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曲州州城。
乌云遮月,夜风刮得街头的灯笼拼命地摇曳起来,没多久几乎都熄灭了。一场大雨,似乎就要来临了。
几道黑影掠过,迅速向不同的方向而去。
天还蒙蒙亮,打更的更夫在一声声尖叫中仓皇而逃。
血,死人……满地的血、满地的死人……
府衙门前的登闻鼓被重重敲响,此时天依旧还没有大亮。
钦差别院,随着月份越大苏云染怀孕的特征也明显了很多。嗜睡这一点,这是一点都没有变。
梁鹤祯悄悄出了房门,兰山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
“殿下,今日清晨更夫发现城南好几处宅子有人被杀,衙门的人已经过去清点了,一共是二十一具尸体。没有一点打斗痕迹,他们刚像是……自杀的。”
这结果有些匪夷所思,一下子死了二十一个人,总不能说自杀都要组团吧?
可是从现场的情况上来,的确是更像自杀。虽然到满地都是血淋淋的,可死者身上并没有搏斗痕迹更没有伤痕。唯一的伤处也是致命伤,就是手腕。
这些人是失血过多而亡,无一例外。
梁鹤祯疑惑地:“周围的邻居就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吗?”
兰山很肯定的点点头,衙门已经询问过了,所有遇害家庭的邻居左右前后邻居都表示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当天晚上也没有任何异常。
不仅如此,衙门调查的速度很快,这些遇害家庭之间没有一点联系也不存在任何共同点。
梁鹤祯半眯起眼睛,心中有一个想法很是突兀:“神衣教这几天为了营救阿衍已经派出第几拨人了?”
兰山愣了一下,听殿下的意思是……
“主子是觉得这件事跟神衣教有关?可是百姓现在就是他们的依仗,他们这么做似乎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吧?”兰山有些想不通。
梁鹤祯摇摇头,这次杀人的行动不是很诡异吗?没有任何打斗,二十一个人就这么随即被杀。没有一点凶手的线索,一切看起来都像是自杀。
这手段不觉得很符合神衣教吗?
他还是觉得这个案子只怕是冲着他来的,毕竟死了人,百姓自然就迫不及待要去求平安了。
到时候神衣教要是说出点什么来,那这个案子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兰山也反应了过来:“主子是觉得他们要利用这二十一人的死亡来嫁祸给我们!这……这也胆子太大了!”
神衣教的胆子还小吗?
对方营救阿衍无望,所以就开始转变营救策略了。不得不说,这一招很是不错。
若然如梁鹤祯所料,不过一天时间过去,城中就传开了‘孤星借运’的说法。
何为‘孤星借运’?
意思是就是说城中有个天煞孤星之人,本来命早该绝,却因借了紫微星的气数起死回生。如今气数衰竭,便开始将普通人的气运占为己用。
一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苏云染就知道这是针对梁鹤祯的。
民间竟然有人敢随便提紫微星,须知紫微星可是代表皇帝。这就明晃晃的说有人父母早亡的人本来早就该死了,可他因为靠近紫微星借了皇帝的气运活了下来。
不过如今紫微星黯淡,已经不足以再被这个天煞孤星再‘借’气运了,所以他就开始跟普通人‘借’。
普通人的气运自然是比不上皇帝了,所以借皇帝的只需一个人质量取胜,借普通人的气运就得是数量取胜。
苏云染只觉得无比荒唐,此时铲除神衣教的信念更加坚定了。
“姑娘,谷主来信了!”阚七急急忙忙给她送了过来,就再到她已经盼了很久了。
梁鹤祯倒是不着急外面的流言蜚语,上次因为遇刺他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发威过。眼下城中百姓可是还记忆犹新的,人家不仅是皇长孙还是‘如朕躬亲’的钦差大臣。
况且衙门都还没给出个结果,这种事谁敢直接往钦差头上扣。
“师叔怎么说?”
苏云染摇摇头,容悦方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她已经找到刺激蛊虫提前苏醒的办法,只是要彻底杀死蛊虫却有些棘手。
蛊虫这东西,一般都有母蛊和子蛊组成。母蛊不死,子蛊就很难消灭。只用用药杀蛊虫是个很棘手的事情,之前她成功帮璩王引出蛊虫只能是侥幸。
这次的蛊虫比璩王的可要负责很多,至少这个蛊虫没有听到命令是不会行动,就是想找到它藏身之处都比较困难。
之前她虽然用银针刺激穴位找到了一个大概的范围,可身体的构造复杂,光知道范围是远远不够的。体内脏器那么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绝对不可以草率。
“师叔的意思是可以在没有母蛊命令的前提下使用药物刺激子蛊苏醒,可是若没有办法将子蛊杀死,提前苏醒好像并不是上上之策。”
他也希望能早点揭穿神衣教的阴谋,不过是要在做好万全之策的情况下。
苏云染点点头,她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毕竟中蛊的人足足有三座州城,那可是……上万人……
苏云染顿了顿:“相公,你不觉得……要培育出上万只蛊虫很夸张吗?谁出入城带着满满几箱虫子呢?”
苏云染觉得自己真是发现盲点了。
梁鹤祯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有没有可能这些蛊虫就是在那三座州城里培育的?毕竟对方筹谋这么多年,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梁鹤祯立马去找蔺翊承商议,由蔺翊承派人去笠州、康州、玉州去查,之前肯定是有漏掉了这个细节。
“相公,我觉得有必要带上一位对蛊虫有所了解的太医一同前往。”苏云染的提议梁鹤祯觉得甚好,他刚才都还在担心蔺翊承不了解蛊虫,会不会错过了一些细节。
除了蛊虫的事,容悦方还给她带来了一好消息。
之前苏云染将梁鹤祯给她弄到的那一点馊了的汤药,她成功分析出了十来种药材,但一直都还有两种味道她实在是辨别不出来。
她跟容悦方也交流过了,容悦方之前也不确定,不过这次跟信一起带回来的还有几种草药。
苏云染有些跃跃欲试了:“兰溪,你去请两位太医过来。”
梁鹤祯安排好了蔺翊承转头回来见她又准备忙去也是无可奈何:“就没有哪家的孕妇像你这般辛苦。”
梁鹤祯只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苏云染了,最开始跟他一起过苦日子,后来又是各种纷杂九死一生。
现在,本该是在家安心养胎的她,却跟着他在这敌人的地盘里苦苦周旋。
苏云染摇摇头:“相公别说这种傻话,是我自己不听话非要出来的。与其让我在家里白白担心,还不如让我跟你一起面对。相公,你家娘子我不是一般的女子。”
梁鹤祯用力地点点头,目光宠溺能掐出水里:“嗯,我知道,我家娘子一直都是不一般的女子。”
所以有些不必说出口,他能够记在心里就足够了。将来若是有了矛盾,回头想想她曾经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
“相公要是内疚就牢牢记住,余生对我、对我们的孩子都要好好对待。”她笑盈盈地说着就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对了,那案子你打算怎么解决?不能再任由舆、论继续肆意发展了!”苏云染还真是个天生操心的命。
梁鹤祯揉揉她的头发:“你且放心,我已经有了计划。”
有他这话句话苏云染也就放心了,他们各自有战场,齐心协力一定能灭了神衣教。
医馆,一群人太医和当地的名医都在翘首期盼。
苏云染也不例外,梁鹤祯不允许她直接接触梅家兄妹,所以她只能在府中等消息。
“姑娘!”
阚七施展轻功而来,脸上是喜色苏云染的一颗悬着的心可算是降落了。
“怎么样?”
“解了!毒解了!几位太医都复查过了,体内残留的余毒很轻,再服上普通的解毒药两日足以。”
苏云染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样一来神衣教就没有办法继续用‘怪病’来造势了。
这一招虽然是断了他们的后路,不过若是他们还有其他毒药就比较棘手了。
不过她相信‘怪病’这样的奇毒已经是很难配制了,段时间内神衣教绝想弄出另一种奇毒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这一步算是卡死了,可对方还有蛊虫的后手。
厢房,方今誊被养得都胖了。
“夫人,您请我们来到底为了什么?”他这心里实在是有些不踏实。毕竟什么都不用干还好吃好喝供着,完了还有一大笔银子拿。
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苏云染心里道,我这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是你回报我的时候了。
苏云染请他坐下,她没有客套几句便直接说正题:“我请你来,是因为我发现你体内有一种极其霸道的蛊毒。”
方今誊蹭的一下站起来,黝黑的皮肤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什么……什么蛊毒?”他能吃能喝的,哪里像中毒了?
果不其然,苏云染说了是之前神衣教给他们服下解药中惨了蛊毒,他的态度立马有些不太对劲了。
“你胡说!神衣教是上天派来的使者,他们为百姓洗去罪孽,这才让我们活了下来!”方今誊十分激动,还真是一点都听不得有人质疑神衣教。
苏云染也有些无奈,这个态度她是预想到了。所以,她只能使用一点不光彩的手段了。
片刻后,阚七扶住激动得晕了过去的方今誊:“姑娘,这些人脑子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对神衣教真是半点质疑都没有,是不是傻?
苏云染摇摇头,信仰这东西先入为主就很难去根除了。
他们受了‘怪病’的折磨,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时候神衣教出现了。一文钱不要就帮他们只好了怪病,虽然需要牺牲掉一些人的性命,可他们为了自己能活命谁在乎死的是谁?
见过了遍地尸体,从死亡边缘回来的人怎么能不感激神衣教。这种体会是旁人感受不到的,只有自己亲生体会了陷入绝境后的那种绝望心态才能明白他们对神衣教的态度为何如此拥护了。
对得了‘怪病’的百姓来说,由其是康州那三个州城的百姓,这种感受最是清晰。
“那……那就让他们一直这样被蒙蔽吗?我看着他们这样就觉得……觉得他们这就是……认贼作父是一个道理!”
阚七这话可是话糙理不糙,的确是这个道理。
明明是害了自己的人,转头还得千恩万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再等等,只要想到办法将蛊虫引出来就可以提前行动了。”师父信上还说自己还得去一个地方,具体没说,不过她肯定是有什么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