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里,就有人和孙秀他们接触,主要还是和那位王孙公子刘车接触,打着庾亮的旗号,但据我们所知,这人是张央负责联系的。”
第二天中午,就有相应的情报被送到陈止的手上。
陈止将情报往边上的桌子上一放,笑道:“张央这些天来倒是笼络了不少人,只是不知道,又有几个是咱们不知道的。”
“本来还算隐秘,”苏辽站在对面,闻言笑了起来,“可惜他不知道收敛,估计是尝到了甜头了,所以一口气联络了太多人,不光是在世家圈子里发展,最后干脆就将手伸到官府里面来了,而且但凡他觉得能发展的人,就不顾一切的接触各个层面的人,还不加甄别。”
“庾亮居然会放任他行事,真是让人想不到。”陈止轻轻摇头,有些感慨。
苏辽笑道:“庾亮最近都在走访矿场,想要从俘虏的口中得到一些情报,来论证太守您的战报掺假了,和张央所走的路数可以说是截然不同,可能已经顾不上了解那边了。”
陈止点点头,跟着就问道:“那他在矿场那边探究的如何了?”
“对他来说,情况很不好,”苏辽从袖子里掏出了另外一份情报,递交过去,“这是他这些天问过的俘虏,我们都一一登记造册,事后也都单独问过,庾亮询问的几个问题确实很有针对性,如果咱们多报了战功,从这几个问题上面就难免会露出马脚。”
陈止眯起眼睛,说道:“那他也该发现一点了,咱们这人数没有多报,而是少报了。”
“不错,”苏辽点点头,“因为他是一个一个俘虏的问过去的,得到的结果也十分具体,上蹿下跳得到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可以说是非常尴尬了。”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陈止往后面靠了靠,北部和椅背贴在一起,“从来这战争,杀十万人,就是一个伤亡数字,而如果具体到杀一个人,那就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苏辽闻言一愣,品味之下觉得有些意思,不由询问道:“此话怎讲?”
“你看那些诗词歌赋中,描绘战争残酷的语句,不都是用具体一个人、一件事,来打动人心么?”陈止笑了笑,意有所指,“明明这遍地的佃农,有些比战时百姓还要凄惨,但没有一个动人的故事,便打动不了那些士大夫的心。”
苏辽不由点头,若有所思,跟着顺势说道:“说到这个,最近关于佃农的登册也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过几日我就会让人给您送来,和世家上报的人数、数目,差不多有三成左右的出入,他们啊,都是少报。”
“正常,换成是我,也不会轻易透露底子的,”陈止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也是我让陈梓在明面上统计,让你在暗地里张罗的原因。”
苏辽也明白这个道理,就问:“那是否要和几个家族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让他们把真实的人数上报过来?”
“无需如此,”陈止笑了起来,“水至清则无鱼,总该让他们有点念想,更何况这种事留着,关键时候也是个棋子,可以拿出来交换一些东西。”
苏辽点点
头,随后又道:“不过如此一来,被他们瞒报下来的那些佃农,情况可就不妙了,恐怕要承担更多的田租和份子,比起已经登记造册的来说,是苦多了,毕竟那些在官府中挂了名的佃农,日后他们的田租、份子,都要有官府监督,就算不能杜绝世家多收,也能有所约束,这也是太守您的一项善政。”
陈止轻轻摇头道:“善政与战争一样,都是人数一多,就只是纸上的数字,而对更上面的官府来说,恐怕只是上计时的一列数而已,便是对我来说,其实也只是收买人心的手段,算不上真善,不过既然做了,那就该做到,不能让下面的人阳奉阴违,这方面缺乏监督,最初的时候得让你的人手顶上去。”
苏辽自是点点头,随后将话题拉了回来:“关于庾亮和那张央的事,是否还要放任?”
“时间也差不多了,”陈止淡淡说着,“这么些天下来,他们想要了解的,这心里差不多都有数了,可以把战俘、斩杀的真正数字通告给他们了,接下来很多事要步入正轨,正是关键时期,不能再放着这么两个人四处乱窜了。”
苏辽明白了陈止的意思之后,马上就告辞离开。
他这边走了没有多久,陈举就来通报,说是阮清正在外面等待。
“他这次过来,应该是禀报代北筑城的事,正好在孙秀等人抵达之前还有些时间,让他进来吧。”陈止放下笔,吩咐道。
很快,面容英俊的阮清便走了进来。
这阮清也是大族出身,陈留出人,祖上乃是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有这般身世,自然对风度、气度看得极重,这一身的衣衫宽袍大袖,行走有风,当真让人印象深刻。
他来到陈止跟前,拱拱手。
陈止看着面前这人,心中转过代北城的些许信息——
虽然时间不长,但在陈止的过问下,代北那片小镇的建设还是初见成效了,已经有了一个城池的雏形。
阮清这次过来,为的就是汇报此事。
“启禀太守,您给的那是火石灰相当有效,用来固定石头,可以说是事半功倍,比用土夯的城墙,要好上太多了,只是咱们的用料太多,消耗的太快,您看什么时候给补上?”
他说了几句之后,就提到了火石灰。
这个事陈止给出的方子,在代县配置好之后,再运送到代北,和成水泥,用来固定石块的。
不过,这种石灰和后世那种烧锻出来的不同,因为受制于高炉的耐热度,虽然陈止有心烧制一部分石灰,但当下代郡的科技水平明显还达不到标准,所以现在使用的是另外一种方法,通过收集火山灰,来配置一种较为原始的石灰。
只是这火山灰代郡并不出产,要从外地运送,成本不低。
于是,陈止就道:“火石灰的产量有限,如今代县的修葺也要用上,暂时无法供应,你们代北那边可以先稍微缓缓。”
阮清便要再争取一下,结果这时候,忽然有人过来汇报,或是拓跋鲜卑的使节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