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襄州不远处的神龙岭名则为岭,其实是一片莽莽苍苍,占地广大无边的原始荒林,这片纵横交错,连绵起伏的山林据说乃是当年三皇五帝时神龙遍尝百草之地,因以名之。
凤歌山等五派虽然都位于神龙岭西北部地域,算的是邻居,但因为这片地方实在太大,各派之间相距也有数百里之多。叶易安等人各自选定了测试门派并交了三百到五百贯不等的钱之后,便于客栈之中分道各寻机缘,各闯前程。
在团团脸青年的介绍中凤歌山乃五派中最差的一个,冒了这么大风险,花了这么多钱没道理却选一个最差的,所以最终的结果便是去凤歌山的只有叶易安一人而已,就连小胖子也没与他随行,而是遵从那团团脸青年的建议去了五派中实力堪称中等的兰山精舍。
想到分道时小胖子眼圈红红的模样,坐在马车里的叶易安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这个白嫩小胖子倒还真是不让人讨厌。
这一路走了五天,到第三天下午时,马车已无路可走,叶易安便只能下车与他的接引人一起步行。
这接引人也是个青年,却非之前的团团脸。此人言语很少,即便开口说话也是满含戒备,唯恐那一句里露出了个人的什么信息,以至暴露了身份。
看他如此,叶易安也没了与他多说话的心思,两人只是无声赶路而已。
他两人走的极快,但随着入山越来越深,路也越来越崎岖难行,这时叶易安便份外怀念没入黑狱之前的日子。那时他已凝成元丹,虽然元丹期只是修行界中入门的最低境界,但凝丹既成,也就意味着能够使用一些丹力消耗不多的术法,尤其是辅助类术法了,譬如袖里乾坤,缩地成寸。
即便因为修行境界低,每次使用缩地成寸时的距离都不够远,一次不过两三里地,但其胜在只要丹力支撑的住就能连续使用,无论如何也比这样纯凭两脚辛苦赶路要强太多了。
即便只是为了这小小的便利,叶易安也坚定了定要恢复丹穴,再入修行的决心。
一路走到第五天中午,接引人伸手指着前方一座山峦,凤歌山到了。
叶易安仰头细看,见这凤歌山占地并不广大,山势也非峭拔不可攀,并没有什么名山气象。但其景色却极为秀美,在周遭一片莽苍古林与嶙峋乱石中显得分外特别,实有小家碧玉气象。
一路上山却没见到山门,道路两侧草木杂驳也无人修剪,目睹此状,叶易安心下暗忖,看来那团团脸的年轻人倒也不是纯粹为了钱而说瞎话,这凤歌山确实是派小力弱,更兼风雨飘摇,否则一门一派的脸面总还是要顾的。
走了约莫一个半时辰后,两人终于上了山顶。凤歌山是个平顶,呈现小缓坡地势的山顶占地大约有四五十亩上下,三面皆布满了苍翠的古木竹林,只在正中空出一片大约十六七亩的地方,盖着几座相互通联的院落。
时下的房屋皆尚宽大,便是襄州城中有钱富户家的宅子算上后花园怕也不止十五六亩,叶易安虽然早知凤歌山是个小门派,却没想到他竟然小到了这等地步。
这本就是一奇,而这么小的门派居然还能占着一座有灵眼的山**存在,就更是奇上加奇了。
沿着青石板路走到院落门前,就在接引人伸手叩门,叶易安整理衣衫时,院内忽然传出一声娇叱,“鼠辈,欺人太甚”
娇叱声中,就见两道青光自院内驭空而出,当先那人是个黄衣女子,控驭的是一柄通体色做浅红的木剑,跟在他身后的一个缁衣青年,脚下则是一支长柄铃铛。
叶易安以前修的就是符箓道,是以一眼便认出这两人控驭的法器正是符箓道修士们最常用的桃木剑及辟邪铃。
能控驭法器御空飞行,这是修为进入灵丹境界的最典型标志,元丹期是万万不行的。灵丹境界又分三重天,依次是灵明期、灵悟期、灵通期,以叶易安的见识,却看不出这两人的修为究竟是灵丹境界的第几重天。
那一女一男控驭法器向南御空而去,随后便消失在山顶南侧的数株高大古树之后,这时叶易安面前的院门也从内打开,五个年纪都在十岁上下的童子一哄而出,从两人身边绕过之后向南疾奔。
“李兄且在此稍等,我去看看”叶易安给接引人留了句话后,便跟在童子们到了那几株枝叶参天的古树后。
古树后是一面断崖,崖下七八丈处则是一片十余亩大小的平地,平地被整理成药畦的样子,上面整齐的种着一种绿叶紫茎的植物,一些植株上,紫茎的顶端已开始长出红色的花蕊。
就在这片药田的旁边,适才那两个驭器而出的男女青年正与另外五人战成一团。
女子的修为明显比那五人要高,但两人以二对五也仅仅只是战成平手,场面一时呈现出胶着之势。
叶易安旁边站着的几个童子稚声大骂那五人是偷药贼,尽管一个个激愤的满脸通红,实质上却帮不了半点忙。
片刻之后下面形势又是一变,女子控驭法器桃木剑一人挡住五人的攻击,只守不攻之下勉力支撑,淄衣人则退后两步开始做起一连串奇怪的动作来。
只见他口中喃喃念诵,手上指掌变幻,与此同时,脚下也踩出不同方位的步子。
这动作叶易安是再熟悉不过,看来这淄衣人是要用符箓术法了。
符箓道的行法绝不是野道士糊弄人般扔张黄纸出去就行的。符、咒、印、斗四大要诀缺一不可,且还要求时间的配合上出不得半点偏差。
符是符纸,这没什么好说。咒是咒语,也即口诵的云文;手上指掌变幻掐出的法诀叫印;至于脚下的禹步则是在步罡踏斗,这里边的讲究也极多,分五行、七星、八卦等各种不同罡步,随着行符的不同而取舍……
淄衣人的行符中规中矩,就在云文、指诀、罡步完成的同时,袖中飘出一物,此物虚空悬浮着停定之后便蓦地无火自燃起来,任山风吹拂也不受丝毫影响。
借着燃光可清楚看到这飘飞之物居然是一张明黄符纸,符纸上以艳红朱砂绘成的云文图案在火光的映照下隐隐发出浏亮的血色。
没有半点纸灰落下,堪堪就在纸灰燃尽的刹那,随着一声隐约可闻的轻微爆响,虚空之中蓦然爆出十数道裹着蒙蒙青光的冰锥蜂拥向对敌之人射去。
这冰锥去势如电,饶是正面相迎的两人应变亦速也没能全部躲过,当即受伤,就此失了战力。
看到这一幕,叶易安身边的童子们顿时欢呼出声,有的叫那淄衣人的名字,有的则是高叫着凝冰符。
淄衣人的敌对者中,另三人眼见同伴受伤,忙控驭法器改攻为守,五人聚成一团急速后撤,身穿杏黄裙衫的少女正要追击,却被淄衣人给劝住了。
一场斗法就此结束,童子们欢呼雀跃之时,叶易安退步转身重新回到了院门前。
看过适才的斗法之后,他更加坚定了留在凤歌山的决心,此地不仅有修炼《蛹蝶功法》必不可少的阴阳炉,还有黑符箓术,对于此时的他而言,舍此之外还有更合适的地方?
此前早在黑狱之中他便已有决念,若能生出黑狱,若能重新修行,他必当舍白符箓而改习黑符箓术,有了过去那一遭的经历,他再不愿任人鱼肉而毫无还手之力。
等不多久,女子与淄衣人在那五个童子的簇拥下缓步而来,随着两人越走越近,叶易安也看清楚了女子的面容。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阳光的缘故,渐渐走近的女子竟是深深的刺了叶易安的眼。
似乎整个凤歌山的灵气都聚集到了这个身穿杏黄裙衫的女子身上,远山的阳光洒照着她的发梢衣缘,整个人周身似乎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杏黄长裙的裙裾在山风的吹拂下微微轻举,这清丽无匹的女子一步一步而来,恍若飘渺仙山中的飞天神女,容光之盛令人不可逼视。
这个女子实在是太漂亮了!
这一眼看过之后,叶易安微微垂下了眼眉,而旁边的接引人早已低下了头。
女子显然是认识接引人的,也知道他此来是为了什么事情。但她当下的心情明显是不好的很,所以连话都没与两人说一句,只向淄衣人道:“师兄,交给你了”
说完,黄衣女子便领着那五个童子当先入了院门,自始至终,紧蹙双眉的她根本就没留意叶易安。