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灵帝中平六年四月,灵帝身体每况愈下,每日清醒的时候,只有三四个时辰。不知何日开始,朝野之上忽然刮过一股邪风:吕布密谋,待灵帝驾崩之日,便杀太子刘协以自立。
宦官集团知这股邪风乃大将军何进、司空袁逢等人从中作梗,吕布在京师根基尚浅,会有何人与其密谋?
知道归知道,宦官集团名义上与吕布是利益共同体,实则不然。如果没有吕布,宦官蹇硕当仁不让的第一托孤重臣,他们怎么不会借风起势。
眼看灵帝的病一天比一天重,何进不见任何把消息直接传给灵帝的动作,宦官集团讨论之下,决定帮他一把。在服侍之时,一个宦官佯装不经意间,将此事透漏给了董太后。
董太后闻言,如临大敌,立即来到灵帝寝宫。太子刘协是董太后养大,于公于私,他都有必要要提醒昏招迭的灵帝一下。
入皇帝寝宫,董太后将这朝中传言尽数告知灵帝。灵帝此时已病入膏肓,自知将不久于人世。每日只盼得左丰及早找到神医华佗,为他医病。有这个希望吊着,灵帝总算还有最后一口气,近几日来更是甚为平和,从不动怒。
董太后的话,灵帝听进去了。刚要动怒,又想起几日前吕布的冷眸、怒斥。
“母后放心,吕奉先与儿皇为友,定不会某我大汉江山。”说话间,灵帝有些有气无力,想要看董太后一眼,无奈眼皮、脖颈皆重于泰山,只好安稳的躺在那里。
什么?臣子与君为友?董太后时常感慨灵帝愚钝,偶有小聪明也都没用到正地方。如今灵帝居然说与吕布为友,董太后心底一凉,莫非刘宏被吕布蛊惑了?
想着,董太后看了一旁赵忠一眼,赵忠也是轻轻摇头,做无可奈何状。董太后见状,又对灵帝说道:“皇儿糊涂啊,吕奉先无官无职,雄踞并州已是狼子野心,召其为太子太傅,无异于引狼入室啊。”
灵帝闻太后所言,还想辩解两句,却提不起一丝力气,只是在卧榻之上,轻轻摇头。
董太后见状,心疼灵帝,也不再多言。出寝殿卧房,与赵忠商议。
赵忠与吕布早有梁子,对太后自是没有好话。二人非议吕布许久,无奈灵帝病危,无心政事,董太后思前想后,决定矫诏除吕布。
吕布这几日仍住在有客楼,每日都会在皇宫教导刘协三四个时辰。作为现代人,吕布的教学方式比古人不知道开明了多少,时间久了,又没了师者的架子,刘协很是喜欢与吕布在一起。
“太傅,协有一事请教。”说着,刘协拉着吕布,手指着池塘的方向,问道:“为何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小子又考我!我是武官!武官!当然,吕布毕竟为师,这么不要脸的话,是万不能说出口的。
想着,他带灵帝入书房取来纸折一纸船,置于池塘之中。对刘协说道:“水有浮力,这小舟浮力,取决于入水体积。若入水体积中水的重量,大于小舟的重力便可浮于水上。”
说着,吕布向飘向池塘内的小舟不住扬水,直至它缓缓沉默,然后对刘协说道:“若小舟重量大于入水体积中水的重量,那么小舟便会沉默。”
简单的初中物理,到了这大汉一朝,绝对是高精尖的科学知识。当然,这还不至于超出这个时代太多。
《汉书·食货志》记述了以汉方寸的物质重量作为量度单位测定的五种金属和两种石料的比重。只是这大汉一朝,还没有人如阿基米德,将这浮力原理,总结成一套定律。
太子不止有太傅,还有少傅、少师,若是此二人讲解,定是不厌其烦的君与民,无人能像吕布这样,专注于将一事例,这也是刘协喜欢和吕布在一起的原因。
刘协若是单闻吕布所言,定是听不懂。但是吕布言传身教,以小舟做比,以刘协的机灵,自然能够听得懂了。
“为何太傅从不教协为君之道?”说着,刘协问吕布道。
“为君之道,便是为人之道。”讲起道理来,吕布拿起了腔调,对刘协说道:“这天下看似纷扰,实则以人为本。为人正,天下正。为人厉,兵事昌明。为人明,政事通达。为人贤,下情可上达。”
对于吕布硬凑来的为人正之流,少傅、少师要比吕布讲得好太多了。但是这天下纷扰,以人为本,却是从未有人对刘协提及。想着,刘协一双灵动的眼睛一直盯着吕布,似乎想让他说得更多一些。
吕布见刘协目光,也知他在想什么,对他说道:“你知道我并州在做什么?”说完,吕布见刘协目漏询问之
色,继续说道:“富民,而非强兵。”
“富民?那若外敌侵扰,如何是好?”刘协也知这并州四战之地,鲜卑、羌零、匈奴、乌桓,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并州。只富民,不强兵,若敌攻来,这财富岂不是被蛮夷虏去?
吕布闻刘协所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问出了一个问题:“你知道打仗比的是什么吗?”
“将领的统帅能力,士兵的作战能力,还有精良的装备。”说着,刘协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少傅曾说,我大汉战马不及蛮夷。”
“都对,但是都是废话!”说着,吕布向刘协解释道:“战争拼到最后,拼得是经济。”
毕竟刘协方才八岁,吕布的话他还是听得似懂非懂。当然吕布说得不一定对,再任何时代,战争拼得都是综合国力。
来到大汉短短两年,吕布早已能力非凡,并州铁骑更是装备精良,外敌无敢来犯。因为武力太强,吕布反而忽视了这点,在他看来,打仗烧钱啊。并州兵少,初期只在五原驻军,其他郡自治,也是因为吕布没钱。
二人正聊着,忽见左丰匆忙而来,对吕布说道:“吕太傅,陛下急召。”
吕布见左丰这匆忙的样子,也能猜到一二。灵帝估计是不行了,这是要行托孤之事。
灵帝寝宫之中,灵帝一直拉着蹇硕的手,嘴里喋喋不休的嘱咐着身后之事。赵忠、张让等常侍,也在这寝宫之中,待吕布到来,他发现在这一众宦官之中,他自己有些突兀。
不久,何进、袁隗也闻讯赶来。得知灵帝行托孤之事,何进脸上焦急溢于言表。
灵帝见一众重臣皆已到场,唤过吕布,将诏书交与吕布。此诏书乃灵帝口述,赵忠代写,藏于灵帝卧榻多日,期间又改写过一次。
上面大致意思是,传位于太子刘协,太子太傅、并州牧吕布,加郎中令。上军校尉蹇硕,加卫尉。
郎中令与卫尉皆是九卿之意,郎中令总领皇帝禁卫,卫尉负责宫廷守备。灵帝此意十分明显,着蹇硕、吕布护得太子周全。
既是遗诏,必是要等灵帝死后,才能公布。吕布收好遗诏,然后灵帝对众人道:“朕……恐怕大限将至,望诸君……”此言未了,灵帝便昏死过去。
灵帝昏迷,赵忠、张让立即传来太医。董太后、何皇后闻言也赶来了。偌大的皇帝寝宫,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董太后初见吕布,但觉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心中更是对吕布充满了戒心。吕布对太董太后还算恭敬,灵帝弥留之际,真正做到了引吕布为友。友人之母,吕布自是恭敬得紧。
出灵帝寝宫,董太后在身后唤吕布。二人行至太后寝宫,二人分宾主落座之后,董太后问吕布道:“吕奉先,哀家闻听你有废主自立之心,可有此事?”
这董太后说话够直接的,吕布先后见得何进、袁隗、蹇硕,言谈都是春秋笔法,微言大义,董太后这一说,吕布心中倒是舒畅,这样也好,免得费力组织这蹩脚的语言了。
“奉先势力远在并州一隅,何来废立之说?”吕布这话说得就有些现代人思维了。
董太后闻吕布所言,大为意外。旁的臣子若闻此言,定先跪倒,不住叩头,言语间表忠心,更有甚者已死明志。
吕布此言,非是没有废立之心,乃是没有废立只能。想着董太后更觉此人不可留,待太子继位,这吕奉先为拓谷之臣,假以时日羽翼丰满,难保不犯上作乱。
“你的意思是说?你吕奉先若势力在这京师之中,便要行费力之事了?”说着,董太后眼神甚为凌厉,怒目而视吕布。
这太后啥脑子啊?吕布也知自己有些现代人思维了。古人的思维力,皇权不可侵犯,想都不能想。吕布闻言对太后解释道:“奉先此言,只为打消太后疑虑。奉先忠心,陛下已有公断。”
吕布此言,不卑不亢,见惯了奴才样的董太后,更加确定,吕布此人不能留!于是吕布走后,他找来赵忠矫诏。
皇帝玉玺,自是宦官保管。遗诏也是赵忠代笔,矫诏之事,对他们来说太容易了。
矫诏之后,董太后问赵忠道:“若两诏对峙,可有对策?”
“微臣早有安排,吕布手中遗诏,玉玺为假。”说着赵忠漏出讪笑。
“你还敢伪造玉玺?”董太后此言,非是责难,略有说笑之意。不知道光武帝闻听董太后此言,会不会从那北邙山幕中钻出,将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