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燕州城仍是寒冷的冬季,便是白日里阳光明媚,但到了夜里却仍是寒冷刺骨,甚至偶尔还会落下一场小雪,而今日的天气更是恶劣,漫天乌云,寒风凛冽,过了午后,更是下起了雪。
萧惟的伤势在逐渐康复之中,便是还没有完全康复,却还是不顾阻扰地出来了,而且选了一个十分不好的天气。
因为她要离开了。
自从许昭发疯的那一日见过长生之后,萧惟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便是她要离开的消息也是昨日才听到,他知道她现在还在生气,即便他不后悔自己那般做,但是却不想她带着气离开!
因为这次分别,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再见了。
便是不能让她完全消气,至少也能跟她告一个别。
“你怎么也来了?”这才到了院子的门口,便见到许昭正从里头走出来,“你也听说了公主病了才来的?”
这副模样生成一个男人还真的暴殄天物了,不过也许就是这样一张脸将公主殿下给蛊惑了去了。
一想到这里,许大少爷便又窝火起来了。
谁能想到当年的小乞丐居然是萧家的人,好在现在被赶出来了,不然他岂不是要骑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怎么就作威作福呢?
许大少爷并没有细想,就是觉得他入了公主殿下的眼之后便必定会多一个人欺压自己,好在他那见不得人的身世能让他压一压他!
萧惟一怔,急道:“她病了?”
“你不知道?”许昭脸色有些不好了,“她病了你居然都不知道?!”不让他照顾就算了,他居然连知道也不知道!公主殿下瞎了眼了居然看上这般一个没心肝的!
许大少爷将人家一直在屋子里半死不活地养伤一事给彻底忽略了。
萧惟哪里还有心情跟他解释什么,“她到底什么病?”没听说她病了啊?若是她病了,闫大夫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许昭愣了一下,想起方才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情形,顿时恼羞成怒:“病了便是病了,问这般多做什么?!”
萧惟的心沉了沉,绕过了许昭便疾步往院子走去。
“喂!”许昭一阵恼火,正准备开口阻止却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当下便停下了,公主殿下到底生了什么病他不知道,不过见她方才骂他中气十足的样子应该没有大碍,而且,公主殿下现在正病着,脾气更不好了,这小子这般冲进去不被骂死他跟他姓!
南方士族萧家的弃子,当年那个可恨的小乞丐,现在居然敢肖想公主殿下?
活该他被骂死!
……
萧惟冲进了院子,还没到屋子前边已经闻到了药味了。
“你怎么在这里?!”凌光见到了他之后便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谁让你进来的?”这院子里的人都死了吗?
萧惟仿佛没看到她的厌恶似得,忙问道:“长生得了什么病?”
“你……”凌光还没发作,屋子里便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她当即转身入屋。
萧惟也顾不得会不会被扔出来,跟了进去。
屋子里伺候的丫头早就跪在地上了,便是公主殿下不随便打骂人,便是生气也不过是砸砸东西,骂人也捡贵人骂,但也不能否认公主殿下生气的时候气场很可怕。
凌光快步上前,不过却又另一道影子比他还快。
“你怎么了?闫大夫呢?他怎么不在这里?”萧惟冲了过去,本就不好的脸色此时更是难看了,他进来见到的便是长生蜷缩在被子里,脸色白的泛青,“来人——”
“闭嘴!”长生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咬着牙喝道,“叫什么叫?我还没死了!”
“好!”萧惟忙安抚,“我不叫,我就是让闫大夫来给你看看!你别怕,没事的,我马上……”
“闫老头是我的人,还用得着你去叫?!”长生继续咬牙道。
萧惟又道:“闫大夫看过了?他怎么说?他现在去了哪里?怎么不在这里守着你?”说完,看向几乎要用眼神杀死他的凌光,“闫大夫怎么说?”
凌光恨不得将人给扔出去,不过到底还是没有,而是让伺候的丫头出去,也没忘记叮嘱她不要乱说话。
“长生……”
“我怎么了?”长生捂着小腹,咬牙切齿,“还不是你害的!?”
萧惟又是一愣,他害的?
对!就是你害的!若不是为他担心,若不是跟他生气,她何至于这样子?什么宫寒什么底子差都是胡扯,就是心情不好害的!就是他害的!“就是你害的——”
萧惟手足无措,“对不起,我不应该瞒着你的,我不应该答应许昭……”
“你给我滚出去——”
“长生……”
凌光看的有些目瞪口呆。
“公主,药煎好了。”闫太医端着药进来了,给萧惟解了围。
凌光赶紧端着送到主子面前,直接将萧惟给挤走了,她是恨不得主子整死萧惟,不过眼下的情况自家主子虽然是在为难萧惟,但更多的还是……还是……“公主,先把要给喝了吧!”她说不出撒娇两个字!
长生却还是死死地瞪着萧惟。
萧惟脸都白了,转过身一把抓住闫太医便问道:“闫大夫,长生她到底什么病?!”
“公主让你滚出去你没听到吗?!”凌光砖头便吼道。
闫太医目光透着些许怜悯,不过却也是恶声恶气的,“你管那般多做什么?跟我出去!”说着,便拉着他离开。
“不……”
“你若是想死你就继续留下!”闫太医道。
萧惟自然不怕死。
“你死了不要紧,可别连累公主!”闫太医不等他开口便道。
萧惟一愣。
闫太医赶紧将人拉走,都什么事?!
公主殿下瞪大了眼睛看着被拉着离开的某人,似乎在说他真的走?他竟然真的敢走?
“公主,先喝药吧。”凌光赶紧道。
长生咬着牙,“喝什么喝?疼死了算了!”
“公主……”
长生低头压下了心里的暴躁,这才道:“拿来!”
凌光赶紧将药端过去。
……
萧惟愣了一下便被拉出来了,“闫大夫,公主到底怎么了?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公主没病!”
“如果没病的话怎么……”
“你小子是真的不想要命了吗?”闫大夫打断了他的话,“连人家嫡亲表哥都不敢多问了,你还在这里问问问,你就算胆大包天也该掂量掂量一下你的小命!”
“公主到底什么病!?”萧惟也没再客气了,戾气都出来了。
“你——”闫太医也不是寻常人,连裕明帝的气压都能抗住,还伺候了脾气不好的公主殿下这般长时间,哪里怕他一个小小的萧惟?“你不怕死老夫还想长命百岁了!”
“闫大夫!”萧惟没法子了,总不能真的拿刀逼他,声音沙哑地低吼道:“公主到底什么病?!”
“都说了没病了!”闫太医直接甩袖子走了。
萧惟哪里能让他走,“你先说……”
“闭嘴!”
萧惟顿住了,看着从屋里出来的凌光,“长生……”
“公主需要休息,你在这里吵是不是存心不想让公主休息?”
“我……”
“我什么我?”凌光冷声道,“公主让你滚你还不滚!”
“长生到底什么病!?”萧惟低声喝道。
凌光目露凶光,想将人直接给宰了!
“她到底……”
“滚——”凌光直接搁下了这个字便转身入屋了。
萧惟更是焦急了,正准备继续去追问闫太医的时候,被自家师父跟拦住了,“师父,长生……”
“公主没病。”青龙道。
“可是……”
“公主不会有事,不过你若是再这样闹,公主便有事了!”青龙面无表情地继续道。
萧惟一愣。
“年前公主怎么回事,现在便怎么回事!”到底还是见不得自家徒儿的傻样子,青龙师父给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提示。
萧惟还是愣了一下,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声音也不自觉地降低了许多,“是……”
那他方才那般是不是会……
“师父,徒儿……”
“没事就滚回去养伤!”青龙直接道。
萧惟没有再嚷嚷着不放,不过却也没有回去,还是去找了闫太医,不过却没有方才那般的理直气壮了,“闫太医,公主这个样子……没有其他办法吗?”
不是说了第一次方才会那般吗?
为什么现在还会?
她方才的脸色那般的难看……
“你也没法子吗?”
闫太医差点没拿针将他给扎死,不知道的时候嚷嚷没人怪他,可现在都知道怎么回事了还来?他是不要命了还是不将公主当回事?
“我只是担心……”萧惟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我并无……”
“你这话还是自己去跟陛下说吧!”闫太医道,“不过你估计没命见布下亲自说了!”
萧惟吸了口气:“她要一直这样吗?”
“你——”
萧惟一脸认真,认真的让人无法责骂他轻狂下作。
“公主年纪小,这段时间又是劳累又是担心,身子自然吃不消!”闫太医还是没他法子,自己告诉他也好过他四处去问把自己好不容易救了好几次的命都给问丢了!“往后仔细调养还是能好的。”
“当真?”
“你以为老夫是吃素的?!”闫太医怒道。
萧惟脸色才缓和几分,“那现在……”
“熬过了这第一日便会好的!”
一个熬字便又让萧惟方才缓和下来的脸色又不行了,转身便离开。
“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她。”萧惟头也没回,更没停下脚步,“她还在生我的气,我过去让她发发火,心里好受些,身子也便没那般难受了。”
闫太医瞠目结舌,成!便去闹吧,只要他不怕死的话!
……
许是药效的关系,公主殿下开始觉得没那般难受了,而且昏昏欲睡的,脾气自然也没那般暴躁了,凌光不禁松了口气。
可这时候,萧惟又来了。
“你还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萧惟道,目光不禁往屋子里看去,没听到声音了,“她现在怎么了?吃了药可好些?”
凌光见他不再跟先前那般毫无顾忌便也知道他是知道了主子怎么回事了,“你毁了公主的名声好趁机得利吗?”岂有此理!
“我没有!”
“既然没有就马上给我滚!”
“她现在……”
凌光深吸了一口气,“公主服了药现在正在休息!”赶紧走!再不走她真的要宰了他了!
萧惟松了口气,便是仍不放心离开,但冷静下来也的确觉得自己此举不妥,这里毕竟是将军府不比当初在那无人认识他们的小镇上!“好,那请务必照顾好她。”
“滚——”还用得着他吩咐?!
萧惟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离开,不过这还没回到客院了,便又被凌光给叫回来了,看着凌光那张冷的不能再冷的脸,他只担心是不是长生出了什么事情了,“长生是不是……”
“公主要见你!”
萧惟愣了一下,随后快步往回走。
屋子里暖融融的,比方才还要暖和,萧惟急忙进了屋后,便见长生靠着高高的靠枕躺在了炕上,合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不过脸色还是苍白。
萧惟起步上前,不过在就要靠近她的时候却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得,猛然停了下来,然后后退了几步,离她有一段距离,站定,也不说话,就这样凝视着她,眉宇皱着,目光里有明显的担忧。
屋子里很安静,便是连碳炉里面烧着碳的声音也能听见。
许久许久。
长生猛然睁开眼睛,侧过头来怒视他,“我就这般可怕,让你连靠近我都不敢?”
“怎么会?”萧惟想也没想地回道。
“那你……”
“你此时的身子受不得寒,外边下着雪,我身上带着寒气,离你太近的话会将寒气传给你。”萧惟道。
长生的脸色稍霁,“那你就一辈子站在那里算了!”一天不气她便不舒服是不是?!
萧惟拍了拍自己的身子,然后上前。
公主殿下将脸转了过去。
萧惟坐在了炕边上,“可还难受?”
“你说呢?!”公主殿下恨恨地瞪着他咬牙且此地道。
萧惟眼中带着愧色,“对不起我……”
“又对不起什么?”长生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又不是你将我生成女人的,你对不起什么?!”
“我……”
“还是你也承认我这样子都是你害的!”
萧惟想也没想地应道:“是,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你——”
“你别生气!”萧惟握住了她的手,“你别生气,之前我问过大夫,说女子小日子中不能生气的,都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你知道了还惹我!”公主殿下却仍是发脾气,眼眶甚至有些红了,鼻尖也酸涩起来,似乎之前那些担忧跟恐慌此时此刻都化作了委屈涌了上来,“你知道我不能生气你还那样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谁让你去杀那胡人三王子的?杀了狼王还不够?你还嫌弃功劳不够大是不是?你怎么不死在那里了?!”
“对不起,对不起……”
“谁要你的对不起!”长生继续怒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走了,许诏也走了,城外都是胡人,城里面都是死人,没吸一口空气都能闻到血腥味!我在赵肃的面前发过誓说会跟燕州城共存亡的,可我根本做不到!我死在这里没有任何的意思,所有都告诉我我死在这里没有任何的意思!我只能走,回京城去,司楠说那才是我的战场!”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你只会说对不起!”长生抡起了一个靠枕便砸向了他,“我是大周的公主,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嫡出,我想要那个天下至尊的位子,我要万人之上唯
我独尊,可是面对胡人进宫,燕州城破,我却毫无办法!什么京城才是我的战场?这里也是!我若是连一个小小的燕州城都保不住,我有什么资格唯我独尊!”
萧惟没有继续对不起。
“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长生一字一字地咬牙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
“我知道。”萧惟轻声道,“我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长生斥责道,“你若是知道的话便不会得一想二,便不会大局不顾只顾自己的私情!”
“是我不好。”萧惟应道。
长生目光如刀,“你根本就没觉得自己错了!”
“我错了!”萧惟握住了她的手,“我不该明知道你担心还久久不回的,我不该明明知道成功杀了狼王已经是万幸却还贪功冒进,我更不应该连累许诏,让他不得不利用心爱之人为我达成目的!长生,我知道错了!”
“你还瞒着我许诏的事情!”长生继续骂道,不过语气明显已经缓和了,“你明知道他是我仅剩不多的亲人,你还瞒着我这般重要的事情,若不是他心大,若不是那日他喝醉了酒胡来,我是不是要等到他出事了才知道?!”
“是我不好。”萧惟继续认错,“我不应该答应他帮他隐瞒的!”
“谁让你帮我泄恨了?”公主殿下继续喝道,“什么胡人三王子,他算个什么东西?他说的话你也能听进去?还连命都不要带回来那个死人头来?你想给谁?给我吗?你也不怕我做噩梦!”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你明知道啊我受不得气你还给我气受!”
“是我不好……”
“难道还是我不好吗?”
萧惟手忙脚乱地抬手给她抹眼泪,“别哭,都是我不好,你别哭……”
“谁哭了?”公主殿下怒道,“本公主只是眼睛流水!”
“是,是眼睛流水!”萧惟忙给她擦。
“你拿什么鬼东西给我擦!”
“我马上去拿毛巾!”
“谁拿毛巾擦眼睛?!”
“手帕,我马上去拿手帕!”
“你想问谁拿?!你那殷璃姑娘吗?”
萧惟赶紧闭嘴了,继续用衣袖擦着,免得公主殿下又将好不容易翻篇了的事情给挖出来。
“你擦什么擦?我脸都让你擦坏了!”
“擦好了擦好了。”
“去打水给我洗脸!”
“好!”
公主殿下身子还难受不难受不知道,不过看她那将萧大人给指使的晕头转向的样子来看,应该是好多了。
折腾了大半天,这才肯消停了。
“看来伤势恢复的不错!”不然哪里有精力来任由她折腾泄气!
萧惟笑着道:“我没事,别担心。”
“谁担心你,自作多情!”公主殿下冷笑道。
萧惟也没跟她反驳,“可累了?要不要歇会儿?”
“怎么?让你伺候本公主委屈你了?”公主殿下横眉竖眼的。
萧惟笑道:“求之不得,不过闫大夫说了你如今需要多休息,等你好了,我再陪你玩。”
“谁跟你玩了!”话虽是这般说,不过还是躺好了,折腾他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不过许是心里的气发作出来了,似乎真的没有那般的难受。
萧惟笑意温和,安静地陪着她。
“萧惟。”
“我在。”
“嗯。”
……
屋子里面没动静了,屋外,凌光皱着的眉头几乎可以夹死苍蝇,方才屋子里面就只有两位小祖宗,但闹的那般大的动静,别说守在门口的两个了,远一点的恐怕也听到了动静,也好在她早就将院子里的下人都支走了!
“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只有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如此任性放纵,尽情的无理取闹!公主是一日一日地陷进去,陷的比她预计的还要深!
青龙面无表情地站着,没有反驳。
凌光也没继续迁怒,迁怒了也没用,但她真的很担心,“青龙,若是陛下不同意……”
“陛下比你我更关心公主。”
“可关系到将来……”凌光没有说下去,因为说了也没用,“希望真能如此!”陛下比谁都在乎公主,希望这一次也能成全了公主!
可公主怎么便看上了萧惟了?
怎么就他了?!
……
便是再有事耽搁,该离开的还是要离开,萧惟便是再不舍也无法阻止,也不会阻止,即便明明知道她回京之后面临的危险绝对不亚于在这燕州城。
因为这是她想要的!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那些,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给予全部的支持,不管将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他都会站在她的身边!
“一路上要小心。”
“我可比你更宝贝我的小命!”
不过就好像老天爷就是不肯让她顺心似得,这身子一好了,天气也跟着阳光灿烂了,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她上路了,可她才出了将军府,便遭了暗箭!
便是暗箭未曾伤及她分毫,却又让他不得不留下来。
“还记得我吗?四皇妹。”
弩箭上绑着写着这样一句话的纸条,跟之前用来刺杀司楠的弩箭是一样的!不过长生关注的不是这跟刺杀司楠的人有没有关系,而是纸条上面的话!
还记得他吗?
四皇妹?
会这般叫她的人也就只有那般几个,而不管是秦韶还是秦阳他们,都不可能会说这样的一句话!
还记得他吗?
还记得……
长生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那一日在街上的一瞥,当时莫名熟悉如今终于找到了原因了!
还记得他吗?
四皇妹!
裕明帝的几个儿子之中,会这般说的人只有一个人!
失踪多年的大皇子秦恪!
当年他领着林贵妃的灵柩离开京城,在将林贵妃安葬在林氏祖坟之后便不知所踪了,这般多年一直没有消息!
现在他出现了!
而且直接找上了她!
“是大皇子?”司楠的话虽然是疑问,但心里也已经肯定了,裕明帝的几个皇子,除了当年因谋逆而被处死的三皇子之外,不知所踪的也就只有一个大皇子,能说出这样话的也只有大皇子。
“也不能排除其他人!”许诏神色凝重,“军需一事,京城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传来,陛下怕是在等着公主带着证据回去!自然有人不希望公主回去!或许还想将责任推到这个消失了许久的人身上!”
“大皇兄失踪了这般多年,怎么说出现就出现?”秦阳这一日也来送行,虽然脸色臭着,不过也还是来了,而且被门口的那一箭吓的够呛的,“大皇兄想你死的话直接动手就是,写这些东西做什么?!”
长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看着我做什么?!”秦阳恼羞成怒,“我就算真的跟军需一案有关系,有的是办法对付你,用得着扯上一个或许已经死了好几年的人吗?我吃饱了撑着?!”
秦恪你到底在干什么?!
这几日他一直在等他出手,可是却没想到他居然给他来了这般一出!他就不该信他跟他合作!
长生也没真的怀疑秦阳,正如他所说的,他若是真的怕有的是办法不会扯出一个失踪许久的人,那便是说……“是他。”
“他失踪了这般多年现在突然间冒出来……”许诏神色忧虑,“公主,你还是暂且不要回京!”
即便再多的护卫怕也难敌无处不在的暗箭!
长生皱着眉没答话。
“许诏说的没错,至少先弄清楚这纸条的用意。”司楠也赞同许诏的话,大皇子的出现绝对不简单!
长生看向一直沉默的萧惟。
萧惟的目光始终在她的身上,见她看着自己,便道:“公主想如何便如何。”
长生嘴边泛起了浅笑,“没错,本宫想要如何便如何!别说不过是一张字条了,即便他秦恪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本宫还怕他不成?走!”
“你不要命了!”秦阳着急出口,“他都明说了他来了,你还要走,你就算不怕是也别连累我!”
“我在这里出事便不会连累你了?”长生看向他挑眉道。
秦阳冷笑:“不说将军府守卫森严,便是燕州城也不是他秦恪为所欲为的地方!你以为京城没了你便不能彻查军需一事吗?你未免太将自己当回事了!”她若是走了他要如何将她跟许诏送做堆!
该是的秦恪究竟是要帮他还是在坏他的事!
“即便不在这燕州城将军府,本宫也不是谁都可以伤的了的!”
“他是秦恪!”秦阳咬牙道,“他失踪了这般多年一出现便来找你,可见他有多恨你,多想你死!而他敢出现便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你就算再多的护卫又如何?谁知道他这几年都暗地里准备了什么?!秦长生你若是想死自己死就是,别拉上我给你陪葬!就算你死在回京的路上,父皇也会认为是我没有阻止你才让你出事的,我可不想给你陪葬!”
“是吗?”长生不轻不重地道。
秦阳咬着牙,“你既然这般有本事便先将秦恪给揪出来!不是说了这弩箭跟刺杀司将军的一样吗?说不准他还跟胡人有勾结!”
“是吗?”长生又道,看着他的目光多了身世。
秦阳被她看的有些心慌,恼羞成怒道:“你爱信不信,总之除非父皇下旨让你离开燕州城,否则你休想离开!”
“八皇兄是将我拘禁在这里?”长生继续问道。
“你——”
长生没有继续下去,“既然八皇兄这般关心本宫,本宫便承了八皇兄这份情,暂时留下来。”
“司将军,既然这件事牵涉到你遇刺一事,还请司将军协助本皇子彻查!”秦阳也没理会长生,转身对司楠道。
司楠颔首,“好。”
“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我亲自负责将军府的守卫!”许诏道。
司楠也同意了,“从军中调人来。”
“是!”
长生倒是显得有些置身之外了,在秦阳拉着司楠商讨着如何彻查的时候,便回院子去了,许诏去军中调人,伤势未愈的萧惟跟在公主殿下身边。
“你怀疑这事跟八皇子有关?”萧惟问道。
长生坐了下来,“不好说。”
萧惟不顾凌光杀人的目光从她的手里接过了茶盏送到了公主殿下的手里,“怎么不好说?”
“那日我跟许诏出去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人,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长生端着茶,“不过后来凌光追了上去也没发现什么,我便以为是我自己多想,直到方才见到那张纸条才明白过来。”
“大皇子?”
“嗯。”长生点头,“虽然过去了许多年,那日那人的模样跟记忆中的秦恪也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是……”她看着他,“我忘不了他那双眼睛,布满仇恨。”
“他来找你报仇的。”萧惟道,双拳紧了紧。
长生摇头,“若只是这般,他大可直接下手,至少这样胜算要大些,可是他却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他回来了。”顿了顿,又继续道,“他是想要报仇,但不仅仅是想要我的命,至少现在应该还不想要我的命。”
“那他……”
“他想要我惶惶不可终日,想要我生活在他的威胁之下。”长生缓缓道,“就像是猫抓老鼠,在抓到之前总是会先戏弄一番,等老鼠筋疲力尽了,这才下手。”
萧惟眼露寒芒。
“不过这般才是皇家人的玩法。”长生继续道,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厉的笑,“直接杀人有什么意思,慢慢玩才有趣。”
萧惟握住了她的手,“我陪着你。”
“别担心。”长生嘴边的笑意更深,却已然褪去了冷厉,“若是连这点小事我都应付不了,哪里还配给他们玩下去?”
回京之后总是要正面交锋的,如今这便当时热身赛吧!
整个将军府都紧张起来了,不过先出事的却不是将军府,而是燕州城的城守,他大半夜被人从府衙里面绑走了,天亮之后被人发现吊在了城门口,身上的衣服被扒光了,差点没冻死。
救醒了之后,从他的嘴里转达出了秦恪的战书。
秦恪告诉燕州城守,说他知道大周朝堂谁与胡人勾结,甚至握有证据,若是公主殿下想要得到的话,便先陪他玩一个游戏。
这个游戏便是,即便公主殿下身处重兵把守的军营之中,他亦可以轻易地将公主殿下请出来!
他杀她轻而易举,不杀,不过是不想动手而已!
他更要告诉远在京城的皇帝陛下,他捧在手心里的唯一嫡出在他秦恪手下如同一只随时都可以碾死的蝼蚁,而他引以为傲的大周将士也不过是空有其表的一堆废物而已!他的锦绣江山,他随时随地都可以轻易毁去!
这不仅仅是针对长生公主一人,而是裕明帝,乃至整个大周皇朝挑战!
长生勃然大怒!
……
“你疯了!你疯了——”秦阳好不容易躲开了所有人来上次见秦恪的地方,即便没约好,但是他也必须来!他不想跟一个疯子继续疯下去!
秦恪真的出现了。
秦阳直接动了手,不过他这动手在秦恪那里无关痛痒,“你自己想发疯想找死自己去就是,拉上我做什么?!”
他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就知道的!
“我以为八弟在应下与我合作之时便已经知道的。”秦恪却是笑道。
秦阳哪里知道!他最坏的预计也不过是他想要对那臭丫头下杀手,可是现在他不仅仅是要对那臭丫头下手,而是要跟父皇,乃至整个朝廷对抗!“你勾结胡人已经罪大恶极了,现在还要……”
“还要什么?”秦恪接了他的话,“与我们的父皇陛下宣战吗?或者该说谋逆?”
“你——”
“当年三弟谋逆,如今我继续,八弟何须如此紧张?”秦恪勾起了嘴角,讽刺道:“皇家不就是这般谋逆来谋逆去的吗?”
秦阳心脏颤的难受,“我不会再与你……”
“为兄亦没让八弟做什么。”秦恪继续道,“八弟只需要好好在一旁看戏就是了,而你所想的亦可以如愿以偿,当然了,八弟也可以去揭发为兄,只要八弟愿意当这个大义灭亲的好儿子就行。”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