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武再没理会姬静空，而是俯身看着禅越：“他认你为师，无非是想保你一命，我认。你现在可以不死，可是姬静空的身份特殊，一旦没有青武军的保护，危险立刻就会上门，静空死亡之日，就是你雷音寺灭寺之时，你可懂？”

禅越战战兢兢：“小僧必会殚精竭虑，顾得佛主周全，以命伺佛。”

“哼！这种江湖话也是你一个僧人说的？”姬武哼了一声，转身面对湮灭：“说，谁告诉你的？”

湮灭已经不顾浑身浴血，挣扎着说道：“是了因上僧。”

“上僧？”姬武疑惑：“你能跟上僧沟通？”

修真世界把佛界有了地位的僧人称为上僧。

鸿蒙宇宙内，佛门不受待见，仙神两界都没他们的位置。

上古一位大佛无奈之下，怒开佛界，而且对外宣称佛界比肩神界。

世俗界一切佛门弟子可以直飞神界，不必再走仙路一徒。

偏偏这位大佛法力不够，最后把佛界弄成了高不成低不就，卡在仙神两界之间。

这就尴尬了。

于是佛界成了今天这个局面，比仙界高半阶，比神界矮半阶。

平时他们最多能去仙界耍耍威风，遇见神界的人，佛界就没动静了。

而且佛门弟子不用渡劫升天，佛法积累到一定程度，天地法则认为他超越了一定限度，就会自动为他打开佛界通道，留下肉身，魂魄登极，这类人称为信僧。

在信僧里脱颖而出，有了一定地位，才被称为上僧。

湮灭没有隐瞒，立刻说道：“了因上僧虽然不是出自首陀山，可却能够巡视各处佛地，以大无上手段布施佛缘，讲经解法。”

东方灵薇蹙眉问道：“只有你首陀山得到了点拨？别处佛地没有收到明示么？”

湮灭垂头：“老衲不知。”

姬武胸前的肋骨微微起伏，浑身骨骼发出“咯咯”响声，半天才平复下来。

“好，我知道了，你自己了断吧。”

姬武说完这话，烈阳火随指而出，首陀山瞬间笼罩一片火海之下。

湮灭没想到姬武说烧就烧，都不给一点缓和的，脸上现出凄惨笑容。

首陀山弟子也一片骚动，很多人怒目圆睁，敌视的看向姬武。

姬武却连理会都没理会这些人。

若是以前，他东躲西藏，怎么敢动首陀山这种庞然大物？一万个姬武也不够死的。

现在他已经是一方霸主，称霸诸天，哪怕灭了首陀山，也没必要解释。

更何况只是灭宗，并不杀人。

其他人没必要杀，可是湮灭他不能放过。

眼看山上不断有僧人逃出来，呼喝不已，姬武看向湮灭。

湮灭懂。

姬武不想自己动手，这是让自己了断的意思。

他脸上再次现出凄惨的笑容。

轻轻脱下身上的袈裟，恭恭敬敬的叠整齐，宣了声佛号，单臂托着走到禅越面前：“师弟，这是师父传下来的袈裟，你把它传下去。”

禅越伏地而泣：“师兄，应该我来承担的。”

湮灭摇摇头：“你我都承担不起，姬少主自然会有主张。”

姬武虽然没有恢复肉身，眼睛部位只是两个黑洞，可湮灭明显感觉到刚刚那一刻，姬武气息波动的厉害，身上骨骼爆响，显然这事不是就这么了结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因这个名字，姬武绝对不会放过他。

湮灭直到现在也不清楚禅越去接姬静空，怎么会接出这么个祸事来？

只是得到了因点拨，知道姬静空是未来一尊大佛出世，让他把握机缘，还特意说了一句：“缘起缘灭，一念之间。”

一念是什么？是刹那间么？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想把握机缘趁现在么？现在不把握，将来没机会。

反正湮灭就是这么理解的，他也刻意了解过姬武这个人，觉得如果能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姬武也不会太过刁难。

这主虽然蛮横，并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哪知道会出这么大事情？

当他听见熊大手陨落，几十个大乘卫士陨落，他就知道今天必定要流血了，不死人根本说不过去。

最好的结果就是死他一个，保住首陀山。

现在确实是死他一个，但首陀山保不住了，只是人还在。

他也明白姬武的意思，让他死不是为了报仇，他的命不足以抵偿熊大手的命，连一位大乘卫士的命都不值。

在姬武眼里，他啥都不是。

让他死，火烧首陀山，就是在向了因宣战，甚至向佛界宣战。

他死，首陀山灭，不过是姬武报仇的第一步而矣。

只要姬武到了仙界，必然会找了因，必然会讨要说法，以姬武的个性，佛界敢护短，整个佛界就是姬武的仇敌。

湮灭不无担心的看了姬静空一眼，如果有一天姬武刀指佛界，姬静空该如何自处？

姬武敢动佛界的时候，以姬静空的悟性，必然已经往生佛界。

姬静空也静静的看着湮灭，目光里纯净淡然，仿佛湮灭不是去死，而是出去游学，他来送行一样，无悲无喜。

湮灭瞬间心头一颤。

他好像顿悟了许多东西，这是他的劫，他必须的应。

生死？一个轮回而矣。

想到这里，湮灭反而轻松下来，对姬静空微微一笑。

姬静空也对着他微微一笑。

湮灭看开了，才不算白走这个轮回。

下个轮回，他会亲手拉开他一生的序幕，会许给对方一个机缘。

其他人也都懂姬武，这样平和的收场就不是收场，而是开始。

百里真一叹口气，他在为佛界叹息。

佛界？要不能认真对待这件事，恐怕要危险。

湮灭大声诵读大悲咒，大步走向熊熊烈火，他希望能走到宝殿堂前，在那里迎接他一生的最后时刻。

可姬武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让他死的漂亮，违背了姬武的想法，他要让湮灭死的凄惨，死的窝囊，死的不甘心。

所以当湮灭还没踏进寺门的时候，烈央火忽然咆哮而出。

所有弟子都流着泪颂唱经文，有的高声呼喊湮灭法师的名号，有的干脆跪下磕头送行。

而湮灭不知道为何忽然来了兴致，哈哈笑着，声震四方：“我不入地狱……”

这一瞬间，烈阳火猛烈吞噬了他。

没给他说完的机会，也没让他留下一代高僧的形象。

姬武把对方的身体烧的还没他的样子凄惨时就收手了。

对方的元婴体被烧死，魂魄体被烧爆，魂魄凝绕一圈后悄然散去。

不能停留，因为姬武在看着。

魂魄再敢多停留一会儿，姬武就能叫他永不轮回。

他现在彻底明白姬武为什么被叫做杀胚了。

留下这么多人的命不是姬武的本意，如果没有姬静空在这里站着，他绝对会屠尽首陀山。

他必须认命，必须按照姬武的想法去死，否则，首陀山的弟子不会平安离开。

所以他走了。

焦糊的身体轰然倒塌，就倒在佛堂的高门槛上。

门槛在这一瞬间也燃烧起来。

他甚至能看见佛堂内所有的雕像都在燃烧，不是付之一炬的燃烧方式，而是都烧的糊了半啃的模样。

让那些本来看着舒服静怡的大佛看起来狰狞可怖。

姬武就要这个结果。

他就是在向佛界宣战。

湮灭也忽然明白过来，佛界到底惹了个什么存在。

如果不能谨慎处理，佛界，也许要面临大劫，姬静空也许会难做，可姬武，不会再理会姬静空的感受。

他要给熊大手要说法，要给几十位卫队成员要说法，难怪他直接断绝了跟姬静空的关系。

他也是在保护自己的孩子。

既然不能改变孩子的想法，就送给他一个安全的环境。

姬武静静的看着，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看着。

哭泣声早已经停止，颂唱梵音也已经停下。

大火整整烧了十天，所有人就在这里站了十天。

很多僧人，包括禅越却是跪了十天。

这十天，他们一直面向首陀山佛殿方向跪着。

首陀山佛寺，绵延几十里，就在十天的大火中变成废墟。

按照姬武的修为，把这里烧的灰飞烟灭也不是难事。

可姬武偏偏就要这种残垣断壁的效果，就让三界都看见这种结局。

他姬武没本事，被杀了身边这么多人，包括熊大手。

可姬武就是让所有人知道，别让他成长起来，否则，那些敢对他伸手的人都要死。

第十一天，荆卫走到姬武身边，轻声问道：“小武，你渡过了雷劫，可是修为却没升级到合体，是出了什么问题么？”

姬武摇摇头：“没有问题，师父，只要我回去恢复好身体，修为就会立刻升上来，而且我不是合体境界，我现在已经到了炼虚层次。”

“嗯？”荆卫一惊：“连升两个大境界，确定没有问题么？”

“没有问题，我停留在元神期太久，积累的够多，再说，上界希望我快点升级，再渡飞升雷劫，也给了足够多的补偿，灵云里给了我太多东西。”

荆卫知道，他们都看见了，给姬武降下的灵云特殊的大，特殊的厚实。

哪怕被乾坤镜吞了一半，剩下的也很让人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