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都可以看到让人震惊的景象,精灵们升起火,宁愿把珍爱、却不能带走的东西丢进火中,也不愿让即将到来的黑暗将其吞食。
罗伯特为维洛的沦陷而感到心伤,奎灵诺斯的景象却像把钝刀般地刺进他心坎。
他从来没想到这对他来说打击这么大。在他的心中曾经坚定地相信,不管他经过多久,不管到过哪里,威灵顿还是会一直存在的。
现在他连相信这件事的权力都被剥夺了。威灵顿在不久的将来,会消失不见。
罗伯特听见耳边传来奇怪的声音,他看见老法师正低头啜泣着。
“你们有什么计划?你们要去哪里?进得出去吗?”罗伯特沉重地问吉尔赛那斯。
“你很快就会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了,实在是太快——太快了。”吉尔赛那斯喃喃道。
太阳之塔是奎灵诺斯最高的建筑物。金色外墙反射的阳光让人错以为塔本身是活生生的。
一行人安静地进入这座建筑,深深地被它的美丽以及古老所震慑。只有罗德利斯毫不在乎地四处张望,因为他的眼中没有美丽之物,只有死亡。
吉尔赛那斯带领他们来到一个小房间。“这间房间就在大厅旁边,”他说。
“父亲正在召见各家族的族长,商讨迁徙的计划。哥哥已经去禀告他们诸位的到来。
当他们商议完毕之后,就会召见我们。“他比了个手势,进来几位捧着水盆、水瓶的精灵。”在时间允许的时候拜托你们好好休息一下。“
大伙喝着水,洗去手上和脸上的尘埃。史东脱下斗篷,尽可能地利用泰索柯夫的手帕将盔甲擦亮。
绯月流着闪闪发亮的头发,把披风紧系在脖子上。她和罗伯特决定,她身上带着的护身符要到时机适当的时候才可以显露出来;
有些人会认出来的。
艾文徒劳无功地试着将他的破旧帽子弄直。卡拉蒙四处找着可以吃的东西。
吉尔赛那斯远离他们站着,脸色苍白地发着呆。
几分钟之后,波修士从拱门中出现。“父亲召唤你们了,”他严肃地说。
大伙进入了太阳咏者的大厅。几百年来都没有人类见过这个大厅的精致装满。
从来没有坎德人看过这里,上次进入这里的矮人是数百年前落成时辛苦工作的矮人工匠。
“啊,这才叫做杰作。”哈勃低声说,眼中闪着泪光。
大厅成圆弧状,看起来比整座塔的容量都还要大。整个大厅都是用白色的大理石建成的,里面没有大梁,没有柱子。
整间大厅直上几百尺高,顶端是个壮观的圆顶,一边用瓷砖嵌镶出精致的蓝天白云和红日,中间用一道彩虹将两边隔开。
另一边则是银色、红色的月亮,以及满天的星斗。
大厅中没有人工照明,经过巧匠设计的窗户和镜子将阳光导引进房中。
不管太阳在天空中的哪一个部位,阳光都会集中在大厅的中央台座上,构成壮观的景象。
塔中没有任何的座位,不论男女,精灵们都站着。只有家族的族长才有资格参与这一次的会议。
出席的女人比罗伯特看过的还要多;许多人都穿着深紫色的衣裳,那是哀悼的颜色。
精灵的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如果配偶去世,活着的另一半则会终身不再娶嫁。
所以寡妇们往往会成为家族的族长。
大伙被领着走到大厅的前端。精灵们悄无声息地让出空间来,但却对坎德人、矮人这两个穿着毛皮,看来不合时宜的野蛮人投以奇怪的眼光。
当浑身泛着贵族气息、自豪的索兰尼亚骑士出现的时候,周遭传来一阵惊讶的低语声。穿着红袍的罗德利斯也引起了一阵骚动。
精灵的魔法师们都穿着象征善良的白袍,而不是宣称中立的红袍。
精灵们执着地认为这样的穿着与邪恶只有一线之隔。当群众沉寂下来后,太阳咏者走到大厅中央的台子上。
罗伯特有许多年没有看见咏者,他也是罗伯特的继父。在他的脸上也看到了改变。
他身材仍然比他的儿子波修士还要高大。穿着公开场合穿着的黄色袍子,他的表情严肃而且不退让,透露着坚毅的气息。
他就是歌颂太阳之人,被称为咏者;这个称号已经跟了他将近两百年。知道他真名的人从来不以名号称呼他,即使是他的子女也不敢造次。
但罗伯特看见以前从没显现过的一抹银白出现在他的发间,原先似乎不受时间影响的脸上也刻划出哀伤与忧心的痕迹。
当精灵带领大家进来的时候,波修士加入大伙。咏者对他们伸出肩膀,亲切地呼唤他们的名字。他们趋前拥抱他们的父亲。
“我的儿子,”咏者硬噎地说,罗伯特对这样的失态感到很惊讶。“我从来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够活着看到你们。跟我说说有关这次的突袭——”他边转向吉尔赛那斯边活。
“稍等一会,咏者,”吉尔赛那斯说。“首先,我请您招待我们的客人。”
“是的,真是失礼。”咏者用颤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对罗伯特来说,他似乎在他们面前缓慢地老去。
“原谅我,客人们。欢迎你们的到来,来到许多年以来都不曾有外人造访的国度。”
吉尔赛那斯对咏者说了几句话,后者怀疑地看着罗伯特,接着招手示意罗伯特走向前。他的话声冷淡,举止有礼,似乎经过刻意的压抑。
“真的是你,坦赛勒斯,我弟姐的儿子吗?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们都想要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欢迎你回到家乡来,虽然很遗憾的,你看到的是它最后的日子。我女儿会很高兴看到你的,她很怀念儿时的玩伴。”
吉尔赛那斯抽动了一下,脸色阴沉下来,看着罗伯特。半精灵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热了起来。他无言地在咏者面前低下头。
‘俄代表大家欢迎你们每个人,希望稍后有机会能够认识每一位。我们可能不会招待你们太久,但你们有权力留在这个大厅里了解我们的世界里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你
们就可以好好地休息。
用餐。现在,吾儿,“咏者转向吉尔赛那斯,看来非常高兴可以摆脱这些繁文褥节。”对帕克塔卡斯的突袭怎么样?“
吉尔赛那斯向前一步,低下头。“我失败了,太阳咏者。”
一阵细语声像是吹过白杨树的微风般在人群中散了开来。咏者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只是叹口气,看着窗外。“说说经过吧。”他说。
吉尔赛那斯吞口口水,接着开口。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小,大厅后面的许多人不由自主地侧耳倾听着。
“我和手下的战士们照着计划秘密地往南走。每件事看来都很完美。我们遇到一群人类反抗军,来自盖特威的难民,加入了我们,增加我们的力量。
然后,在一个不幸的巧合之下,我们遇到了龙人大军的先遣部队。我们奋不顾身地作战,人类和精灵肩并着肩,最后还是徒劳无功。
我头上挨了一击,失去了意识,当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处草丛里,四周都是我同胞的尸体。很明显地那些残酷的龙人把伤者推到悬崖下,让我们在那边等死。”吉尔赛那斯停下来清清喉咙。
“森林中的督伊德教徒治好了我的伤。那个时候我知道有许多战士们被当作俘虏抓了起来。
让督伊德教徒们埋葬死尸后,我跟着龙人的踪迹一路来到维洛。”
吉尔赛那斯停下来。脸上开始冒出汗,双手不安地扭动着。他再度清清喉咙,试着要讲话,却发不出声音来。他的父亲更加关心地看着他。
吉尔赛那斯终于开口。“维洛已经被摧毁了。”
群众中传来一阵惊讶的声音。
“高大的树木全都被砍倒,烧毁,现在只有几棵还好好地活着。”
精灵们愤怒地嚎陶大哭。咏者举起手来恢复秩序。“这真是可怕的消息,”他面色凝重地说。
“我们为了比我们更为年长的树木哀悼。但继续吧——我们的同胞怎么样?”
“我发现我的部下们和帮助我们的人类都一起被绑在镇中央广场上的行刑柱上。”
吉尔赛耶斯用破碎的声音说。“他们四周都是龙人守卫,当天晚上我本来想要放走他们的。但——”
此刻他完全说不出话来,而哥哥走上前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吉尔赛那斯直起身来。“天空中出现一只红龙——”
难以置信的声音从群聚的精灵口中发出来。咏者难过地摇着头。
“是的,咏者,”吉尔赛那斯僵硬地大声说。“这是千真万确的。
这些怪兽已经回到坎德拉了。红龙在维洛上空绕着圈子,看到它的人都害怕地逃跑。它越飞越低,最后降落在广场上。巨大的红色身躯占据了整个天空,翅膀散发着毁灭的气息,尾巴将树连根拔起。
黄色的尖齿反射着光芒,绿色的唾液从庞大的下巴摘下,它的巨爪深深地掘进地面……骑在它背上的是一个人类男子。
“停下。”他看来孔武有力,穿着侍奉黑暗之后牧师的黑色袍子,身上披着黑色镶金的披风。他的脸孔被一个狰狞的,模仿龙脸孔的有角面具给遮住了。
龙人纷纷跪下迎接。地精、大地精以及那些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可恶人类都害怕得低下头,很多则出于害怕四下奔逃。
但我的同胞给了我勇气继续留下来。“一开口之后,现在吉尔赛那斯看来十分渴望把经过说出来。
“有些被绑起来的人类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害怕很尖叫。但我的战士们仍然镇定而且勇敢,虽然他们也受到同样的情绪所影响。
龙骑将对这样的状况并不高兴。他瞪着他们,用一种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声音开口说话。
他的每字每句都烙印在我心坎上。“我是猛敏那,管辖北方的龙骑将。我为了将这里的人民从所谓的追寻者所散的虚伪信仰中解救出来而战。
许多人自动投身到我麾下,乐意为了龙骑将的命令而奋斗。我给了他们非常优越的待遇,并且将我的女神赐与我的祝福与他们分享。
我拥有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人拥有的能力:治愈疾病、伤口的神力,所以你们应该知道,我就是真神的唯一代表。
但你们这些站在我面前的人类背叛了我。你们选择了与我为敌,因此,给你们的惩罚将成为胆敢与无上智慧挑战的最好例子。”
“然后他转向精灵说,‘记下这件事,我,猛敏那,将遵照我的女神之懿旨,将你们的种族彻底摧毁。
人类可以从错误中学习,但精灵是学不乖的!’那个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盖过了怒吼的风声。
‘这将成为你们最后的警告!给我好好地看着!烈焰,下地狱吧!’”
“然后,他一声令下,巨龙对着每个绑在柱子上的俘虏吐出了高热的火焰。他们在烈焰中无助地挣扎,被活活地烧死……”
大厅里面寂静无声,听到这样的遭遇,没有人还说得出话。
“我几乎当场疯狂,”吉尔赛那斯继续说,他的眼中闪耀着灼热的光芒,仿佛在反应着他所看到的景象。
“我冲向前想和自己的同胞一起同生共死,但一只手抓住了我,把我拉回来。是泰洛斯。
爱菲尔德,维洛的铁匠。‘现在不是无谓牺牲的时候,精灵,’他跟我说。‘现在是活下去复仇的时候。’
然后我就昏倒了,他冒着生命危险把我带回家去。如果这个女子没有医好他,他可能真的会为了精灵牺牲自己的性命!”
吉尔赛那斯指着站在后排的,脸孔被毛皮遮掩住的绯月。咏者转头凝视着她,其他的精灵也一样,他们低声交谈着,话声中满是狐疑。
“泰洛斯就是今天被抬进来的那名男子,咏者,”波修士说。
“那个男子只剩一只手臂。我们的医生说他会活下去的。但他们也说他能够活下来完全是个奇迹,因为他的伤势非常的严重。”
“来自大平原的女子,请向前,”咏者面色沉重地命令道。绯月向大厅中央跨了一步,河风随待在她旁边。
两名精灵守卫把他给挡住,地瞪着他们,只得站在原处。
酋长的女儿走向最前面,自豪地抬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