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地出了屋门,还未走远,便见独孤翼忽然跑进来了。
“跟我过来。”
独孤翼二话不说,拉住了秦流素的手便带着她往外跑,看的那双手正捧着脸盆的鸢儿一脸不解,刚为秦流素打好了洗漱用的热水,过会儿该是要重新去打了。
“喂,你要带我去哪儿啊?”这一大早的,独孤翼这般行为实在是反常。
秦流素就顶着这乱蓬蓬的头发和一张尚未洗漱过的脸,被这独孤翼拉着到处乱跑,真是难为得慌,也十分地疑惑不解。
“你跟着寡人来不久知道了。”
独孤翼力气太大,秦流素挣脱不开他的手,便也无奈被拉着去了。
等到独孤翼渐渐慢下脚步之时,秦流素本还忙着看自己那被拽疼的手腕。可不经意抬头一看,这,不是哥哥安文昭所葬身的墓地吗。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秦流素真是不解,独孤翼今日是想做什么,如此焦急,又带她来到了安文昭的坟前。
是什么事情让独孤翼比自己还上心。
“寡人带你来这里,还能做什么。”边看了看不远处安文昭的坟墓,独孤翼边拿出了一只不大不小的盒子来,这盒子很是漂亮,上边雕着花,虽然不知从何而来,但光是看着,也能看出是个罕见而又贵重的东西。
“皇上,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不是要回家探亲吗。”独孤翼再一次抓起秦流素的小手,边将那盒子递到了秦流素的手中,边又对她说了道:
“如果想带你哥回家却又带不了的话,从他的坟墓边带走一把土也是好的。”
原来如此。秦流素不知道,世上竟然还有此方法。带不走哥哥,带走他坟上的一把土也好。
也原来,独孤翼一大早地带她来这里,是为了帮她做这件事。
一种莫名地感觉涌上了心头,秦流素忽然间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独孤翼给她的这只盒子,确实是个稀罕的宝贝。当然,能从他独孤翼手中拿出来,也定不是什么寻常的东西。
原是上次见秦流素一个人又跑到了安文昭的坟前来,听她说了那些话。独孤翼知道,安文昭是秦流素心里永远都忘不掉的人。
也知道秦流素是有队么喜欢她这个哥哥。并且,连他独孤翼,都忍不住对安文昭带了几分钦佩。
但是,秦流素也是他独孤翼心里放不下的人。反正,安秦流素现在是他独孤翼的人,为她做什么力所能及的事,他都愿意。
力所不能及,他也会尽全力。
又见秦流素为她那些烦恼而纠结。想带着安文昭一同回家,却又不想带着他回去,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远方的家。
独孤翼便想起了自己曾在书中看到的一些记载。据说,一个人死去之后,他的骨灰,他坟前的草木,哪怕是他坟前的一把土,都会成为他的一部分。也能代表他。
而这坟前的一把土,应该也同样能代表安文昭。
也是为了秦流素,独孤翼第一次跑进了宫里的藏宝阁。那个他以前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地方。
藏宝阁里储藏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宝物,有西域来的人进贡的,也有本朝之人进贡的。总之,宫的值钱的稀罕之物,有一大部分都储存在这藏宝阁之中。
但都是些虚无的身外之物,所以再怎样宝贵,对独孤翼来说也都是放在那儿积灰的无用之物。
这次为了能给秦流素找个用来盛放泥土的好东西,独孤翼还特地命高公公打开了这藏宝阁。 进去寻了这么个盒子。
秦流素再怎么感动,至少一句感谢的话还是要说的。只是犹豫着还未说出口,便听那独孤翼先开了口与她说了道:
“既然已经来了,就赶紧的吧。”独孤翼提醒的对。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也不是感谢的时候。
现在需她要做的,是自己的正事。捧着独孤翼给自己的那只盒子,秦流素来到了安文昭的坟前。
从这儿带一方土回去,就算是带哥哥回了家了。
秦流素伸出她那雪白的小手,对着那坟前的地,便挖起了土来。捧了三把土,一把一把地将它们装进了那纸盒子里。
那不大不小的盒子抱在秦流素的怀中,显得格外沉重。
在秦流素的印象里,这大概是有史以来独孤翼做的让秦流素最感动的事情了。撇去他对自己所有的不计前嫌,秦流素确实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件事情上给了自己一个意想不到的帮助。
这样的方法,是秦流素怎么也不会想到的。她从小流浪在外,没上过学堂,更没受过教育。
仅凭她“与生俱来”所带有的那点“才学”,能识得几个字,能读懂几本书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不像哥哥安文昭,也不能和独孤翼比。他们自小便读过很多书,懂得的学识也比自己多得多。
尽管只是从安文昭的坟前捧了几把土,去也可以代表着他,却也可以意义非凡。
终于等到了回家省亲的日子,秦流素也许久未像现在这样开心过了。早早地收拾好了行囊,就等出发了。
从第二次进宫到现在,已经半年有余了。可是对秦流素来说,却已经像是在这度过了好几个春夏秋冬一般。
每天看到的,每月看到的都是一样的地方。这皇宫虽大,可秦流素一直以来看到
的,除了宫墙还是宫墙,层层叠叠,里边是宫墙,外边也是宫墙。
看得秦流素真的太腻了。
但是一想到即将要启程回家了,秦流素心里便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既然是回家,那她一定要两个家都回一遍。先回无忧,去看望一下无忧家中的安夫人,看望一下她的师父。
去完无忧的家再回京城,去看一看小云。看看她现在过得怎样,毕竟,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她以后或许就再也没机会见到小云了。
除了这些,秦流素还要把她在宫里时想做却做不了的所有事情都完成。除此之外,还有……
秦流素正思索着她美好的计划,忽地便来了一个小太监,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太监是和清宫那边派来的。
“云妃娘娘,小的是奉皇上之名来的,皇上让小的告诉您,娘娘启程之前在御花园南边等待皇上便可。”
说罢这话,那小太监便退下了。
“御花园?还在南边?”秦流素听了有些疑惑不解,启程出宫不是应该走大路吗,为何要从御花园南边走。
“这个独孤翼又想干什么,搞得跟做贼似的。”
御花园南边就南边吧,只要能回家,管它是从东西南北哪边走呢。
秦流素带着她收拾好的包袱,径直便去了御花园。包袱里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最特别的,也是最重要的,便是她的那只盒子。
那只装满了沉甸甸的泥土的盒子。把它带回家,是秦流素的心愿之一。
御花园的路还是那样熟悉。和内后花园一样,这两方快被这后宫之中的人踏穿了的地,于秦流素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只是这通往御花园南边的路……能让秦流素觉得熟悉的,便是她那深刻的回忆。
这条路勾起的,她与安文昭的回忆。再次走到这里,曾经安文昭带她出宫的场景也再次跃然于眼前。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那些深刻的记忆怎么都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就像秦流素与安文昭的所有记忆,不论过去多久,不论何时再拿出来,都还是一如既往地,深深地可在她的脑海里。
巧合的是独孤荀也从此处经过,他瞧见了秦流素,但秦流素却并未注意到他。
最显眼的无疑是秦流素手臂上背着的那只包袱,独孤荀很是好奇秦流素背着包袱是要做什么去。
逃出宫的可能也是有的,独孤荀猜想过,但并不确定。想知道答案的唯一方法便是跟上去问问。
独孤荀还未来得及跟上秦流素,忽然又一奇怪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却是一宫女,轻悄悄地跟在秦流素身后的不远处。
说是轻悄悄不如说是鬼鬼祟祟地。显然这宫女侍偷偷跟在秦流素身后想窥探些什么。独孤荀也悄悄地隐蔽了回去,想一看究竟。
秦流素沿着那条路,终于来到了御花园的南边了。除了被勾起的那些回忆,秦流素唯一的感觉,便是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偷偷逃出宫的罪人。
毕竟之前逃出宫时,走的是同样的路。
上一次想逃出宫时,也是企图走这样的路。
相像的现在,秦流素同样背着个包袱。还真是像极了一个要逃出宫的人。
御花园的南边空旷一片。皇上就是皇上,只有别人等他,没有他等人这回事。
可谁让他是皇上呢,像皇上这样重要的人物,每出宫一次应该都要准备好多东西吧。毕竟,之前在刘王府的时候,她就已经见识过那阵势了。
只是……秦流素这等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些。至少有半个时辰,秦流素在这儿等了至少有按个时辰,也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就连那偷偷跟在秦流素身后不远处的小宫女,等得都快睡着了。监视人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这大白天的,在御花园这样一个开阔的地方监视一个人。
秦流素左顾右盼了,也上看下看了,几乎等得那御花园里的花儿都要谢了。环顾了一圈,才远远地看到从东边来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服的人,那会是谁呢。
等他走近之时,却见是一个熟面孔。秦流素又往四周看了一圈,除了他,再也没有别人了。
“是你?”看着这张熟面孔,秦流素才想起来,好像有还就没见到过这个人了,司镜,同样是这宫里的侍卫,安文昭为什么就不能向他一样活得好好的呢。
“你怎么来了,皇上呢?”
“回云妃娘娘的话,皇上怕娘娘久等,派属下先过来了。”
秦流素一听,还真是个笑话,独孤翼派他现在来了又能怎样,她安秦流素都已经在这儿等了好久了。
“那……皇上他老人家到底在忙什么呀,我都已经在这儿等了大半天了,他要是不走的话,让我一个人走也行啊。”
害的秦流素在这儿等了这么久,她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
司镜倒是没在意什么,边看了看秦流素,边又笑着回了她道:“云妃娘娘莫要着急,该为娘娘准备的,皇上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听司镜说完这话,只见他手一挥,随后便过来了一行人,他们肩上抬着的,是一顶轿子。
宫中的轿子,秦流素还是第一次见到,虽说这是个四人抬的小轿子。但是……也确实是个很精致的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