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盯着眼前箱子里的东西,脸黑沉黑沉的!谁家父亲会给在外边的女儿送奏折的?就算他是皇帝不一样,可也不该把奏折送过来给她!
还是一送就是一箱!
他想干什么?!
长生脑海里回现了之前他问过的那句话。
你想要吗?
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她没这个野心也没这个本事吗?他也说了以她的性子把他的江山交给她,没几下就被她给玩完了,他还敢这样做?!
“他想干什么?!”
“陛下口谕。”青龙低着头转述着,“这是朕给你的功课,一个月内要看完,每一份折子都要做下批注,虽然不在京城,可朕的公主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该知道的还是得知道,该学的也是要学,将来就算不能为大周做些什么至少也可以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长生的怒火在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之后消了,保护好自己吗?
青龙还是跪着。
长生看着那一箱子的折子,好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道:“告诉他,我知道了。”
“是。”
凌光神色也是很复杂,陛下的用意是好,可若是这件事被人知道的话,公主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姑娘……”
长生没回应,伸手拿出了一本,翻开一看眼皮又是一跳,她以为裕明帝是把以前的折子翻出来给她当功课,就像去年她在他的御书房中翻看那些封存的折子一般,可是……这分明是前一个月的!从京城到常州,快马送来至少也要半个月,而折子送到皇帝的龙案,再由皇帝批阅,然后发还给各个职能部门处理,这也需要时间,等处理好了之后折子才会同意归档,原本存于宫中,誊抄本在处理的职能部门那边存档,这也需要时间!
一个月前的奏折却在这时候到了她的手里,甚至可能都还没到达实际处理的阶段!
他皇帝大老爷这是发什么疯?!
“可有说我需要什么时候完成?!”
“陛下并无明确旨意。”
长生深吸了一口气,“折子上的事情各部可已经处理过了?”
“小人不知。”
长生气结!“凌光,去安夫人那里再替我请两天病假!”他就不怕她真的把她的江山给玩完了!
“是!”
……
安夫人虽命途多舛,但一直深受皇家眷顾,倒也没受过多少的苦,如今虽然年岁不小,但是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要小许多。
雍容尊贵,优雅祥和。
绝对不亚于皇族贵妇。
“病还没好全?”
凌光低着头,“大夫说姑娘的底子本就不好,所以得多休养两日。”
安夫人低头茗茶,“既然还没好全,就继续休息吧,不过来学堂是来学习的,就算是病了功课也不能落下,这几日其他学生的功课,她必须准时递交。”
凌光抬头。
“有问题?”安夫人问道,神色严肃。
凌光低头,“奴婢会告知我家姑娘的。”没多说什么,安夫人从未跟公主表露过她知道她的身份,不过以安夫人的身份,哪里会不知道?陛下怕也不会瞒着安夫人,既然知道,安夫人便是对主子格外的严厉也不存在故意刁难的问题,“奴婢告退。”
只是可怜她家姑娘这几日辛苦辛苦了。
长生倒是不怕辛苦,只是怕自己惹出什么大乱子来,国家大事,就算一个小小的疏忽也可以死很多人!是真的死很多人而不是夸张的表达方式!不如说手里的这本提出加固河堤的折子,裕明帝已经做了批注了,同意,可如果没及时办理的话,等七八月汛期的时候,那就真的会死很多人!
“他疯了!一定是疯了!”
就算认为他不至于疯到这个地步等她学习好了才处理,可也还是冒不起这个险!
长生熬了两天,这才把折子都给看完了,的确是长了不少的见识,可更多的还是紧张,这都看完了也都一一批注完了,马上便让青龙给送回去了!
马上!
病后本就有些恹恹的身体更加的疲倦了,可还没完,她的功课还没做完,而请的假期也都用完了,所以,当她没能及时上交功课之后,便成了女子学堂第一位领受处罚的学生。
顶着一盆水站在上课的课室外边的庭院。
而这女学上课的地方跟书院的其他课室也只是隔了一条回廊,对面的学子完完全全可以看到庭院内的情况。
平日里自然是非礼勿视了,可这一日……
谁不好奇?
于是乎,几乎全学院的学子都知道女学有一个被安夫人罚顶水盆罚站的顾师妹了。
顾长生一下子出名了。
而她还不能抱怨甚至连生气也不行,人家皇帝大老爷是好心,也没规定她什么时候要看完,是她自己胆小怕出事才加班加点地干完的,而且人家送东西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她会病倒的,不管哪一样都怪不到别人身上去,至于安夫人,那就更加不能怪人家了,是她自己没完成功课,受罚理所应当!
不就是功课吗?
上辈子十几年应试教育都过来了,这辈子还怕几样功课?
长生埋头苦干,不过等终于完成了,脑子里便浮现了一个念头,当初她死乞白赖地要来这常山书院要过着普通孩子该过的生活,是不是也是跳下人家挖的坑?
不过不管是不是,自己选的咬着牙也要走下去。
……
阴雨纷纷的清明之月转眼便过去了,带着初夏炎热的五月来临了,而便是到了五月,萧惟还是没能闯关成功。
他用过了无数的办法,明的暗的阴的什么都用过,可每一次都失败,每一次都被扔出来!他以为清明过后,看守祖坟的人就会放松警惕的,可是没想到……
“给脸不要脸是吧?!”萧惟又一次被扔了出来,不过这次对方却不再客气了,直接把人给扔在了地上,脚随即踩了上去,“再来老子就打断你的腿!别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孙少爷!现在就算老子灭了你老爷也不会看你一眼!”
萧惟咬着牙。
“晦气!”又踢了两脚,这才骂骂咧咧地回去。
萧惟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他绝对不会放弃!
“孙少爷……”萧吉的伤还在养着,毕竟年纪大了,又没有好大夫看着好药养着,当时又被打的那般狠,还能保住一条命已经算不错了,他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孙少爷!“你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
“吉爷爷,我真的没事。”萧惟笑道,“刚刚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罢了。”随后便岔开了话题,“你饿了吧?我刚刚摘了一些野菜,我给你煮野菜粥,你再等一下,很快就能吃了。”
“孙少爷!”萧吉挣扎着起来。
萧惟见状连忙过去,“你别动!”
“孙少爷……”萧吉老泪纵横,“是老奴没有保护好孙少爷,是老奴该死,是老奴有负老太爷嘱托,老奴该死……”
“吉爷爷,我真的没事!”萧惟咬着牙,压着心里涌动的悲伤,现在他不能悲伤没有资格难过!“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吉爷爷,一切都会好的!”
“孙少爷,你不要再去了!”萧吉握着小主子的手哀求道,“老太爷明白孙少爷的孝心的,他在天上都看到的!孙少爷……若是老太爷看到孙少爷现在这个样子……该有多心疼?”
“吉爷爷……”
<
br/>
“孙少爷……”萧吉继续哀求,“老奴求你了,不要再去了……”
萧惟咬着牙没有说话。
“我们离开绵州吧!”萧吉继续道,“我们去安州,去程家找亲家老爷,他们不会不管……”
“吉爷爷!”萧惟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我不会去安州的!”
“可是……”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去安州!”萧惟一字一字地道,“你不要再说了!”
萧吉一愣。
“是!”萧惟咬着牙道,“现在我也不知道将来该去哪里该做什么,可是,就算我死也绝对不会去程家,更不会跟安家的任何人扯上关系!萧吉,你若是还当我是你的孙少爷你的主子就永远不要再提去投靠程家!”
萧吉不知道为何小主子这般的抗拒,可便是小主子愿意去,程家便会容的下小主子吗?夫人去了之后,程家便忘了小主子存在一般,从未派人来过。
“好……老奴听孙少爷的……”
萧惟吸了一口气,“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煮粥。”
“孙少爷……”
“什么也不要说了!”萧惟打断了他的话,便转过身去淘米煮粥,洗净野菜,背对着萧吉的脸却是木然茫然的,不要去了?可不去了,放弃了,他还能做什么?他的将来……仿佛已经没有了将来……萧惟死死地握着手中的柴枝,拼命地压住着内心的茫然跟恐慌,他不能被击垮,绝对不能!就算被赶出了萧家,他还是萧惟!他会好好的活下去会好好的走下去!
“孙少爷……”
萧惟没动。
“不如……不如我们去常州吧……”萧吉看着前方明显瘦了许多的小主子,“你救过顾家孙少爷的性命,我们去常州……顾家应该会……”
照顾孙少爷的。
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
士族萧家,长房嫡长孙,是如何的骄傲尊贵?可是如今却只能挟恩图报!只能寄人篱下!
可除了这个,萧吉真的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老太爷生前往来的人很多,可大多数都是冲着萧家去的,如今萧家已经把孙少爷逐出宗族,那些人如何靠得住?
便是有心帮忙的,有怎么会冒着得罪萧家来帮忙?
除了顾家,他想不到任何可以安置孙少爷的地方,孙少爷不能再在这里耗着!他必须有安稳的生活,这样才能有希望!
“常州?”萧惟眸子一震,一张俏丽的面容浮现在了眼前,这是他这些日子不允许自己去想的,他说过会报答她,可是现在的他拿什么报答她?他甚至连再站在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了!
长生……
这一次他们真的怕是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孙少爷……”萧吉撑起了身子,“老奴知道你想要亲自给老太爷磕个头,告诉他你回来了,告诉你很好,可老爷这般的狠……孙少爷再努力怕也进不去……可若是孙少爷将来有了一番成就了,老爷便是想拦也拦不住!”
萧惟眸光一震,转过身。
“孙少爷!”萧吉见主子有了反应,越说越激动,“顾老太爷是士林泰斗,若是能得他指点,孙少爷将来必定能够在仕途上有所成就,只要孙少爷将来有一番成就,便是老爷还是不肯原谅孙少爷,可萧家族人也不会拒绝一个优秀的子孙!到时候孙少爷不仅可以光明正大地拜祭老太爷,甚至可以重回萧家!孙少爷,我们去常州吧!去了常州,便有了希望了!”
萧惟的身体在颤抖。
去常州?
将来做出一番成就来?
光明正大地拜祭祖父?
重回……萧家?
“还有……”萧吉声音中染了怨恨,“那背后算计萧家的人现在还没找到!老太爷虽然是自尽的,可若是没有矿山一案,朝廷也就不会揪着萧家不放,其他人也不会落井下石,老太爷更不会为了保住萧家而自尽!孙少爷,难道你不想为老太爷报仇吗?!”
萧惟眸子瞠大。
“孙少爷,老太爷最希望看到的不是孙少爷给他磕头而是孙少爷建功立业为萧家争光,更为他报仇雪恨!”萧吉继续道,“孙少爷,这才是你现在最该做的!”
萧惟盯着他。
萧吉也盯着他,“这才是孙少爷现在该做的!”
萧惟沉默着,直到许久许久之后,才开口:“你……让我想想……”
萧吉笑了,他知道老太爷的子孙绝对不会一蹶不振的!
……
因为守孝,顾闵并未去依照计划去常山书院,不过也没荒废学业,由顾延亲自教导,几个月下来,虽然进步不大,但态度却让顾延看到了希望。
这几个月,他几乎足不出户。
若不是想着这般长时间萧惟都没有来信有些不放心让人去打听了一下还不知道绵州居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
萧老太爷自杀了,而萧惟被逐出了宗族。
逐出宗族……
顾闵不是出身士族也知道逐出宗族的严重性,就算是顾华做出了那样的事情,顾家也没把他逐出宗族,萧家发什么疯把长子嫡孙给逐出宗族?!
“祖父可知道这件事?”在得知了此时之后,他第一时间便去找顾延了。
顾延颔首,“知道。”
“那祖父……”
“这是萧家的家务事,顾家不该插手更不能插手。”顾延没等他说完便道。
顾闵咬牙,“可萧惟是孙儿的救命恩人!”
“顾家没有立场插手萧氏一族对子孙的处置。”顾延厉色道,“就算萧惟对我们顾家有恩,顾家也没有立场介入!”
“可是……”顾闵心里不忿,可到底不是以前那个只懂得耍横而不懂事的孩子,“那萧大哥现在怎么样了?萧家……”
“萧家只是把他逐出了宗族。”顾延道:“他在外边流浪两年都没有出事,这次也不会有事,而且萧老太爷对这个孙子极为疼爱,不可能不做安排。”
“话虽如此,可万一……”
“顾闵!”顾延打断了他的话,“除非萧惟亲自上门求助,否则顾家绝不能主动施以援手。”
“为什么?!”
顾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沉默地盯着他。
顾闵苦笑,还能为什么?若是顾家主动伸出援手便是插手萧家的家务事,能把嫡长孙逐出宗族必定是得到了宗族的认可,股价贸然插手便是与整个萧氏一族对抗,即便顾家不怕,可道义上站不住脚跟!“那孙儿派人去打听一下萧大哥的状况,总可以吧?”
“可以。”顾延道。
顾闵松了口气,告别了祖父之后当即便派人去绵州打听了。
……
萧惟还没有作出决定到底要不要去投靠顾家,便有人看不惯他就算沦落成泥还能苦中作乐活的生龙活虎的样子,找上门来了。
为了生计更为了给萧吉请大夫治伤,萧惟到码头搬运货物做苦力,为了掩盖过于出色的容貌,正日顶着一张黑乎乎脏兮兮的脸,而像他这般年纪来码头做苦工的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所以一个多月了谁也没看出他便是那被赶出宗族的萧家孙少爷,可是,再掩盖也抵不住别人的刻意追查。
“嘭!”一脚踢过来,萧惟连人带货地摔在了地上,等回过神来之后便见到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围着自己,“你们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