来她和楚云深他们一同坐下吃饭后,程潇潇看到慕白他们的动作时,她才明白了她心中的怪异感究竟从何而来。
那些坐在大厅里吃饭的客人们,他们吃东西时基本都不需要咀嚼,喝酒时更是只端到鼻间闻一闻,就随手倒到了大厅地上,还每个人都一脸陶醉的模样。
当时程潇潇以为只是她想太多,凑巧碰到想躲酒的人。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那些人,或许,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呢。
程潇潇的意思是,这样的状态她也不陌生。她每次见鬼,那些鬼魂也是这副模样。大口贪婪的吞噬着那些食物的香气,还有酒水的酒气。
但凡每次被他们吸食过的东西,都会变得寡淡无味,失去它们原本的滋味。甜糕会味如嚼蜡,酒水会直接变成寡淡的白水味。
所以程潇潇现在怀疑,大厅里的那些客人可不可能也是跟鬼魂一样的存在。
但这个逻辑基本上也无法成立,因为程潇潇的玉佩自打进了客栈就没亮过光。
还有她现在的状态,她压根就没有开天眼啊。
没开天眼又怎么会见到鬼呢,包括楚云深他们,也都看到这些客人了,所有的一切都无法作假啊。
有点难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