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弥漫的浴室里，残留着淡淡的能量波动，这种能量波动带着一种阴暗晦涩的气息，罗寒熟得不能再熟，那是……魔气。

罗寒将黎敏敏的资料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整理出一个让他震惊的猜想——黎敏敏才是A市的剩使！

A市在和魔教的斗争中取得了重大成果，几乎将A市魔人一网打尽，只有剩使等少数魔人没有露面。按照原本的轨迹，玄衣卫会对被捕的魔人进行逼供，整理出一切能整理出来的线索，一点点挖出A市剩使的身份。魔人最大的弱点就是自私，或许极个别死硬派能守口如瓶，但大部分魔人是坚持不了多久的，这些魔人虽然不太可能知道剩使的身份，但能提供一些线索，指引玄衣卫去挖出剩使。

或许就是因为感受到了威胁，身为剩使的黎敏敏做了一个决定，抛出一个替罪羔羊，切断玄衣卫的追查。她主动找上罗寒，透露了海诺的秘密，引导玄衣卫突袭海诺的住处，而她早就将能证明剩使身份的东西放在海诺家里，坐实海诺的剩使身份。海诺出逃，玄衣卫的注意力都在海诺身上，自然就不会注意到举报了海诺的黎敏敏。海诺也的确是黎敏敏身边的人，掌握了很多信息，黎敏敏有很多事都是通过海诺做的，一些零散的线索也就指向了海诺，加上黎敏敏自己的东西都在这，玄衣卫基本坐实海诺剩使身份，抓捕的魔人也就没了价值，几天后就全部处理掉了。说到底，玄衣卫并非一个追求严谨证据的组织，试炼者大半也不具备严谨的办案态度，一旦有了定论，没人会再去抠细节浪费时间。而洗脱了嫌疑的黎敏敏，就可以继续顶着毒寡妇的身份活跃在上流社会，假以时日，重建A市魔人组织并非不可能。

事实和罗寒猜想差不多，只不过黎敏敏经此一役，被魔教高层认为办事不利，暂停了她在A市的活动，她现在除了助理已经没有可用的人。

这次蓉城的魔教需要高手，就直接把她这个A市剩使叫了过来，利用她的身份掩护，完成了对陈师雄分身的刺杀。如果不是罗寒在柳轻语的提醒下用作弊器，这本该是一次完美的暗杀，根本不会有人怀疑身家巨富的黎敏敏会亲自上阵当杀手。

黎敏敏还是跑了，作为剩使，她的四维必然是达到了极限的，有准备的情况下，罗寒根本追不上。实际上罗寒跟着魔气的波动追到了下水道，这位美艳动人的贵妇在身份暴露之后不惜钻进下水道，罗寒又没有能变成气态的能力，哪里能拦截得到？

助理也在冲入地铁站后融于其中，让甘宁无可奈何。此时正是早上上班高峰期，地铁站人挤人，想找一个人根本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

虽然不能百分百肯定酒店陈师雄是黎敏敏两人杀的，但罗寒是不打算继续死脑细胞了，甘宁也不想再折腾，把事情报告分部就撂了挑子。反正这事要么是黎敏敏两人干的，要么是普通人干的，交给景查补充侦察就是，甘宁可不想一直陷在这案子里，这也是玄衣卫不够专业的一种体现，不会完全投入到破案里。

案子告一段落，被禁足的同学也就可以离开了，罗寒让老大去统计需要报销的路费，到时候给他一个总数就行，至于分派就由老大负责。罗寒自己当然是要履行承诺，好好陪柳轻语在蓉城逛逛。

下午的时候，班上同学已经陆续离开，罗寒和柳轻语从蓉城有名的购物街出来，在街边奶茶店休息，忽然看见了老五。

老五站在马路对面，似乎在纠结什么。罗寒心中暗叫不好，跟柳轻语打声招呼，快步向老五跑去。

老五似乎也看见了罗寒，脸上闪过一丝狠色，突然冲上马路，紧接着就被一辆高速驶过的汽车撞飞，落地又被另一辆汽车生生碾过。

“这王八蛋！”罗寒气得破口大骂，这小子竟然信了自己的话，可就算进入试炼场，能活着回来也是极难的啊。

老五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医生进行了最后的抢救后下达死亡通知书，老五被送到太平间。

太平间外，罗寒夫妻俩和还在蓉城的老大老四坐在靠椅上叹气。

老大用拳头反复砸着椅子：“中午才分别，没想到就成了永别。老五这脑子是干什么吃的？竟然冲上马路？这不是找死吗？”

老四推了推厚厚的眼镜：“其实我中午就发现老五有些不对劲，可也没想到他会去寻死，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罗寒沉默片刻，叹口气道：“这事可能怪我。”

老大看向罗寒：“怎么回事？”

罗寒苦笑：“昨天老五问我怎么变成超人类，我告诉他这个过程九死一生。他说我小气不愿意说，我就告诉他要变成超人类，首先要因为意外死一次，我想他最多当我吓他，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老大皱眉：“这也怪不了你，老五对自己现在生活非常不满意，说不定早就有轻生的念头。”

罗寒抓了抓头发：“现在我们还有一个希望。”

“什么希望？”

“我告诉他的是真的。”罗寒看向太平间的大门，说道：“如果他得到了那个机会，并且完成了任务，他还有可能活过来。只是，我不肯定他这样的行为算不算意外死亡，即便算，那个任务也很难完成，九死一生并不是夸张。”

老大思索一阵：“真有这样的事？”

“是，不过老大老四，我劝你们不要像老五一样去尝试。就算跨过了第一道门槛，后面依旧会一次又一次地经历生死。我这么跟你说吧，大部分超人类活不过半年，超人类的生活并非你们想得那么光鲜。”

老大叹气：“现在的生活我已经知足了，要我用小命去换不到半年的风光，我是不肯的。那你看老五能活过来吗？”

罗寒看天花板：“十个小时之内，能活就活，不能活就再不会活过来了。”

四人在医院一直等到凌晨，老五终究是没能活过来，不知是死在了试炼场训练营还是根本没被选中。老大和老四各自离开，罗寒留下来等待，等待老五家人的到来。

早上七八点，一名女子急匆匆地冲到太平间外，看到罗寒便问：“人呢？”说完就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罗寒抿了抿嘴唇，上前搀扶起女子。老五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的手机解除了密码，里面有这女子的照片，还有一封准备好的遗书。

“嫂子，节哀顺变。”

老五媳妇儿骂道：“这没良心的，参加个同学会怎么就把命弄没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还有几十万的房贷，这可怎么活啊？这个杀千刀，你怎么就死了啊？你就算不为我想想，也要为孩子想想啊？孩子才两岁就没了爹，这以后可怎么办？”

罗寒默然，老五因为是自己违规冲上马路，负全责，肇事司机顶多象征性赔偿一点人道补足，用来操办后事。以现在的社会情况，老五媳妇儿一个人工作恐怕连还贷都困难，更别说还要拉扯一个两岁大的孩子。

罗寒拿出一张卡递到老五媳妇儿手里：“室友一场，这是我和兄弟几个一点心意，密码是六个一。”叹了口气，罗寒接着说道：“嫂子，照顾好孩子。老五的葬礼我没办法参加了，替我送老五一程。”

说完这些话，罗寒和柳轻语离开了医院。老五媳妇儿只是哭，并没有再说什么挽留的话。

走在马路边，柳轻语看罗寒情绪低落，劝道：“他是自己的选择，你没必要愧疚。”

“如果我不告诉他，他也不会去冒险。”罗寒长叹一口气道：“我是真的没想到，他对现状已经厌恶到了这种地步，以至于连这种真假难分的话也会选择相信。”

“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

“不用安慰我，我缓一缓就好。大道理我都懂，只是情绪有时候不受精神支配。”

“你要是难过的话，去你的六方境走走，也许能帮你尽快走出来。”

“嗯，谢谢。”

老五媳妇儿在将老五尸体接回老家后才想起去查罗寒给的卡，看到数字之后吓了一跳，整整一百万，以至于她当天就打电话给联系过他的老大，问是不是给错了。老大听说是罗寒以他们几个的名义给的后告诉老五媳妇儿，主要是罗寒的心意，他不差钱，只希望老五媳妇儿能把孩子好好带大。

一百万对老五的家庭来说其实并不算巨款，还完房贷也就剩二三十万，在老五的老家供孩子平平淡淡长大是够了，想要多高的生活水准却只能靠老五媳妇儿努力。罗寒当然可以多给一些，他并不缺钱，但升米恩斗米仇，他不想老五的妻儿把他当作提款机，这笔钱能够让老五妻儿度过最艰难的时候，以后怎么样，完全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不过这个电话让罗寒对老五的妻子感观上升，如果以后她有麻烦，罗寒不介意顺手帮忙。

回到酒店，柳轻语去补觉，罗寒则是进入了六方境散心。

罗寒来到的地方叫玉树城，是秦国早年征服的领地，对秦国的认同感已经很高，不过也保留了一些自己的特色。玉树城得名于城中一颗参天大树，树叶长青，色泽翠绿宛如美玉。

罗寒此刻就站在树下，不过距离大树尚有十丈。这棵树作为城市的象征，是玉树城的中心，就连以前的王宫现在的城主府也要往后挪一挪。这样重要的东西当然也不能随意接近，在大树四周建造有砖石结构的围墙，一般人只能隔着围墙欣赏这棵古树，只有在一些重要的庆典时，会有官府中人进入围墙内，为古树装点。

在当地人的传统观念里，这棵古树就是他们的神明，他们的魂魄从古树来，往古树归，生老病死都与这棵古树有关。当年白狮国杀入城中，本城王族自知气数已尽，便是集体自刎在了古树之下，用鲜血浸染了土壤，后来为了安抚百姓，当时统兵的将领下令将这些王族埋葬在古树下，得到了百姓的大力支持，玉树城也成为了少有的被征服后从未发生过叛乱的城市。

罗寒站在这里可不是缅怀玉树城的先民们，他刚刚从附近经过，发现这棵古树已经有了妖气。

草木成精并不稀奇，但像这种受万人朝拜的古树，理论上是不会成妖的，即使产生灵识，也是灵神一类，人类的烟火气会洗涤掉它的妖气，使它天生为神。不过像这样的草木要成气候是很难的，百姓的愿力和烟火气洗涤它妖气的同时也会削弱它的修为，往往千年才能有小成。

罗寒就是觉得这样的古树出现妖气很奇怪，于是就尝试用精神力和树灵接触，结果还真找到了这棵树的树灵。

树灵第一句话就是“上仙救命！”

罗寒好奇：“这是怎么回事？你身处闹市人群之中，身上却有了妖气。你可知道，若是你在城中妖化，别的不说，这一城的百姓都会信仰崩塌的。”

树灵苦笑：“上仙说笑，我有直通成神之路，何苦作妖去受那随时可能身死道消的天劫？只是近日有一妖怪，常栖息在我身上。他妖气浓烈，一直在侵染我的身体，长此以往，我便是不想，也会被妖化。还请上仙可怜我成长不易，替我赶走这妖怪。”

一人一树以精神沟通，很快树灵就将事情经过告诉了罗寒。栖居在古树上的是一只喜鹊精，这妖精每天早出晚归，除了树灵没人知道他的存在。喜鹊精栖居古树也不是因为这里空气新鲜，而是要吸取古树的灵气。古树身躯庞大，虽然境界低，但吸取天地元气的能力非常强，这些天地元气被古树引来，经过百姓愿力的洗涤，就变成了精纯的灵气，非常容易吸收，依靠这种灵气修炼可以提升修行速度。树灵自然是不愿意被喜鹊精寄生，但他空有庞大的身躯，却是草木之身，境界尚低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喜鹊精吸自己的血，还用妖气污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