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落脚客院后,皇烈猛然停步,回头左右,“邵平波是晓月阁的人,你们觉得有可能吗”
随行停下的两位长老面面相觑,黄通迟疑道:“那厮说的有模有样,可咱们也知道,那厮绝对没安好心,鬼知道是真是假。再说了,就算是真的,邵平波打死也不可能承认。若是假的,我们较真了,岂不是上了那厮的当他摆明了是要坑害邵平波的。”
皇烈来回踱步,面色凝重:“不管真假,此事非同小可,我大禅山辛劳多年,岂能为他人做嫁衣裳。既不能上那小贼的当,也不可不察。然目前的状况,又必须慎之又慎,不能把我们自己给搞的内外交困,先不要打草惊蛇,先把邵平波看住,先把眼前的外间事了断,先稳住外部局势,再针对邵平波展开详查”
这确实拿稳了大方向,两位长老一起点头赞许,“掌门言之有理”
皇烈挥一手下按,不想听这好听话,沉吟道:“有一事不得不防,牛有道所言,处处透着机锋,怕是没那么简单,大家务必小心谨慎,有任何异常都必须引起警觉”
数日后,暂居万兽门的那些大门派,皇烈该拜访的都逐一进行了拜访。
礼仪客套是一方面,意图结交认识也是一方面,重点是为了掩饰,掩饰他去过燕韩六大派,不想让韩国三大派怀疑,也不想让燕国三大派怀疑。
谈判还在继续,皇烈也必须离开,不可能坐在这等谈判结果出来,因为不可能有谈判结果。
谈到了这个地步,六大派那边已经有松口的迹象,大禅山也要适当做出妥协了,可这边本来就是要让谈判谈崩,不会做出妥协。一旦六大派松口让步,这边却不能妥协,六大派掌门搞不好就要直接找他来谈了。
所以他必须走了,只有他走了、回去了,对这边才能收放自如,下面谈判的人可以适当耍耍自己的小性子,继续拖延时间,结果自然是谈不妥了事。
让人通报后,皇烈领着一行前往万兽门正宫大殿
“道爷,挂旗了。”
牛有道正与管芳仪下棋,袁罡匆匆而来,进入亭内,俯身在牛有道耳边轻语一声。
管芳仪抬了抬眼,看不惯两人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
牛有道闻言起身,一枚棋子塞进了袁罡的手中,“轮到我落子,你帮我继续。”说罢杵剑而去。
亭子里,袁罡站着,管芳仪坐着,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
啪嗒嗒,袁罡随手将子往棋盘上一扔,转身就走,摆明了懒得和管芳仪消磨。
“贱人”管芳仪对着袁罡的背影狠狠咒骂的样子。
山涧似乎是牛有道喜欢思考问题的地方。
牛有道经常出现在山下山涧的溪流旁徘徊,也的确是一副低头琢磨事情的样子。
只有站在山缘上警戒四周的袁罡才知道牛有道在干嘛。
躲在垂萝后面石壁缝隙内的晁胜怀见牛有道摸了摸鼻子,接收到了安全的信号,知道可以说了,才开口道:“大禅山一帮人要走了。”
牛有道脚步一顿,“什么时候”
晁胜怀:“估计快了,正在正宫大殿向掌门辞行,我一听到消息,立马过来找你了,不会耽误你的事。”
哪是怕是耽误牛有道的事,而是惦记着牛有道收账。
牛有道:“好,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
晁胜怀:“没了。那个皇烈真的欠你钱”他其实还是有所怀疑的,怀疑牛有道是不是在利用他。
牛有道:“当然欠。”
晁胜怀:“大禅山应该比你强势吧,他能还你钱”
“你的意思是谁强势就可以赖账,我就不收了”
“我不是这样意思,我只是觉得有难度。”
“有难度也得去收,你等着,我现在就把他拦下来。”
一回到山缘和袁罡碰了面,牛有道冷笑:“皇烈要走了,呵呵,想跑现在可由不得他,信,拿一封过来。”
袁罡略点头,迅速转身回了院子里。
牛有道也杵剑回了庭院,见到树下摇着团扇抬头盯着树叶却不知在看什么东西的管芳仪,也没过去,而是直接喝了声,“许老六。”
管芳仪闻声回头,不知他突然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许老六闻声从后院出来了,上前拱手道:“道爷”
牛有道没出声,手抬了下,示意他稍等,自己也杵剑身前,站那等着。
许老六偏头看向款款走来的管芳仪,露出询问眼神,奈何管芳仪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袁罡快步回来了,一封重新密封保存过的信递给牛有道。
牛有道偏头示意给许老六,袁罡自然是照办。
许老六也不知是什么意思,“道爷,这是”
牛有道:“大禅山掌门皇烈要走了,你立刻持信去万兽门山门前等候,把人拦下,将信交给他。”
管芳仪算是看出来了,别看这位整日在这方寸之地转悠,实则对外面的风吹草动清楚的很。
“好”许老六颔首,复又问:“我如何应答”
“不需应答,他若愿意过来,领他过来便是。快去吧”牛有道大袖一挥,杵剑走向院里的亭子。
许老六将信放入袖内,快步离去。
袁罡略目送,心里明白,道爷开始公然动用扶芳园的人,说明要正式摊牌收网了,也说明就算有点纰漏也影响不了大局了,道爷筹谋已久的大局已定
这也是他跟随牛有道多年最佩服牛有道的,道爷依然是那个纵横江湖的道爷
每当这个时候,袁罡内心也不得不承认乾坤在握模样的道爷真正是一派风流,叱咤风云,令人心驰神往
他也想过效仿,然而不得不面对现实,人跟人真的是有区别的,同样的经历也难出同样的人。
这也是他当年为什么要把牛有道引荐给商淑清的原因,他知道自己的能力缺陷,他知道正真能帮商氏兄妹走出困境的人是谁。
管芳仪走入亭内,坐在了牛有道对面,试着问道:“信里写了什么”
牛有道盯着棋盘打量,漫不经心道:“待会儿便知,有贵客来,先去准备一壶茶。”
管芳仪白他一眼,不过还是起身备茶去了
山门,高大的牌坊内,好险,许老六差点错过,他刚到,皇烈便领着一群万兽门的人到了。
受西海堂所托,仇山亲自前来送行。
许老六当即上前拦路,拱手道:“见过皇掌门。”
皇烈对他不熟,也不知他叫什么,但上次牛有道宴请时,在牛有道的院子里见过,一瞅便知是牛有道的人,不禁冷冷问道:“何事”
许老六掏出信来,双手奉上,“道爷吩咐,将信呈交给皇掌门。”
皇烈冷笑一声,看向一旁的仇山,意味深长道:“仇兄,看来这个牛有道对我在万兽门的行踪很熟悉啊,我突然辞行也能立时知晓,很不简单呐。”话中有所指。
仇山微笑,知道对方可能在指责万兽门内部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他不好回答,万兽门家大业大,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更何况谁还能不认识几个外面的人,与外人有点交情不可避免,万兽门的买卖往往也需要这些交情。
而门规是死的,人心是活的,约束力做不到万无一失,放哪都一样。就好比他,遇上陈庭秀的请求,也得略做通融。
真要有什么问题的话,也不知背后会牵扯出什么人来,在没证据又非什么大事的情况下,不可能因为外人随便一句捕风捉影的话而轻易采取什么行动。
所以,他只能是笑而不答,最多是留个心。
皇烈也想看看牛有道写了点什么鬼名堂给自己,接了信到手,施法略做检查,之后启开密封,抽出了一张摊平后仍有许多折痕的信纸来,打开一看。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脸色大变,信一翻,又迅速折合,手速很快,似乎不敢让其他人看到,明显有意回避他人。
仇山好奇,牛有道送来的信中究竟写了什么,竟让皇烈如此大的反应。
别说他,大禅山一帮人也好奇着。
皇烈将信塞回了信封,盯向许老六的眼神中透着几分阴冷,语气生硬道:“牛有道在哪”
许老六心里也在嘀咕,表面客气回道:“没有去哪,在客院。”
皇烈扭头,脸上换了笑容,持信拱手道:“仇兄,实在是抱歉,牛有道来信邀请,有些事情要与我商量,我要过去一趟,耽误仇兄白跑一趟,实在是罪过。”
“无妨无妨,请便”仇山客气回礼。
大禅山随行的一伙人悄悄交换眼色,或面面相觑,意识到事情可能不会简单。
皇烈手一挥,带着一帮人折返。
许老六立刻上前客客气气领路,内心实暗暗惊奇,有点佩服牛有道,说一封信让皇烈过去,皇烈还真就过去啊
仇山负手而望,面有疑窦,暗暗嘀咕,骗鬼还差不多,牛有道有这么大的面子让你过去你就过去你堂堂大禅山掌门能有这么听话是不是搞反了这才多远点路,牛有道有事亲自过来一趟不行吗就凭牛有道那点资历和实力背景对上你,这种情况下竟只遣个手下过来,这架子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他意识到了,此事肯定有什么猫腻,但又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