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睿?”
看着名帖上名字,陈止神色微变。
“怎么?陈兄认识此人?”赵兴看到了陈止的样子,不由询问起来。
陈止摇摇头,笑道:“只是看到司马氏,略感好奇罢了。”他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在思量着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
司马睿,乃是衣冠南渡后的东晋皇帝,最初的封号正是琅琊王,但在这个历史线上,他自然是没有这个机会当皇帝了,不过在这段历史上,司马家依旧是不容忽视的一个家族,在过去的历史上占有一定的地位和重量。
赵兴听了陈止的解释,并没有感到意外,笑道:“这司马家确实也算是传奇,那曹魏末年之时,若非有这司马家辅佐,恐怕早就撑不住了,那司马懿更称得上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本有机会篡了曹魏,但最后还是没有走上这一步,其几个儿子更是个个英才,南征北讨,不光挡住了我朝的几次北伐,更将那袁赵赶到了幽州,差点就一统北方。”
陆映也点头说道:“不错,否则宣武帝也不会给司马懿追封个顺义侯!”提到司马懿的名字,这位江东才子更是露出了敬佩和向往之色。
但是这两人的对话,却听得陈止表情古怪,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实际上,关于司马家的情况,陈止先前也有所了解,当时就很意外,按一些史书的记载,这司马家可谓一门忠烈了,在曹魏的几次内乱中,还都是他们老司马家拨乱反正。
不过,从最后的只言片语中,陈止还是看出来,司马家实际上走出了那一步,只不过这理由说的是曹家自戮,子嗣近乎断绝。
但不知为何,这段历史在心中藏书中,大多记载的语焉不详,就是平时的传闻,有人这么说,有人那么说,就是与他同行之人,因为出身、南北不同,也有不同说法,多有出入。
但即便如此,不要说陈止,就是后世再来一个人,问他对司马家有什么印象,那绝对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联系不上,不说司马家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就算客气的了。
至于说司马懿的几个儿子,虽然战功不少,但比起曹操等人而言,还是大有不如的,其战功更像是东晋时期,以北伐战功来争取政治利益的情况。
若非有战功打底,司马家也不会有篡位的底气。
结果,到了这个历史时期,那司马懿反倒成了某种代表,连国破之后,后代都能受到优待,按理说一个王朝,是不会宣扬这等人物的,以防后人效仿,除非……
“除非有人忌讳,不想因司马家被人做其他联想。不过这历史还真是会开玩笑,毕竟这个时间线上的人,并不知道另外一种可能,而世人所知,到底也有人控制啊。”
在这一刻,陈止生出了一种真假虚幻的错觉,意识到对现实而言,自己的记忆恐怕才是假的,才是后人的推论。
“真正历史之人的内心,后人又如何得知呢?就算有人能猜出来,为了宣传的需要,一样会有定调。”
这个感慨过去,陈止也就恢复如常,一个晋元帝还不至于让他失态,前世大人物见得多了,魏国的曹阿瞒,不知道比司马睿高到哪里去了,陈止出使的时候和他谈笑风生。
更何况,以司马家如今的情况,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而司马睿在司马家也只是边缘人物,因此这个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到陈止等人的准备。
在经过两日的宴会轰炸过后,陈止终于见到了这位原本历史留名的人物。
司马睿身材清瘦,气度不凡,和陈止的会面也很融洽,双方坦率的交换了意见,对北边匈奴小王子的事表示了关切,又展望了一下杏坛论道的愿景。
在交谈的最后,司马睿却有些隐晦的问起了朱景的事,陈止也是如实回答。
知道了前因后果,司马睿便说道:“我与朱景关系亲近,此人性子直爽,其实性子不稳,陈兄今后定位我北方名士,若是他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希望你只是稍微惩戒一下,也免得伤了和气,我定会与朱中郎将言明原因。”
陈止听出了话外之音,知道是在为朱景求情,但也知道朱景的性子,是不可能放弃的,所以有此一说。
陈止只是笑道:“阁下说笑了,我无权无势,如何惩戒他人,这事都得按着国法来。”
司马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跟着又说了几句,见了陈止等人的准备,便顺势告辞。
等人走了,陈止等人就重新忙碌起来,半天之后,出发的准备就做好了,他们也不耽搁,直接就启程了。
之前各方过来拜访,还有官府和王府的人过来
慰问,陈止在跟他们碰面到时候,也把打算说了,所以这些人都知道陈止一行人即将北上,目标正是临沂文会,而且是作为左家代表出席的。
“这次能与诸位一同,实乃我等荣幸啊,这路上还要请各位多多关照才是。”
在那车队中,还多了两张面孔,赫然就是周延与鲁靖,这两位在南边也有背景,论家族势力一点都不小,不过他们在家中的地位,比不上赵兴、陆映,但既然接着刘纲的关系,和陈止一行人亲近了,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加入到了游学的队伍中来。
于是在新增了两位成员之后,车队始动,在街道上前行。
很快,街道两边就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即便是隔着车厢依旧能听到人群议论,无非就是谈论陈先生的种种事迹,而这一次,在民众的口中,那位一言公子姜义成为了陪衬。
陈止的车厢中,刘纲忍不住说道:“陈兄,当初那一言公子的威势,也就不过如此,这下子,你是真的声名鹊起了,就算是和姜义比起来,也不逞多让。”
陈止摇摇头,笑道:“今日陈氏在民众口中,盖过了姜氏,他日自有别人盖过陈氏,哪有一成不变之事,民众之言可听一时,却不可当做一世。”
刘纲听着这些,顿时陷入沉思。
在这种热闹的气氛中,车队终于离开了开阳县城。
不过,陈止并不知道,在那县城之上,正有几人盯着他。
“这陈止总算走了,他在开阳着实是出了不少风头,我看咱们还是等几日在上路吧,不然到了临沂,又要听他的名号,我这心里还真有点不舒服了。”
说这番话的人,赫然是那荀折。
原来陈止等人在城中留了十几天,近半个月的时间,跟在他们后面的明法僧等人已然赶了上来。
他们这几人,先前因为马贼的事,耽搁在半路,由于牵扯其中,无法立刻脱身,是走了好一阵子流程,前前后后折腾许久,这才得以再次上路,已然是精疲力尽,就想着赶紧北上,到了地方,交差了事。
不过,对于造成了他们诸多麻烦的陈止,几个人多少还是心有芥蒂的,因此也想知道,陈止在前面又做出了什么。
谁知道,昨日一抵达开阳县,就是铺天盖地关于陈止的消息,听得几个人那是目瞪口呆,等搞清楚什么事的时候,更是面面相觑。
看着远去的马车,魏欧忍不住说道:“里面八成是有夸张的成分,毕竟那位小侯爷名声很想,但都在学问上,在棋艺上没听说他有什么造诣。”
孙敏却摇头说道:“姜义的棋艺隐藏的很好,但我早就听说他造诣很高,而且闭门布局,几年磨剑,所图不小,他的棋局会这么容易被破了?若是真那么容易,这事也不会传的这般广了,你看看这城城中百姓,为了一睹陈止真容,几乎是老幼皆出,万人空巷啊。”
“这个陈止也是邪门了,咱们这一路赶过来,每到一处,他都得弄出些动静,而且每次都不一样,”那荀折颇为纳闷的说着,“每次都以为他技穷了,当无其他了,但最后却都要超出意料,魏兄,你的这个恩人,真是深不可测啊。”
说着说着,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魏欧身上,让后者一阵尴尬。
经过之前的一系列变故,如今陈止为魏欧恩人之事,已经传的不少人知道,根本无从辩解,为了不被人说成是忘恩负义,魏欧也只能收起心里的心思,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甚至还要违心的维护陈止,这时面对众人的目光,唯有沉默。
倒是那曹庆叹了口气,说道:“还是等一等吧,不用刻意追上陈止他们,因为陈止他们是去临沂的,与我等方向不同,我等修养两日,就要先往杏坛,大师觉得呢?”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着明法僧说的。
这位僧人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淡笑点头,并不言语,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于是他们这一群人停了下来,与此同时,陈止破开棋局的消息,也传到了已经行至半路的姜义手上,抵达的不只是消息,还有陈止破局的棋谱。
“少爷,您……”仆人姜虎在旁看,看到姜义翻看棋谱的手微微颤抖,忍不住出声询问。
“无事。”姜义闭上眼睛,两手微微颤抖,抬起头沉默了一会,才长吐一口气,双手稳下来,淡淡说道,“是我小看了天下俊杰啊,这是一次深刻教训,我要记住,好在这是在我养望之时碰上,若是等我出仕了,手握大权,再碰上可就晚了。”
听主家这么说,姜虎放下心来,但跟着又问:“那咱们还去找那个匈奴王子么?”他也知道,棋局这么快就被破了,对于挑战棋道高手而言,十分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