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蓝端了碗熬得香稠稀烂的粥进来,总算暂时解救了纠结万分的萧夫人。
木蓝怕萧月熹睡了一天夜里会没觉水,特意往粥里掺了些牛乳,香气扑鼻,萧月熹却食不知味。
慕云轻也不催她,甚至捧着本书坐在床前聚精会神地看着,等着萧月熹吃完,木蓝端了粥碗退出去。
萧月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抬眼看向慕云轻。忽然道:“初到滨州的时候,我有些不习惯,好几日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习惯在什么地方……”
慕云轻放下书,静静地看向她。
萧月熹硬着头皮继续道:“得知了守月的存在以后,我的心情就更复杂了。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但有时候想想,却发现我对你不光是感谢那么简单。”
“值得我感谢的人有很多,但没有一个会让我离开以后不习惯,没有一个会让我在见不到的时候日思夜想……云轻,或许在更早的时候,我对你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我这个人吧,向来不在意风月之事,也从不会深想。可若当初我哥应下凌岁寒的提亲,我恐怕会闹得满城风雨,不让他退婚我都不会罢休。可你……嫁给你,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排斥,甚至有些,莫名的庆幸,幸好是你。”
“云轻,我,喜欢你……”
慕云轻的呼吸乱了几拍,他定定地望着萧月熹,心中竟生出了几分苦尽甘来的意味。
久久等不到慕云轻的回应,萧月熹有些疑惑,可话头已经打开,断没有没说完就闭嘴的道理,萧月熹心一横,把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可我很自私,我喜欢的,不管什么都不会与人分享,你可以说我悖德忘礼不守妇道,也可以就此把我扔在宫中哪个犄角旮旯了此余生,但我还是要说,我做不到那么大度,你若做不到,我……”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慕云轻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沉声道:“月熹啊,你对我的情意是有什么误解吗?”
萧月熹一怔,愣愣地看着他。
慕云轻定定道一句:“我的心很小,只够装得下一个你啊!”他看着满脸茫然无措的萧月熹,笑了:“我怎会舍得让你露出失望的表情?月熹,你相不相信我?”
他说得又低又缓,声音极具蛊惑力,配上他专注深情的目光,简直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萧月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慕云轻面上的笑意更浓,他伸手道:“过来,让我抱抱。”
他说着,自己却往前探了探身子,没真的让萧月熹有所动作,便直接将人拥入怀中。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落在萧月熹的额间,他轻声道:“月熹,再等等我,很快的……”
萧月熹并不十分理解他要自己等什么,也不清楚很快究竟是多快,可听他这样说了,就觉得十分安心。她回手抱住慕云轻坚实有力的腰身,他身上有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十分好闻。萧月熹嗅了嗅,“嗯?”了一声。
“怎么?”慕云轻垂眸看她。
萧月熹自言自语似的嘀咕一句:“檀香?”
慕云轻便笑了:“你属狗的么?这也问得出来?”
萧月熹“切”了一声,不满地反驳道:“属狗的也不都像我这样吧?”
“是是是。”慕云轻笑着赞同,顿了顿又道:“还不是因为你,搅得人无法静心,只有靠熏香定神。月熹,你知道吗?一路走到宣政殿,我都觉得我是在做梦。”
萧月熹面上一红,闷着头没吭声。
慕云轻又道:“太晚了,你该休息了,身体要紧,你的病还需多多休息。”
“……嗯。”萧月熹闷闷地应了一声。
檀香有没有定皇帝陛下的神尚未可知,不过萧夫人的神确实是安定下来了。许是心思全都吐了出来,又许是宽慰到了木蓝,萧月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不多时便由皇帝陛下拥着陷入了沉睡。
接下来几天,皇帝陛下虽忙得脚不沾地,可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朝堂上面对一干尸位素餐的弄权之人都心平气和了不少。
而萧月熹闲来无事,也打听出不少近期宫中发生的事。
首先就是慕云轻之前提到的太后为了充实后宫选出来的几个秀女,或多或少都与陆家或与其交好的世家有联系,继沈嫔以后,宫中又添了一个嫔位,名唤陈绫,中书令陈辅元的侄女,父亲早逝,自幼与其哥哥养在中书令府上,陈陆两家相较密切,陈绫与陆锦绣也是能玩到一起去的手帕交。
这位陈嫔,萧月熹也有所耳闻,虽未见过,但也听说她容貌极佳,又是京中公认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吟诗作赋更是信手拈来。若不是中书令打着自己小算盘一直不曾张罗陈绫的亲事,只怕他们家府门早就被提亲的给荡平了。
毕竟新皇继位,刚开始看着又那样好摆布,谁不想塞进一两个自家的眼睛和嘴巴,只是没想到中间横着个萧夫人,愣是打破了他们不少计划。
萧月熹一边吃着午膳,一边想着这些,只见她们家木蓝掰着手指在旁如数家珍地继续道:“除了陈嫔,宫里还添了一位赵荣华,两位宝林还有四位采女。”
“这么热闹?”萧月熹嘀咕着,心里酸酸的。
木蓝没看到她古怪的神色,自顾又道:“是热闹了,奴婢昨天去领份例的时候,还听到几个小宫女在那议论,说夫人巴着皇上不放,恃宠而骄连晨昏定省都没有什么的,真是气死人了。”
萧月熹将剩下的半碗汤喝完,才平静道:“有什么好气的,他们说的是事实啊。”
“您病不是还没好嘛。”木蓝不满地嘀咕着。
她的病,的确是没养好。回宫已有七八日了,一碗碗苦得令人发指的汤药灌进去,萧月熹的病症没有丝毫的起色,慕云轻都已经有些起疑了,也就木蓝那样缺心少肺的才会察觉不到异常。
除了李然和风霜雪,萧月熹再没将自己的病情透露给任何一个人,木蓝自然不清楚。
风霜雪自殿外走进,带来了李然。
“夫人,李太医来请脉了。”风霜雪垂着眸子,恭敬地道。
萧月熹看着她,心中依旧有些疑惑。这人是慕云轻亲自挑选放到她身边接替木蔻的,可是回宫开解了木蓝的心结以后,萧月熹就很少能看到风霜雪在自己眼前晃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对了木蓝。”萧月熹状作随意道:“我回宫这么多天,一直也没顾得上,你今天替我出宫去看看诰命夫人吧。”
每天李然来请脉,萧月熹都要找个说辞把木蓝支开,以至于时至今日,她已经没什么借口能支开她了,蓦然间想起快被自己抛诸脑后的大嫂,立刻就拿来当挡箭牌用了。
木蓝本就没那么多心思,一听说她家夫人要放她出宫,乐得什么都顾不上了。生怕夫人反悔似的急忙道:“好啊!奴婢这就去挑选礼物出宫去!”
她蹦蹦跳跳往外跑,萧月熹冲着她吼:“你给我收敛点,让你出宫不是为了让你瞎玩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不过好歹支走了她,萧月熹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李然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连陪嫁的贴身侍婢都信不过啊?”
“当然信得过!”萧月熹毫不犹豫地答。“就是因为相信她肯定忍不住说出去,所以我才不告诉她的。”
“……”李然无言以对。
萧月熹便转头看向风霜雪,道:“哪像这个,心里装着千斤顶面上都不会显露出来,我们家木蓝真应该跟你多学学。”
风霜雪平静道:“天性使然罢了,木蓝姑娘自有她的好处。”
萧月熹没再理会她,而是问李然道:“怎么样了?”
李然难得地面露愁容,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样?化不下去。”
“长此以往会如何?”萧月熹问道。
李然:“内伤嘛!还能如何,积久成患,自古以来因为内伤发作而丧命的人还少吗?”
萧月熹也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又想说放平心态是吧?道理我都懂,可是自己实践起来真的好难啊!”
宽慰了木蓝,却没能真正宽慰自己。一口气始终堵在心口,无法排解。
萧月熹无奈道:“皇上已经起疑心了,实在不行,药就只能停几天了。”
闻言,李然坚决反对道:“那不行!药是必须得喝的,回去我再换个方子试试。”
小算盘没能打响,萧月熹悻悻然地闭了嘴,一想到乌漆嘛黑的汤药,她便只想逃命。
萧月熹生无可恋地支着下巴道一句:“你看着办吧……”
诊完了脉,李然总算有空说两句闲话,他看了看萧月熹,突然问道:“我最近看姓慕的心情似乎很好,你们……”
“嗯?”萧月熹猛地回神,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李然想了想,摇头道一句没事,提起药箱便告辞退去。
这事还是提醒姓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