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说来,小卢氏的确没什么对不起许昭的,撇开她当初怎么嫁进来这事,反倒是许昭对不起这个妻子,将人仍在家里一扔便是这般多年,如今小卢氏怕也是对丈夫不做任何期待了,将唯一的儿子当眼珠子似得,若是硬是要将孩子接走,不是要她的命吗?
“那便将他们母子一并接来。”
许昭喝酒的动作顿了一下,神色严肃,“阿熹,别胡来。”
长生笑了,“我是胡来的人吗?”
虽然她说的轻描淡写的,不过许昭知道她不是随便说说的,若是他点头,她必定会做到,甚至不需要他点头……
“你表哥我是连妻儿都护不住的人吗?”许昭板着脸,“长公主殿下是本事了的,不过也得给你表哥我留点面子!”说完,睨了萧惟一眼,似乎在说管好你老婆。
萧惟只当没瞧见,坚定不移地跟自家娘子站在一块。
“怎么?还嫌我多管闲事了?”
“阿熹,这事你别管!”许昭认真道。
长生点头:“好。”
“我说真的!”许昭还真的怕她说一套做一套,她难得有现在的安宁日子,可不能因为他的事情给破坏了,“皇帝再好说话也是皇帝,更别说想置你于死地的人还活的好好的!”
“行了,你还真当我是小孩子。”
许昭继续道:“皇帝到底过继给了姑姑,阿航是许家唯一的子嗣,皇帝便是为了名声也会善待阿航,他们母子留在京城会比在西州过得舒坦。”
长生搁下了筷子,“你知道许航是许家唯一的子嗣就成了。”
许昭一怔。
“表哥担心的并非没有道理。”萧惟开口道。
长生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等孩子满三岁,便要做进一步的安排,卢氏没有坏心,但是许家唯一的子嗣长于妇人之手,将来如何支撑许家门庭?”
许昭点头,“我知道了。”
孩子也不是不能长于妇人之后,小圆子少爷便是由她娘养的将来估计也查不到哪里去,可小卢氏明显不成。
虽说有了这小插曲,不过总的说来,这顿饭还算是吃的愉快的。
饭后,许昭自动自觉地消失了,不当人家一家三口的电灯泡,也不想再被追问怎么他堂堂副将居然跑去深入敌后干起了探子的活计。
萧惟陪着儿子玩了会儿便被长生勒令拧着儿子去洗澡了,父子两人在净房里头闹了半个时辰,差点没将净房给淹了,这才高高兴兴地出来。
长生黑着脸盯着父子两人。
萧惟忙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小圆子少爷似乎也感觉出来母亲大人生气了,缩在父亲的怀里不敢出来,他可见识过母亲大人生气时候的样子的,他可不要被打屁屁!
“娘……”
长生顿时脸色一震,将原本盯着自家夫君打算好好地让他反省反省免得以后继续跟儿子胡闹的目光转向了儿子,眼眸也瞪大了,又惊又喜。
萧惟也是惊喜,“阿顾会叫娘了?”
小圆子少爷呵呵地笑着,却很有原则地拒绝回答父亲的问题,在父亲哄着他再叫一声的时候也坚决地拒绝,咿咿呀呀的呀了不少,就是不再叫娘来了,更别说是叫爹了。
夫妻两人失望不已。
“阿顾还小嘛,等过阵子一定叫的利索!”萧惟担心妻子生气会为难儿子似得,帮忙解释。
长生哼了哼,抬手点了一下儿子的脑门儿,“臭小子!”
“呵呵……”
萧惟直接抱着儿子回寝室去了。
长生也没继续追究这事。
小圆子少爷早就过了吃饱就睡的阶段了,而且难得有个人睡觉的时候也愿意陪着他玩,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父子两人一直闹得外边响起了二更的更声还意犹未尽的,长生实在看不下去了,勒令儿子躺下来乖乖睡觉,这父子两人才作罢。
许也是闹累了,小圆子少爷很快便睡着了。
“生气了?”萧驸马爷这时候总算是想起自家娘子了,给儿子盖好了被子之后便走到正坐在梳妆台前的妻子身后,伸手圈着她,还将头搁在了肩窝里,哪里还有那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模样?
长生失笑地搁下了手中的楠木梳子,“陪你儿子玩了一晚上自个儿也成了孩子了?”
“不好吗?”
长生转过身,抬手圈着他的脖子,“好,怎么不好?反正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养,大不了以后本公主辛苦点就是了。”
“我可舍不得。”萧惟伸手一把将她抱起。
“萧惟……”
“别急,你夫君我还不至于这般没有自制力。”萧惟笑道,“就是想抱抱你。”
长生佯怒:“一身硬邦邦的肉,磕的难受!”嘴上是这般埋怨,这身子却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萧惟环抱着她,双手轻轻地揉着她的肚子,“真的不难受了?我记得似乎不是这个日子的,真的没问题?”
“嗯。”长生眼皮儿在打架。
萧惟见她这般模样,便也不再说什么了,瞧她的气色很好,应该真的没事,“睡吧。”
长生挪了挪身子,找了一个更加舒服的位子,沉沉地睡去了。
萧惟看着怀中的妻子和身旁的儿子,亦是一心的满足,之前那想要告诉她他一直隐瞒的秘密的念头又沉下去了。
即便她不会因此便不要她,可是,他还是不想从她的眼里看到失望,看到对他的不信任!
“长生,对不起。”
长生似乎也忘了在净房时他有话没有说出口这事,好好地当着她的贤妻良母,任谁见了都不会想到长生长公主能够如此安安静静地相夫教子。
萧惟这回也没能待多久,因为京城传来消息,皇帝同意了车前族的投诚,即将派钦差前往西州商议具体事项,即便朝廷也释出了善意,可在双方明确谈妥了条件之前,西州军都不能放松警惕,谁也不能保证车前族不是以交好为借口偷袭西州。
西疆,风声鹤唳,戒备森严。
一个月后,朝廷的钦差到达西州,车前族大汗阿史那泰亲自前往西州府与钦差见面,双方明争暗斗了整整半个月,这才将条件给谈妥了。
车前族与大周称臣,且每年向大周纳贡。
大周则开放西州边境,准许商队进入蛮族部落,为车前带去粮食与食盐,当然,车前族必须通过正常的交易来获得。
此外,车前族还必须保证大周商队在蛮族部落的安全与贸易自由,并派遣向导带领商队往西继续前行进入西域疆域。
这一协定,不但对蛮族来说是大事,对于大周亦是巨大的变化,多年来,大周朝廷一直封锁着西疆的贸易,大周商队的脚步止步于边境线,如今开放边境,对于那些不惧怕于蛮族凶狠敢于拿性命来拼搏的商队来说绝对是一个大好消息,蛮族说是蛮族,可对于粮食等生活必需用品的需求却是极大,而他们拥有者丰富的矿产资源,大周禁止民间贩卖金属内矿产,可对于玉石之类的却并没有严令禁止,便是车前族手头上便有一个出产量极为丰富的玉石矿,从里面出来的玉石都是上乘的,大周西疆虽禁止贸易,但不要命的商人也还是有,从蛮族那边偷运进来的玉石,获利颇丰,如今能够正大光明的交易,岂不是好事?
再有,蛮族之外,便是传说之中遍地黄金的西域。
不但大周商贾开始摩拳擦掌,即便是那些权势士族也都开始动心思。
海运不是每个人都能分一杯羹,可西域贸易之路,却只要胆子大豁出去命,即便只有一个人也有机会一夜暴富。
而对于蛮族,至少对于车前族来说,他们需要大量用于生存的物资,需要不再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兴兵动武,摆脱了生存危机之后,他们便可以将精力放在了皇图霸业之上。
乌丝、羌戎气急败坏,可即便双方联手,却也已经无法扭转局面了,大周西州军与车前族联手,击退了乌丝、羌戎两族联军,两族损失惨重。
大周的西疆,战火暂歇。
小圆子少爷便是在这般相对安稳的环境之下慢慢地长大,爹娘叫的顺溜顺溜,跑的比谁都快,当然了,长生长公主跟西州主将的儿子,亦让这位天骄之子几乎成了西州城的小霸王!
三岁的萧顾少爷早就摆脱了小时候那圆乎乎被人叫小圆子小圆子的无断身材,而随着霸王的气势渐长,几乎不沾家的坏习惯,原本还有几分像他父亲大人的小脸儿被西北的风沙烈日给晒的黑乎乎的,哪里还有他爹当初风华绝代的模样?好在轮廓还是像他娘的,不然长公主夫妇真的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被人给偷换了。
“娘,我错了!娘,我真的错了!你别打了!你儿子我要没命了……”
萧惟一踏进家门便听到儿子杀猪一样的叫喊声,不过驸马爷连眉头也没抬一下,习以为常地继续去找娘子去。
当然,找到娘子却还是不得不见自己那丢人现眼的儿子。
“爹救命!”
这才走进了院子,便见一个小人儿向一支箭一般冲了过来。
萧惟低头伸手,
将想要扑倒自己怀里寻求救助的不孝子一把拧了起来,面色沉肃,一脸严父的威严,“又惹你娘生气!”
萧小少爷不过三岁,却已经大祸小祸闯了一大堆了,三岁大的孩子哪里懂什么?可人家却什么都懂,说他聪明那是真的聪明,可聪明的让他爹娘时常气的跳脚,“爹,我知道错了,我发誓下回一定……”
“今天谁也帮不了你!”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萧少爷一脸苦哈哈的,“爹……阿顾真的知错了……”
萧惟看着眼前拿着藤条脸色气的铁青的妻子,当下脸也沉了几分,“说!又闯了什么祸了?!”
“他能闯什么祸?不过是胆子比天还大,偷偷藏在了商队里面说是要去西域给我们赚养老的银子!”长生冷着声音道。
萧惟一脸脸也青了下来。
“爹……”
萧少爷原本以为的救星最后反倒让他吃尽了苦头,他不但被他娘罚着抄一百遍的孝经,还被他爹罚站马步,头上顶着一只装了水的碗,虽然他很喜欢练功,可这样子扎马步他的腿会断的,最最最不能忍受的是,接下来一个月他都不能吃他爱吃的酱肘子了!
“娘……我真的知道错了……”
“叫祖宗也没用!”
“爹……”
“再喊每天多站一个时辰!”
萧少爷不再说话了。
两年过去了,长生长公主也变了许多,甚至变的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在西州两年多,除了开头的时候还会或多或许地干涉过政务与军务之外,便再没有大权独揽的行动了,竟然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家里相夫教子。
虽然她家夫君在西州军的地位越发稳固,不过长生长公主居然能够站在男人的身后,且也没有利用她驸马掌控西州军做些什么,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两年来,便是京城那边想找茬也找不到,最多也只能参她一本教子不善,交出了一个才三岁便四处祸害西州城的霸王儿子来。
交出这样的霸王儿子来,她想做什么?
难道天高皇帝远,想要在西州称霸不成?
皇帝对于这些弹劾,直接给写出来贻笑天下的当事人扔了回去,护着西州府那一家三口的心意一如既往的坚定。
虽说找不出可以至长生长公主于死地的机会,不过,她愿意安安分分相夫教子也是一件好事。
这两年来,京城朝堂也没什么大风波,皇帝越发威严,朝臣依旧吵吵闹闹,西州一片祥和,北境与南疆也没什么大事,便是东南沿海也都只是偶尔来场小战事,司家毕竟是武将世家,即便从内陆调到了海边,司楠依旧没有让人失望,如今的海贼面对大周水师也不再如先前那般不当一回事,大周水师在经历了两人总兵,终于在第三人总兵的手里正是行程规模,而这与招安政策有莫大的关系,首批被招安回来的文子骞团伙,为大周水师带来的不但是战术上的更新,还有战船上的巨大变革,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让海贼们看到了投诚的希望,有安稳的日子过,谁愿意提着脑袋讨生活?
由于大周水师的日渐成熟,泷州城再度焕发生机,繁华更胜从前!
大周一片歌舞升平。
“你睡着,我去看看。”夫妻多年,身边人有一丝动静,萧惟第一时间便能知道,没等妻子起来便先起来了。
长生压根儿便没睡,被气的,也是担心。
萧惟叹了口气,“要不我将他带去军中?”
“然后将他养的更无法无天?”长生恼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小把戏!”明面上也是当严父,可这背地里,他比谁都护着!
“我不是罚了他吗?”萧惟有些无辜道。
“少装无辜!”长生推了他一把,没推开,“都是被你给惯的,你说这两年他闯了多少的祸?这才几岁?!三岁!不是三十!他哪里来的本事能闯出这般多的祸来?他萧少爷即便睡个觉都能把床给烧了的!”
“儿子平日里不是跟你……”
“敢情是我的错了?!”长公主殿下没等他说完便恼火道,“子不教父之过,他不是你儿子?”
萧驸马赶紧认错,“是,是,都是为夫的错,为夫现在便去好好教训一下那不孝子,看他还敢不敢闯祸气他娘亲!”说着,便要下床去找儿子算账。
“得了吧你!”长生气恼地坐起身来,“你舍得教训再说吧!”
“怎么舍不得?我这就去!”
“再说你也给我出去站着!”
萧惟不敢再说了,“你别气,我保证以后好好管教那不孝子!”
“哼!”
萧驸马只得继续安抚,说的口水都干了,长公主殿下这才稍稍歇火了,“别气了,要是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疼的。”
长生睨了他一眼,对于这般油腔滑舌已经是有足够的免疫力了,“我就说那臭小子像谁,感情是像你了!”
“都是我的错!”
长生一把推开他,“起开!”
“不!”
“再不起开便不要怪我不客气!”
“娘子要怎么不客气法?”
长生眯起了眼,可或许是这一招用的次数多了,还没行动便被人发觉了,直接胎死腹中,而且还把男人给激出了某种心思来,“萧惟……嗯……放开……嗯嗯……”
萧驸马成功将长公主的反抗镇压了下去。
事实上,老夫老妻了还玩这一套,而她偏偏还没一次都就范了,长生觉得有些丢人,便是不算上早就已经忘的差不多的上辈子,这辈子她也老大不小了,不过身边这一脸餍足的混蛋比她还老,简直没脸没皮的!
“想什么呢?”
“想怎么扒了你的皮,反正你也不要了。”再怎么有火气可身子还是最实诚的,舒舒服服地躺在坚实的怀抱之中,打着哈欠,连动都不想动了。
萧惟笑着揽着她,“好啊,你喜欢便扒吧。”
“没空,下回!”
“好,下回。”萧惟失笑,眼底的柔色更浓,“长生,阿顾还小,闹腾些没什么,只要不出大事就好,别生气,嗯?”
“你儿子还真有福气,估计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他老爹为了他居然连美男计都用了……”
“娘子眼里我还是美男,为夫感激不已。”
“再说便一刀划了你那招蜂引蝶的脸!”眼睛没睁开,不过语气足够凶狠。
萧惟不敢再说话了,虽说他一直洁身自好到连母马都不骑,可还是断绝不了那些飞来的桃花,他也觉得无辜,毕竟现在他谁也不会再说一句漂亮了,可不知道怎么的还会有女人送上门来。
“怎么?真不知道?”长生睁开眼睛盯着他,一副他要是敢说一句不知道便吃了他一般。
萧惟忙点头,“知道!我以后一定改!”
“知道你个头!”长生恼火,可恼火过后又觉得自己无理取闹,都多大年纪了?还跟孩子似得,这些事情都气一番,往后还活不活?“成了,你别跟我开口!”说完,又闭上眼睛睡了,可没过多久便又睁开眼睛,这次还直接起身了。
萧惟坐起身,“真的生气了?”
“懒得理你。”长生捡起了被扔到一边的衣裳,“松手,我去瞧瞧儿子!”
萧惟这次没有阻止,“好,我陪你。”
“你爱陪不陪!”
长生突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更年期了,算算加上上辈子,她还真的老大不小了,更年期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想什么了?”萧惟这次觉得真的有些不对劲了。
长生看着他,“你觉得我最近是不是脾气很糟糕?”
萧惟一愣,“怎么这般说?”
“没有吗?”
“没有。”萧惟摇头,随后皱起了眉,“怎么了?身子不舒服?还是……”
“没事!”长生哂笑道,“走了,去瞧瞧你儿子!”
萧惟想自己是不是该多抽些时间陪陪妻子,这两年来为了让摆脱靠妻子裙摆上位的名声,也为了他能够安心在军中,一个人带着孩子……
“等等我!”
长生顿住了脚步。
萧惟坚持握着她的手一并出去,他是真的该花多些时间在妻子身上,“我陪你一起去。”
长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了,“没真的怪你,儿子是我教出来的,再怎么……”
“养不教父之过!”萧惟坚持。
长生也没跟他争下去,“行,那请夫君大人以后好好教吧。”
“自然!”
萧少爷爱闯祸的毛病由来已久,不过他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认罚,态度好的不行,再苦再累都从不偷工减料,扎完了马步便赶紧回房间去抄孝经了,虽说那孝经上还有不少的字它认得自己自己不认的他,手腕不够力气,写出来的字也跟狗爬似得,不过盘腿坐在炕上,到是端端正正的,让人见了都不禁惊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