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这东西都是从西域那边过来的,其他国家都还没有掌握制作的工艺。所以对普通人而言,琉璃也只是听过没见过。
掌柜不由得再次打量起苏云染,一开口就是贡品级别的琉璃,这夫人果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掌柜笑意嫣然,对苏云染的态度更加恭敬起来:“夫人玩笑了吧?这琉璃价格昂贵,别说普通百姓了,就是商贾也不见得都舍得花那大价钱买它。夫人说要在琉璃上篆刻,这压根就不可能啊!”
苏云染却一本正经地望向她,好似很认真地在考虑掌柜的话。
“不瞒夫人说,我有幸见过一次琉璃杯,那东西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脆弱了。就在桌上不小心碰倒了,它立马就出了裂痕。当时是没碎,可出现了裂痕也坚持不了多久。”
掌柜满脸的遗憾又觉得琉璃这东西真是禁看不禁用,真不明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王公贵族对它趋之若鹜:“就这么脆弱的东西,夫人还想篆刻,这不是开玩笑吗?”
苏云染附和地点点头:“那就不刻字了,在上面书写一些字应该就没问题了。”
掌柜想着记忆里的琉璃杯的样子,那光滑透亮的琉璃上真的能落墨吗?
掌柜的不确定,所以也不敢否定她的想法。
苏云染停顿了一下,满脸失望和懊恼:“琉璃上写字好像又太普通了没新意,我还是想试试篆刻。就是要特别才能彰显独特,若是真的能在琉璃上篆刻,这礼物不就独一份了吗?”
掌柜忽然有些恍然大悟起来,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了一处后宅争宠的戏码。这夫人手里有琉璃定然会是大户人家的夫人,这礼物肯定是送夫君的所以才这么急切想争那独一份。
人家都这么坚持了掌柜也不好再劝,左右琉璃是人家的,爱怎么折腾就这么折腾。
掌柜的直接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夫人直接往那条小巷子进去,一直走到尽头,有两户对门的人家。其中一家的院子的墙边种了一颗石榴树,那家就是我们东城篆刻手艺最好的老师傅。”
老师傅姓张,具体名字却不知晓,街坊都只称呼他为张师傅。这人性格有些孤僻,不是太好打交道。
临走前掌柜又补了一句:“张师傅嗜酒,夫人不妨给他带一壶好酒说不定更好办事。”
苏云染听着这话总感觉表述有点问题,不过还是很认真地考虑带一坛好酒去。
让人回自己酒楼打了一壶葡萄酒过来,另外又买了荣京最具盛名的白酒。
拎着两坛酒到了裁缝店掌柜说的屋前,一颗石榴树从里面伸了出来正开着红火的花朵。
兰溪敲了敲门,里面半天也没有回应。
“夫人,是不是不在家?”
苏云染继续敲了敲:“张师傅?张师傅在家吗?”
过了好一会终于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还没开门就听见里面的声音极其不耐烦而且很不悦:“敲什么敲!大白天的,都不让人睡个安稳觉。”
大白天的!这位还知道现在是大白天呢?
门打开,一个打扮十分……随意的老头出现在他们面前。老头年纪约莫又五十多了,不过光听他那吼声就知道是个身强力壮的:“干什么的?”
苏云染笑着扬起手中的两坛酒:“有个篆刻的活计想麻烦一下张师傅。”
张师傅目光盯着她手中的酒壶,鼻子却哼哼了两声,听起来好像十分不屑的样子。
苏云染拔开酒壶的塞子,她轻轻晃了晃,酒香立马就飘了出来。
张师傅惊喜地喊出这酒的名字和年份,精准无误。
张师傅抑制住自己内心的喜悦,清了清嗓子保持住他高傲的人设:“进来说吧!”
别说,这老头子看起老乱糟糟的好像不修边幅,但他这小院却是打理得很是齐整。
小院里有果树还有整齐的花草蔬菜,看来是个很会过日子的老头。
那掌柜说过,这张师傅性情古怪,一把年纪都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
这老头果然不按常理出牌,不管怎么说他们都送了礼了,好歹也给让人喝杯茶吧?
但这老头抱着两坛酒压根就不理会他们,打开葡萄酒之后眼睛瞪得圆圆的,又猛地吸了一口:“这酒!这酒莫非是西域的葡萄美酒?”
苏云染点点头:“正是,张师傅看起来很董酒。”
说到酒老头的态度立马就好了很多:“老夫喝过的酒定然比你这女娃娃吃过的饭还多!”
苏云染一阵无语,只能回忆一个礼貌的微笑:“张师傅,我这有个物件想让师傅帮我看看能不能在内壁上篆刻。”
苏云染拿出了琉璃瓶,老头又是一愣。
目光随即在苏云染扫过,略带审视。
这小娘子可不简单,又是西域美酒又是西域琉璃。
张师傅表情凝重了几分,终于放下了心爱的两壶酒,端详起琉璃瓶。
这琉璃瓶也就小姑娘的手腕这么大,要在琉璃瓶的内壁上篆刻,这样的工艺技巧怕是世上没有几个能做到。
但他将瓶子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后摇摇头:“不成不成,这琉璃太脆,力道控制稍有不慎就会直接碎掉。”
苏云染的脸上完全没有被打击到的失望,只是略为思索了一下她又道:“师傅的意思是这琉璃太脆所以不行,并不是这样的工艺做不到是吗?”
张师傅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苏云染了然又道:“那如果不篆刻,直接用用墨写呢?”
张师傅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神情,不过也只是稍纵即逝。
他摸摸鼻子才道:“应该可以吧!”
这语气就听着很不自信了,可之前他的语气中可不是这般。
“实不相瞒,过两日就是我婆母的生辰,我寻死这送礼嘛不能太普通。这琉璃虽然珍贵却也不算稀罕物了,可若是能在琉璃里写上字,这就别具一格了。”
张师傅他闻言防备着的心这才松了松:“这活可不好做,毕竟这瓶口就这么大,要在内壁里写字,可是很考究手腕的控制力。这……老夫也没有试过,可不敢给你打包票。”
苏云染却笑盈盈的应了一声:“那师傅现在就试试吧!”
张师傅的目光又在苏云染脸上看了一下。
苏云染一脸天真跟朵小百花似的:“张师傅,还有什么问题吗?”
琉璃、内部写字,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吧?他看着苏云染这年轻貌美的小媳妇模样,或许真的只是个想讨好婆母的小娘子吧!
老头收回目光轻咳一声:“行吧,我试试。”
其实直到现在兰溪几人都还是没明白苏云染找这老头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可是再清楚不过她哪里还有什么婆母要过生辰啊!
跟在她们身后充当侍卫的王玺和阚七也是一头雾水,不过苏云染这么做定然是想查什么。
两人忽然就联想到了九宫琉璃灯。同样是琉璃,同样是在内壁上写字……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种恍然大悟。
姑娘果然厉害啊,她到底是怎么想到这里的?
片刻后,老头拿着工具箱走了出来。
苏云染不敢多问,就看着老头不断地挑选着合适的工具。他先是在外壁上试着写了两个字,然后又用湿布巾给擦掉。
苏云染这时候就顺嘴问到:“张师傅,这墨遇水就能轻易被擦掉,就没有那种擦不掉的吗?这要是丫环打扫的时候不小心弄了水进去,那岂不是都白费了?”
张老头又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她,不过苏云染目光灼灼迎上去丝毫不退让。张老头撇撇嘴这才从另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了一根一寸长的黑色墨条:“老夫已经许久没有在内壁上篆刻过了,自然是要用能擦掉的先练练手。”
苏云染干笑两声:“是是,是我心急了。那这支墨条是擦不掉的那种吗?”
张老头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给她抛了一个白眼。
好家伙,说好的顾客是上帝呢?
张老头的手很稳,用一个很长的像是镊子又不完全一样的工具将又尖又细的墨条固定住,缓缓伸进瓶口,然后调整墨条位置开始书写起来。
别说,这老头子书写的字迹相当不错很是有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